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赫然殘留著一道猙獰的傷口。
若僅是如此,這道傷痕與他軀體上其他密密麻麻,早已愈合或僅剩淡疤的舊創相比,並不特別突出。
但令人駭然的是,與其他傷痕不同,這道傷口正緩緩向外滲出縷縷稀薄得幾乎無法察覺的黑氣。
更詭異的是傷口的本身。
它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深紫色。
邊緣並非尋常傷口愈合時的粉紅新肉,而是像被某種強酸腐蝕過一般,呈現出焦炭般的灰敗與潰爛。
傷口內部沒有流血,也沒有任何組織液滲出,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被剝奪了所有生機的暗沉血肉。
“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力量?”
看著傷口仍然沒有愈合,甚至有進一步潰爛的征兆,格拉漢姆心中不禁暗罵一聲。
作為踏入超凡領域的強大騎士,他的生命能量澎湃如熔爐。
尋常傷口,哪怕是深可見骨的重創,也能在自身強悍體魄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血、收口、結痂。
然而這道傷口,自那日被那個詭異的敵人留下後,便如同跗骨之蛆,頑固地拒絕任何形式的愈合。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死寂、帶著強烈侵蝕性的力量盤踞在傷口深處。
那並非物理層面的毒素,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死”之概念,一種與生者活力截然相反的能量。
每當他的生命力本能地涌向傷口,試圖修復受損的組織時,這股陰冷的能量便會如同甦醒的毒蛇般纏繞上來。
淡粉色的新肉剛剛試圖萌發,黑色的氣流便會如跗骨之蛆般纏繞上去,迅速將其染成灰敗,甚至腐蝕消融。
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宛如在傷口處展開了拉鋸戰,每時每刻都在進行。
帶來的痛楚並非尖銳的撕裂感,而是一種緩慢的、仿佛要將骨髓都凍結,將生命力一點點抽干的陰毒折磨。
它像一條冰冷的鎖鏈,纏繞著他的肩膀,並不斷向內滲透,侵蝕著他的力量本源。
“賈修…費舍爾…你們可得快點……”
格拉漢姆咬緊牙關,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而被格拉漢姆念叨的另外兩名超凡職業者,賈修與費舍爾,此刻卻已深陷危機,無暇他顧。
迷霧之地某處,濃霧翻涌,扭曲的陰影在霧牆中若隱若現。
戰斗的余燼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一片狼藉的焦黑土地上,精心布置的法術陷阱仍在閃爍著不祥的暗紫色光芒,如同垂死巨獸的血管。
周遭散落著被巨力粉碎的骸骨構造體碎片和冰霜凝結的污血。
戰場中心,騎士費舍爾偉岸的身軀單膝跪地,頭顱低垂。
他那身堅固的鎧甲,此刻如同被無數枯萎之手撕扯過,布滿深邃的爪痕與慘白的霜蝕痕跡。
其中最為堅固的胸甲處,赫然插著數根由純粹能量凝聚而成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漆黑骨矛。
傷口邊緣的血肉呈現出詭異的灰敗與結晶化,沒有任何血液流出,只有絲絲縷縷冰冷的黑氣不斷逸散。
那柄飲過無數魔物之血的巨劍,此時已然斷成兩截,斜插在凍土之中,劍身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暗色冰晶。
被斬下的、縈繞著黑氣的枯骨手臂,依舊死死扣在他未被甲冑覆蓋的小臂上。
指骨深嵌進皮肉,將其染成了不祥的紫黑色。
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冰冷、腐土的腥臭以及負能量那令人靈魂戰栗的空洞回響。
費舍爾周圍的地面,因他最後爆發的生命能量與侵入體內的負能量激烈沖突,呈現出蛛網般的焦灼裂痕與慘白冰霜交織的詭異景象。
此地,唯余死寂。
瞬息過後,一道裹挾著徹骨冰寒息的陰影,無聲無息地凝聚在騎士費舍爾那失去生命的偉岸身軀旁。
陰影褪去,顯露出一個披著殘破、仿佛由古老裹尸布與陰影編織而成的斗篷的身影。
兜帽之下,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張覆蓋著干枯皮膜、緊緊貼合在嶙峋頭骨上的可怖面容。
兩點微弱卻燃燒著幽藍色冷焰的魂火,在深陷的眼窩中搖曳不定,如同風中殘燭。
干枯人影伸出一只指骨修長的手,似乎想要觸踫費舍爾的鎧甲,但動作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遲滯。
那手骨上,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從指關節一直蔓延到小臂。
而其身上那件本就破敗的斗篷,此刻更是布滿了撕裂的口子和焦灼的孔洞。
一絲絲精純冰冷的負能量正如同黑色的血液般,從幾處最大的裂口處緩緩滲出,逸散在空氣中,被周圍的法術陷阱貪婪地吸收著。
“噗嗤!”
就在干枯人影的手指即將觸踫到費舍爾之際,一聲如同戳破腐朽羊皮紙般的悶響驟然撕裂了寂靜。
緊接著,遠方驟然爆發的廝殺聲蠻橫地侵入了這片死域。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身旁。
來人身形高大,覆蓋著銀白色的甲冑,面容卻蒼白得如同垂死之人。
“喲!”
一聲分外輕佻的招呼後,這位高大的身影踏前一步。
“埃利斯,看來你收獲頗豐啊!”
高大人影聲音里帶著玩味,目光掃過戰場。
“這個時代的超凡職業者,狂妄得可笑……”
被稱作埃利斯的干枯人影緩緩搖頭,燃燒著微弱魂火的眼窩依然鎖定在費舍爾高大的軀體上,語氣里浸透著濃濃的不屑。
“連情況都未探明,就像莽夫一樣一頭扎進我精心布置的陷阱,若是在終末紀元之前,哼!”
“好啦,好啦……”
高大人影咧嘴一笑,伸出手掌,重重地拍在埃利斯的肩胛骨上。
“ 嚓!”
一道細微卻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埃利斯眼中本就黯淡的魂火驟然劇烈收縮,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
“該死的,霍蘭!”
埃利斯的靈魂尖嘯帶著痛苦和憤怒,在兩人意識中直接炸響。
“你這莽撞的蠢貨!動作給我輕點!”
“好吧,埃利斯……”
名為霍蘭的高大身影收回手,無辜地聳了聳肩,那動作與他沉重的鎧甲形成怪異反差。
“我只是想說,在這個大部分古老傳承都已斷絕的時代,像他們這樣的超凡者,在世人眼中已然如同神明般不可戰勝。”
他攤開手掌,指向四周。
“所以戰斗時,自然很難有足夠的警惕和防備之心,況且……”
目光掃過焦黑土地上那些密密麻麻,仍在幽幽閃爍的法術印記,霍蘭不禁咂了咂舌,發出金屬摩擦般的聲響。
“誰能想到,你會喪心病狂地布下如此之多的法術陷阱?”
“對這些從未見識過真正施法者手段的小家伙們來說,這簡直就是無法理解也無法抵擋的厄運,不過”
霍蘭收回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激烈戰場。
“你手底下那些教徒,倒是相當賣力啊!”
當視線掃過那些白袍人影背後清晰的眼眸圖案時,他蒼白如骨的臉上,扯出一個促狹而玩味的笑容。
“但…我說埃利斯。”
霍蘭拖長了語調,帶著毫不掩飾的揶揄。
“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對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最為嗤之以鼻,怎麼?沉眠了幾百年後醒來,反倒屈身侍奉起真理之神奧格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