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透,黎明的寒氣凝結著林間枯草的寒霜。卻掩蓋不了地上的腳印和激烈搏殺的痕跡。
秦猛隱在高草叢後,銳利的目光掃過林中狼藉,確認無破綻後,攥緊板車朝河畔的烽燧堡挪動。
車子上,躺著四具“韃子”尸體,腦後小辮在搖擺。像是在痛訴某個家伙用這種冒名頂替之法。
“他娘的!”秦猛喉間壓抑的咒罵混著白氣消散。
這混亂的世道逼得他不得不做個“老陰筆”。找不在場的證據,順便多掙幾個錢立點功......
車 轆壓枯枝發出嘎吱聲響,尚未走出林子。
驟然間,從前方烽燧堡響起低沉急促的牛角號。
五響,代表五騎敵襲。
是烽燧台在警示附近村莊戒備。
秦猛瞳孔驟縮,猛推板車入矮樹叢,如同狸貓伏身,四肢著地,匍匐至林地邊緣高坡,撥開枯黃蘆草,目光如淬毒匕首般射向烽燧堡。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心頭一沉。
果然有韃子騎兵來襲。
韃子,是大周王朝對草原游牧民族的統稱。
只要入境劫掠,女真,契丹,匈奴等全被邊民稱為韃子。
此刻,燧堡外,五個黑影正策馬繞著夯土堡牆奔騰游弋。
他們身形壯碩,剃光了腦殼中央,只留著兩耳旁油亮的小辮,隨著馬匹的顛簸甩動著——典型的、凶殘的女真辮子兵。
皮袍裹著魁梧身軀,腰間彎刀、手中角弓,不時虛射,朝燧堡嘰里呱啦,狂笑,囂張至極。
其中一人策馬沖向燧堡,獰笑著拉弓,箭矢“嗖”地釘在堡門土牆,距離一個探頭張望的守軍腦袋不過三尺。
那人嚇得“媽呀”一聲縮回頭去。
堡牆上人影晃動,但都死死縮在垛口後面,顯然被對方精湛的箭術震懾,更怕暗處藏有伏兵,只能忍氣堅守,任由五個韃子哨騎猖獗。
在空曠野地,草原異族擅長騎射,幾個邊軍未必打得過一個。
但依托堅城堡壘進行防御,一個普通的戍卒就能輕松抵擋數倍之敵。
秦猛一眼掃去,心頭迅速盤算。
五個,五個移動的軍功,五匹健碩的戰馬!
前世刻進骨子里的戰斗本能瞬間點燃。他眼神陡然變得凌厲如刀鋒,手指下意識地搭上腰間那柄環首刀的冰冷刀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正擔心假韃子腦袋蒙混不過關。
轉眼就來了五個真韃子——天賜良機,時不我待!
秦猛不再猶豫,身形如同融入陰影的豹子,借著稀疏林木和高大枯草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橫向滑向那五個韃子的側後方。
他腳下濕滑的枯草沒至膝蓋,聲響被精準的步伐壓到最低。時而貓腰潛行,時而匍匐前進。
秦猛緩緩靠近敵人,直至靠近隊尾扭頭嬉笑的韃子七八米時,才停下來,如石雕蟄伏,只剩平穩鼻息。
目標鎖定,隊尾那個正狂笑的韃子。
這蠢貨唾沫橫飛,和同伴炫耀著女真勇士的厲害,漢人的懦弱,對身後索命的死神一無所知。
秦猛動了!
如同蟄伏的毒蛇般發動致命一擊。
他整個人從草叢中暴射而出,沖至目標身邊躍起。左手精準而狠厲地狠狠掐住其喉嚨,右手環首刀貼著頸側軟肉切入,精準割斷頸動脈。
接著,秦猛刀刃向上、向內猛力一旋、一剜。
“呃......”
那被扼住脖子的韃子雙眼差點瞪出眼眶,血絲布滿眼球,軟軟地伏倒在馬背上。
秦猛將他的身體甩開,雙腿彎曲發力,矯健地躍上死者的馬鞍——前世西藏軍區戰友傾囊相授騎術,射箭,在此刻生死搏殺間派上了大用。
然而,幾乎就在他坐穩的剎那。
“嗖”,破空聲炸響!
“嗚——”
一道迅疾的黑影撕裂空氣,直射秦猛面門。是一韃子兵發現異常後,射出的冷箭。
千鈞一發,秦猛側頭躲避,同時右手閃電般將環首刀橫在面門,身體幾乎側貼在馬頸之後。
“嗤!”
冷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卷起的勁風刮得皮膚生疼,最終狠狠釘入地面,箭桿劇烈顫動嗡鳴。
第二箭未到,那射箭的人大吼,附近一個韃子已然拔刀,嗷嗷怪叫著催馬沖來,刀光雪亮。
秦猛目光冰冷如霜,雙腿狠夾馬腹。胯下的黃驃馬吃痛,長嘶一聲,四蹄發力猛地前沖。
迎著劈來的彎刀,秦猛的身體在馬背上猛地一擰腰,再猛地送肩。右手環首刀帶著身體旋轉之力更快更狠地一記橫斬,刀光如匹練。
“ 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刺耳響起,刀刃精準地劈中對方握刀的手腕。
噗嗤,那韃子手腕應聲而斷,劇痛讓他發出非人的慘嚎,本能地去捂斷腕。
機會!
秦猛手腕如同靈蛇般一抖、一翻,環首刀瞬間由橫斬轉為斜撩。
自下而上,動作快到只留下寒光殘影。
刀刃如切入熱油般,劃開了韃子因慘叫而暴露出、毫無防護的咽喉。慘嚎聲戛然而止,只有“ ”的漏氣聲,以及脖子處噴涌的血沫。
呼吸之間,連斃兩騎,震懾全場。
剩下的三個女真韃子徹底炸了鍋,驚怒交加的咆哮聲響徹河畔。
兩人瘋狂地搭箭引弓,剩下一個最凶悍的則咆哮著,催動戰馬,挺著彎刀,不管不顧地向秦猛沖過來。
秦猛臉上露出冷笑,扯韁繩突然轉向陡峭矮坡,借地形為掩體,兩支箭矢從頭頂掠過釘入草地。
趁拉弓間隙,秦猛卻策馬折返,俯身貼馬頸,環首刀蓄力。
雙方接近時,韃子慌亂揮刀,卻見馬背上無人。
秦猛捕捉軌跡,手臂繃緊迎劈。
“鏹!”
火星四濺,震得雙方身形晃動,韃子胸前空門大開。
秦猛壓下臂麻,反手就是肘擊,如攻城錘,借沖勢砸中其左胸口。
韃子噴血,身體後仰。
“死!”
秦猛刀如毒蛇刺出,穿透後心直透前胸。
三人眨眼斃命!
最後兩韃子肝膽俱裂,調轉馬頭亡命奔逃。
秦猛眼神如冰,策馬直追其一。逃跑的韃子回頭,慌忙射箭,秦猛輕松躲過,拍馬追上,環首刀斜刺其後心窩,對方慘叫一聲落馬。
最後一韃子已經奔逃至河灘,因慌亂不辯原路,馬腿深陷淤泥之中,人被掀翻。
秦猛已經追來,直刀從後頸劈入,瞬間斃命。
五名女真探哨盡數伏誅,只剩河水流淌與馬匹的鼻息。
搏殺聲與慘叫聲傳上遂堡土牆,守軍壯膽探頭,火把晃動,卻因天色朦朧,看不太真切。
連殺五人,秦猛也是氣喘吁吁。
這具帶傷的身體經劇烈搏殺,已至強弩之末。
他休息片刻後,將五具尸體拖拽搭上馬背,牽馬走向烽燧堡,土牆上有人張望,堡門依舊緊閉。
距堡門百步,秦猛氣沉丹田,大喝聲刺破黎明︰“南河堡軍戶子弟,秦猛,特來支援!”
他吼聲如雷︰“天黑察覺堡外韃子奸細徘徊,追斬四人。就在剛剛斬殺五個女真韃子探哨,九顆首級,求見燧堡秦什長,獻功!”
堡牆上眾守軍听了,瞬間炸開鍋!
“啥,九,九顆韃子首級?”
“秦猛?那個,那個‘二愣子’?”
“我的老天爺,怪不得外面沒聲了,他把韃子都宰了?”
驚呼聲幾乎掀頂。
守軍擠在垛口,眼神炙熱如狼。
堡門在幾個漢子推動下開啟縫隙,火光涌出門洞。
火把照亮坡下戰場——秦猛昂首挺立,如鐵鑄豐碑,左手握角弓,右手提滴血血環首刀。
他身後五匹戰馬馱著韃子尸體,鐵證如山。
“猛子?九具首級?!”
秦大壯跌撞著沖出燧堡,數了數馬匹上的尸體,震驚又疑惑地打量秦猛。
“林帶樹叢還有四具,本是來燧堡,卻又見韃子哨探。”秦猛平淡指身後,似在說宰殺瘋狗。
“呃......”
秦大壯當即帶人隨他去林間,見板車上四具尸體、多人搏斗痕跡,以及許多銀錠,銅錢,幾匹上好的綢緞等財物,確認此事不假。
......
烽燧堡,篝火 啪作響。
大鍋里白粥翻滾冒泡,粗糧餅子烤得焦香四溢。
“九顆韃子首級,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朝廷賞賜錢糧!”秦大壯喜得聲音發顫,滿臉紅光。
秦猛目光掃過堡內面黃肌瘦的土兵,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首級我只登記三顆,再留匹戰馬代步便夠。其中兩顆分給張富貴,李山。剩下四顆,誰要湊軍功轉正規軍,現在就來領。”
南河堡正兵八人,土兵近三十。
很快,差一顆湊齊軍功的四人被選定。
強弓手劉鐵柱,刀盾手王勇,以及叫張龍,張虎兄弟,一個斥候,一個長槍手,皆是老兵。
秦猛看著秦大壯登記他們的信息,又繼續說道︰“剩下的繳獲,幾匹馬、弓刀、皮甲,充入南河堡武庫,讓秦什長按需分給弟兄們用。”
人群瞬間爆發出震耳歡呼,個個眼里燃起光芒。秦大壯卻愣在原地,滿臉錯愕地望著他。
秦猛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轉身從板車上拎起錢袋,嘩啦倒出銀錠銅錢,又取過綢緞布匹。
“這些財物分了,弟兄們過得苦,堡里當值的人人有份!”
篝火旁眾人猛地僵住,個個目瞪口呆!
按大周律例,邊境戰利品本是“誰殺敵就歸誰”的規矩,可從沒人像秦猛這樣,全部分給弟兄。
見沒人敢動,秦猛親自上前發放,把銀子綢緞塞到顫抖的守軍手里,挨個拍拍他們的肩膀。
“拿著,咱們是過命的戰友!”
“以後咱弟兄一起守家園,殺韃子,日子定會好起來!”
財物分得清清楚楚,連什長秦大壯都有份,唯獨主持分配的秦猛兩手空空,引得大伙錯愕。
“猛子,你這是......”
“大壯叔,我有這個就夠。”秦猛掏出個二兩小銀元寶晃了晃︰“弟兄們都有家室,拿這筆錢給家人添件衣裳、辦點年貨,過個踏實年。”
人均十來兩銀子,夠五口之家過上半年好日子。守軍們緊攥著銀子,眼眶發熱,看向秦猛的眼神里,狂熱的感激混著敬畏,悄然生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