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又怎麼辦?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再去看齊文昊。或許是齊文昊的急智感染了他,他看著那個墨團和那個“警”字,腦子里靈光一閃,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提起筆,在那滴墨團上飛快的添了幾筆。一勾,一撇,一捺,一只振翅欲飛的燕子,躍然紙上!那墨團,竟成了燕子的身體!
柳乘風看著自己的杰作,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苦笑,低聲自嘲了一句︰“此乃‘墨點映春’,平添幾分意境罷了。”
一場驚心動魄的危機,總算化解。
齊文昊收回了目光,低頭看著自己面前那張空白的卷紙。
京城春景。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的卻是柳乘風剛才那張因為一個錯字而驚恐萬狀的臉。他想,這所謂的會試,這所謂的為國求賢,究竟給這些寒窗苦讀的學子帶來了什麼?
這京城的春光,確實很美,但也確實,引人警醒。
齊文昊拿起筆,目光變得無比深沉。
......
當——
鐘聲響起,九天的會試終于結束了。
貢院的大門慢慢打開,陽光透了進來。
數千名考生從那一排排壓抑的號舍里走了出來。
他們一個個臉色很差,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很多人還要互相扶著才能站穩。
這九天對他們來說太難熬了。
柳乘風和張承業也在人群里,臉色都不太好。
“結束了,終于結束了。”柳乘風吐出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軟了。
張承業則是四處張望著,尋找著齊文昊的身影。
很快,他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齊文昊。
和周圍那些考生不同,齊文昊腰桿挺的筆直,神情平靜,走路也很穩。
“齊兄!”
兩人趕緊迎了上去。
“齊兄,你怎麼樣?”張承業趕緊問道。
“還好。”齊文昊的回答很簡單。
柳乘風看著齊文昊,想說什麼又沒說。那篇策論的事情,讓他心里一直不踏實。
齊文昊看出了他的擔心,但沒有多說。
“先回去吧,有事要辦。”
三人回到租住的小院。
一進門,就看到孫老秀才坐在院里曬太陽,看到他們回來,馬上笑著迎了上來。
“哎喲!三位舉人老爺考完了?辛苦!辛苦!”
齊文昊沒休息,直接把柳乘風和張承業叫進屋里。孫老秀才也跟著進來,看著他們,想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齊文昊從懷里拿出了一張紙,上面用很小的字,密密麻麻的寫著幾個號舍的編號。
甲字七號、甲字十五號、丙字二十一號……
正是他在考場里記下來的,那幾個作弊考生的位置。
“柳兄,張兄,辛苦了。”齊文昊看著兩人,“我們還不能休息。”
他先看向孫老秀才。
孫老秀才被他一看,馬上挺直了腰桿。
齊文昊把那張紙條遞過去。
“孫老先生,你不是說在京城地界很熟嗎,想請你幫我辦件事。”
“齊舉人盡管吩咐!”孫老秀才拍著胸脯,聲音都大了幾分。
“這上面是幾個考生的號舍編號,”齊文昊的聲音壓的很低,“我需要你用你的關系,去查清楚這幾個人是什麼來路,叫什麼名字,現在住在京城哪個客棧。查的越詳細越好。”
孫老秀才接過那張紙條,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嚴肅,用力的點了點頭。
“齊舉人放心!別的不敢說,這京城底下的三教九流,我老孫都認得幾個人!不出兩天,我保證把他們的底細都給您摸清楚!”
說完,他把紙條小心的揣進懷里,轉身就風風火火的出了院子。
接著,齊文昊又看向張承業。
“張兄。”
“齊兄你說!”張承業早就等著了。
“孫老先生去查人,你就去查錢。”齊文昊的眼神很銳利,“用你家里的關系,去查裕豐錢莊近一個月所有大額銀錢往來的賬目,特別是那些說話帶著外地口音,存進大筆銀子又沒馬上取走的賬戶。”
張承業的眼楮亮了。
他馬上就明白了齊文昊的意思。
“齊兄放心!我爹在京城商會里還有幾個關系不錯的老伙計!裕豐錢莊雖然背景硬,但只要是做生意,就一定有漏洞!”
他一拍大腿。
“我這就去找我爹的老伙計!就算是用錢砸,我也得把他們的賬本給砸出來!”
張承業也興沖沖的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齊文昊和柳乘風。
柳乘風終于忍不住問︰“齊兄,我們這麼做,真的有用嗎?對方可是丞相……”
齊文昊給他倒了杯茶,問道︰“柳兄,你覺得我那篇策論,能送到主考官王大人的手里嗎?”
柳乘風的臉色白了一下,端著茶杯的手都在抖。
“恐怕……過不了張敬之那一關。”
“沒錯。”齊文昊點頭,“所以我們不能只靠那篇文章。”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看著窗外。
“我們要做的是,在放榜之前,把另外的證據交到王大人手里,一份讓他不能不管的證據。”
……
孫老秀才的效率很高。
只過了一天,傍晚的時候,他就跑著回了院子。
他一身土,嗓子都啞了,但眼楮很亮。
“齊舉人,查到了,都查到了!”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顧不上喝水,就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攤在桌上。
“您看!”
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名字,後面還有籍貫和住址。
“甲字七號的,叫吳亮,來自湖廣。現在住在城南的福來客棧。”
“甲字十五號,叫孫錢,山東人士,住在西街的同福酒樓。”
孫老秀才喘著粗氣,指著那幾個名字,臉上全是得意。
“我找了城里說書的、扛活的,還有幾個乞丐兄弟,分頭去各個客棧打听。這些外地來的舉人目標很明顯!”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出了最關鍵的信息。
“而且,我還讓一個在錢莊門口幫人寫信的老兄弟多留意了一下。這幾個人,考前都去過一個地方。”
“裕豐錢莊。”
“他們每個人都在里面存了至少五百兩的現銀,開了票據,但一直沒取走!”
柳乘風在旁邊听傻了。
他沒想到這個看著不起眼的老秀才,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好像在京城底下鋪了一張網。
就在這時,院門外,張承業的心腹張忠也快步走了進來。
他走到張承業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張承業听完,臉色變了好幾變。
他走到齊文昊面前,聲音里透著股激動︰“齊兄,我也查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