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花了一千兩銀子,買通了裕豐錢莊的一個管事。那管事怕擔責任,不敢給賬本,但他親口承認了!”
“吳亮和孫錢那幾個人的銀子,來源都是一樣的!”
“是從城西的幾家米行和布莊轉過去的!”
張承業吸了口氣。
“那幾家米行和布莊背後真正的大老板,是同一個人!”
“李文博!”
就是那個丞相的佷子,漕運幫的頭目!
所有的線索,一下全都對上了。
一條清晰的舞弊鏈條,浮現在眾人眼前。
漕運幫用李文博的生意把黑錢洗干淨,再通過裕豐錢莊,把錢給那些早已內定好的考生。
最後,由副主考官張敬之,在考場之內,為這些人通過考試提供方便!
環環相扣,安排得明明白白!
柳乘風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這張網,織得太大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
齊文昊靜靜地听完了一切。
他拿起桌上那兩份剛剛到手的情報,一份是考生的名單和落腳點,一份是資金的流向和源頭。
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冷笑。
“人證,物證,款項流轉。”
柳乘風看著桌上那兩張紙,眉頭緊鎖。
“齊兄,證據是有了,可怎麼遞上去?主考官王大人在貢院里,我們根本見不到人。”
張承業也一臉愁容︰“我倒是能托人去都察院遞話,但這種事沒有憑信,人家未必會信。”
齊文昊正思索著對策。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是那個商隊的漢子,他這次跑得滿頭大汗,臉上全是焦急。
“齊舉人!齊舉人!”人還沒到門口,聲音就先喊了進來,“有您的加急家書!”
加急家書?
齊文昊臉色一變。
上一封信才到沒多久,怎麼又來一封,還是加急,難道家里出事了?
他快步迎出去,從漢子手里接過信。
信封用火漆封著,上面蓋了一個紅色的“急”字。
齊文昊拿著信的手指,都有些發顫。
他撕開信封,展開信紙,是二姐李雲婉的字跡,筆畫顯得很用力。
信的開頭,就讓齊文昊的瞳孔猛地一縮。
原來,上次趙員外上門吃癟後,表面上老實了,暗地里卻開始使壞。
他不敢來硬的,就在村里到處散播謠言,說齊文昊在京城得罪了大人物,這次會試不但考不中,連小命都難保。
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村里人本來就淳樸,都被嚇到了。
之前還羨慕三姐妹的鄰里,現在都躲著她們走。
讀到這里,齊文昊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了,他能想象到三姐妹在村里承受的壓力。
他繼續往下看。
李雲婉在信里寫道,她們姐妹三人商量了一整夜,決定不能在家里干等著擔驚受怕,要主動來京城。
她們要和他站在一起。
齊文昊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沒想到,三個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接下來信里的內容,更是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李雲婉說,她把齊文昊留下的趙家賬本,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她還走訪了村里十幾個被趙員外欺負過的鄉親,那些鄉親听說齊文昊在京城為民請命,都鼓起勇氣,寫下了自己被侵佔田產、強收租子的經歷。
十幾戶人家,按上了鮮紅的手印,匯成了一份聯名的血書。
李雲婉決定,帶著這份更詳細的罪證和村民的血書,立刻啟程來京城。
她們已經賣了些首飾家當湊夠了路費,雇了熟悉的商隊,即日出發。
信的末尾,是李雲婉的字跡︰
“兄長在外為國為民,我等姐妹雖是女流,亦不能讓你孤身奮戰。”
“此行,不求功名,只為公道!”
齊文昊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
他知道三姐妹是出于一片好心,可京城是什麼地方?趙員外只是個小角色,他背後的人是漕運幫,是當朝丞相!
要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家人主動送到了京城,後果不堪設想。
“齊兄?齊兄你怎麼了?”
柳乘風和張承業見他臉色不對,都圍了上來。
齊文昊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紅,把信遞了過去。
兩人看完,也是一臉震驚。
“這……這三位弟妹……真是奇女子!”柳乘風感嘆道。
張承業卻倒吸一口涼氣,他更清楚京城的凶險。
“胡鬧!這簡直是胡鬧!”他急得在原地打轉,“京城是什麼地方?她們三個弱女子過來,會沒命的!”
齊文昊沒有理會他們的議論,猛地轉身沖進屋里。
“筆墨伺候!”
他必須立刻回信,讓她們停下,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可當他拿起筆,筆尖懸在半空,卻又遲遲落不下去。
他知道,沒用了。
以三姐妹的性子,既然已經上路,就絕不可能回頭。她們的信不是商量,是通知。
齊文昊的胸口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既然攔不住,那就只能護住。
他重新鋪開一張信紙,筆尖落下。
這次,他沒有再寫任何勸阻的話,只是詳細寫了京城的天氣,囑咐她們多帶厚衣服,路上不要露富,遇到盤查就說是來投奔親戚的。
每一個字,都透著關心。
寫完信,他用最快的速度封好,交給還在院里等著信使。
“拜托了!用最快的速度,送還給她們!”
送走信使,齊文昊猛地轉身,目光落在張承業的身上。
他的眼神,無比嚴肅。
“張兄。”
“齊兄你說!”
“我需要你再幫我一個大忙。”齊文昊的聲音有些沙啞,“立刻派人,派你手底下最信得過,身手最好的人!”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在從望江縣到京城的官道上,重重點了一下。
“去接應她們!”
“不要驚動她們,就在暗中跟著,一路護送!”
齊文昊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聲音也冷了下來。
“路上,但凡有任何心懷不軌的人靠近……格殺勿論!”
張承業看著齊文昊那雙泛紅的眼楮,明白了這個托付有多重。
他沒有猶豫,狠狠一拍胸脯。
“齊兄你放心!”
張承業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親自派張忠帶隊去!再從我爹的護衛里,挑十個最能打的練家子!保證弟妹們這一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她們的車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