“又一只蝕魂蛉失去了聯系。”
安諾公爵輕抿了一口杯中滾燙的紅茶,目光投向眼前那位衣袍松散、正與侍女嬉鬧的盧修斯皇子,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不得不說,盧修斯殿下,您的那幾位兄弟姊妹…確實都並非庸才。”
“哈哈哈哈哈,那又怎樣?”
盧修斯放聲大笑,順手將一名侍女攬入懷中,像逗弄寵物般用手指劃過她白皙的下頜,懶洋洋地開口道。
“就算他們有點本事,又怎麼可能是我偉大的安諾公爵的對手呢?比起這個…我們下一步計劃什麼時候開始?”
“軍隊都已集結完畢了?”
安諾淡淡地問道。
“當然!”
盧修斯將視線從侍女泛紅的臉頰上移開,投向一旁靜立的中年貴族厄爾文。
“多虧了厄爾文叔叔的鼎力相助,除了北方邊境的軍團我無權調動之外,其他地區的軍隊都已集結待命,雖然還未完全整編完畢,但光是召集到的超凡職業者數量就已近百……”
他的語氣活像個炫耀新玩具的紈褲子弟,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就憑河域諸國那種由漁民和商賈拼湊起來的國度,根本不堪一擊!”
“既然如此……”
安諾看著眼前仍在與侍女調笑的皇子,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嫌惡。
他緩緩起身,脊背挺得筆直。
“那麼盧修斯殿下,請允許我先行告退。”
見安諾毫無恭敬之意的姿態,盧修斯眯起眼楮,卻仍用歡快的語調說道。
“哎呀,安諾公爵,何必這麼著急離開?不如……”
他拍了拍侍女的腰,示意她上前邀請安諾,並眨了眨眼。
“今晚共進晚餐如何?我最近又遴選了一批絕色美人……”
“不必了,盧修斯殿下。”
面對皇子荒誕的舉止,安諾臉上偽裝的溫和神色徹底消失。
他猛地一擺手,毫不客氣地打斷道。
“清除您兄弟姐妹的任務,我已經幫您完成,現在我只希望您在接下來的行動中,能夠嚴格按照計劃行事……”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生硬,安諾停頓了一下,隨即換上一副哄孩子般的溫和口吻。
“只要一切順利,您就將奪得金谷王國的至高權柄,成為…唯一的王。”
“唯一的王……”
听到這幾個字,盧修斯猛地甩開侍女的手,臉色因興奮而漲紅。
“放心吧安諾公爵!我一定嚴格按照計劃行事!”
“等一切結束,我就…我就……”
他的話突然卡住了,撓著頭思索了半天,最後用力一拍手掌。
“我就封你為攝政王!怎麼樣?”
“那就…多謝殿下恩典了。”
安諾輕笑一聲,隨意地欠了欠身,便告辭離去。
隨著房門關上,安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掏出手帕,用力在身上撢了撢,仿佛要拂去什麼令人作嘔的污穢。
“哼!”
回想起盧修斯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安諾冷哼一聲,踱步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他忽然眉頭緊鎖。
“三只蝕魂蛉…全都失聯了?”
低聲自語間,一道金發身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失去了神明眷顧,‘聖痕’竟還能有如此威能?”
安諾不自覺的緩緩卷起袖口,露出手背上一道猙獰的印記。
但那並非是神聖而熾烈的金色紋路,而是一種仿佛由凝固的幽暗血液與破碎陰影構成的詭異圖案。
它不像聖痕那般仿佛天生生長于肌膚之下,更像是一道被強行烙印、至今仍在微微搏動的丑陋傷疤。
暗紫色的脈絡在其中緩慢蠕動,偶爾泛起如同深淵裂隙般的污濁微光,散發出一種冰冷、死寂,卻又能隱約听到無數細微嘶嚎的氣息。
“看來我的研究方向…並無偏差。”
安諾將如同審視珍寶般的目光從手背上收回,再度將手掌隱匿于寬大的袖袍之中。
“蒙恩…哼。”
回想起那位看似玩世不恭的老國王,安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想,你會‘欣賞’這份禮物的…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不是嗎?”
思緒浮動間,他寬大的背影已悄然消失在長廊盡頭的陰影里。
安諾離去後,密室中一度重新彌漫起嬉鬧與歡愉的氣氛。
盧修斯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緩緩晃動著杯中殷紅的酒液。
下一刻.
“砰!”
酒杯被他隨手擲落在地,碎裂開來,濺起一片猩紅的酒珠。
所有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厄爾文叔叔。”
盧修斯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只是吩咐一件尋常小事。
“像以前一樣,處理干淨。”
“遵命,殿下。”
厄爾文微微躬身,隨即抬手召來了守候在外的衛兵。
很快,方才還略顯嘈雜的密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盧修斯仿佛在聆听某種美妙的樂章般,享受著那短暫卻清晰的痛苦呻吟徹底消散的過程,隨後才滿足地長舒一口氣。
他的臉上再無半點輕浮,只剩下絕對的冷靜。
“去通知那群塔里的書蟲。”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計劃…即刻開始。”
在格洛莉婭的指引下,羅蘭一行人避開大路,穿梭于偏僻小徑與古老林地,謹慎地隱匿行蹤。
歷經數日的跋涉,終于抵達了格洛莉婭口中的目的地。
日冕之地。
途中,格洛莉婭已向他們闡明,日冕之地並非尋常所在,而是烈陽教會的一處重要聚集地與聖地。
然而,與羅蘭想象中那座矗立于平原之上、鐘樓高聳、氣勢恢宏的光明大教堂截然不同,他們的目的地竟隱藏于一片荒涼山脈的深邃峽谷之中。
穿過一道幾乎被藤蔓與巨石遮蔽的幽深狹長山道,眼前豁然開朗。
日冕之地的真實面貌,如同一幅塵封的壯麗畫卷,驟然展現在羅蘭眼前。
峽谷內部遠比從外界看上去更為廣闊,仿佛整個山體都被某種偉力從中掏空。
高聳的岩壁並非粗糙的岩石,而是被雕琢成無數層疊的拱廊、神龕與步道。
谷底中心是一片開闊的廣場,廣場周圍散布著由白色石材建造的簡潔卻莊重的建築,它們並非追求奢華,而是與整個峽谷渾然一體。
但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廣場正中央那座巍峨的巨大雕像。
那是一位威嚴而慈祥的巨人形象,他的面容深邃,手持一柄巨大的戰錘。
而羅蘭的目光,則牢牢定格在雕像高舉的另一只手掌之上.
那里,並非空無一物。
而是托舉著一輪持續散發著溫暖、金色光輝的物體。
它如同一個小型的、濃縮的太陽,穩定地燃燒著。
流淌著如同液態黃金般的光芒,將無盡的光明與熱量灑向整個峽谷聖地,成為了這片地下世界唯一的光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