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隊長低頭仔細一看,果然,黃泥地上,留著幾道清晰的痕跡。
    “田靈面前,只有兩三個人的腳印,沒有任何拖拽或者摔倒的壓痕。”
    “那又怎麼樣?”
    金宜培不耐煩地低吼著,同時狠狠剜了一眼聞裕昌。
    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沒事瞎表現什麼?顯得她多能似的。
    聞熹對金宜培憤恨的目光熟視無睹,她走到陳大娘身邊,圍著她轉了一圈,這才對劉隊長說,“劉隊長,您看,只有陳大娘身邊有痕跡。”
    劉隊長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盯著陳大娘,目光漸冷。
    陳大娘咽了咽口水,口氣 直,“這能說明什麼?田靈她力氣大,一把推倒了我。我年紀大了,往後倒退幾步才摔倒的,不行嗎?”
    聞熹輕嗤一聲,絲毫不想理會這個胡攪蠻纏的老人。
    “劉隊長,如果是被推倒的,人在摔倒之前,會下意識地用手撐著地面,防止臉著地。”
    聞熹審視的目光,移動到陳大娘搭在身前,皺皺巴巴卻沒一點傷口的雙手上。
    “所以被推倒的人,手臂大多有擦傷……”
    陳大娘一听,立刻把雙手藏到後背,不想被人發現。
    只可惜這些動作落在劉隊長眼里,基本等同于不打自招。
    “而自己往地上躺的人,會下意識地放慢動作,降低沖擊力,只會髒了褲子和衣服。”
    聞熹聳了聳肩,後退幾步,“所以陳大娘,起來吧,地上涼,躺久了容易憋出其他毛病。”
    “你!哪里來的丫頭,跟田靈是一伙兒的吧?合起來欺負我一個老婆子是嗎?”
    陳大娘氣急敗壞,見說不過聞熹,轉向劉隊長,語氣不善地低吼,“劉隊長,您看看,我都起不來了,難道還是自己摔的不成?”
    汪汪!
    一只半人高的大黃狗從人群里沖了出來,直撲向陳大娘的方向。
    “啊!救命!”
    陳大娘嚇得肝膽俱裂,眼看著那張血盆大口在自己面前展開,她似乎都能聞到腥臭的味道,強大的求生本能促使她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站穩就想往家里躲。
    陳大娘動作太急,直接將跟在身邊的孫女和兒子都掀翻了。
    “大黃,回來!”
    田靈喝了一聲,那只大黃狗應了一聲,堪堪停住沖勢,搖著尾巴回到田靈身邊。
    聞熹也嚇了一跳。
    剛才那個瞬間,只看到一道黃色的身影如同閃電一般從自己眼前劃過,陳大娘立刻就百病全消了?
    田大夫,妙手回春啊!
    聞熹忍不住看向田靈,眼神里全是贊賞。
    要不是情勢不對,她都要給田靈豎大拇指了。
    “田靈,你敢放狗咬人!”
    金宜培從地上爬起來,呼呼地喘著粗氣,一副還要和田靈算賬的架勢。
    “我可沒有,大黃可聰明了,從來都不咬好人。”
    田靈語不驚人死不休,“你看,陳大娘不是站起來了嗎,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動作比你都靈活。”
    陳大娘身形一趔趄,差點沒氣個仰倒!
    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遲早有一天,她要收拾了他們家!
    田靈看到陳大娘被氣得搖搖晃晃的樣子,忍不住偷笑,“哥,你真聰明!”
    田俊繃著臉,隨時警惕著金宜培的動作,微微點頭。
    剛才,趁著那個叫聞熹的女同志和劉隊長說明情況,田俊就繞了出去,把拴在自家院子里的大黃放了出來。
    他猜到陳大娘一定不會認,肯定還要躺在地上裝死,不依不饒。
    所以他才把大黃帶過來。
    陳大娘怕狗,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主動到田家借東西。
    也幸虧家里養了大黃,不然就陳大娘那個損人不利己的性子,要不了一個月,就能把田家攢的那點糧食借得干干淨淨。
    劉隊長臉黑如鍋底,“金宜培同志,陳大娘不是好好的嗎?”
    “她到底是自己摔的,還是別人推的,我想,不需要證人了吧?”
    劉隊長背著手,冷冷地盯著金宜培。
    金宜培這個拎不清的,白瞎了當初抓到這麼好一塊地。
    一家五口人,不想著怎麼好好種地,好好生活,天天偷奸耍滑,簡直是佔著茅坑不拉屎!
    陳大娘听到劉隊長的呵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之間做了什麼。
    想要挽回已經來不及,“劉隊長,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大娘還想再說些什麼,劉隊長揮了揮手,毫不客氣地打斷,“夠了,我有眼楮,有耳朵,看得見听得著,我有自己的判斷。”
    “田靈,借條給我看看。”劉隊長伸手。
    田靈將借條遞過來,末了還補充了一句,“還有五斤細糧!當初我家借的可是大米和白面。”
    早知道金家是這樣用人朝前,不用朝後的態度,當初就不該借給他們糧食!
    那可是她和哥哥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細糧。
    劉隊長拿著借條,緩了口氣,對周圍還在看熱鬧的村民說,“都散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不回去吃飯嗎?”
    小李他們幾個,聞言連忙開始趕人。
    “金宜培同志,這張借條,你認不認?”
    金宜培臉色跟吞了蒼蠅一樣,礙于自己親手簽字的借條在大隊長手里,不能抵賴,只能點頭。
    “什麼時候還?已經超出十來天了。”
    劉隊長繼續說,語氣越來越冷。
    “我……我們想想辦法,等個五天。”
    金宜培垂著頭,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不行,最晚後天中午。”劉隊長深知金宜培的為人,直接下了最後通牒。
    “什麼?我去哪兒弄?”
    金宜培驚訝地抬起頭,想說什麼卻被劉隊長直接打斷,“那是你們應該考慮的問題。明天一早就去供銷社買好糖和鹽,一刻不耽誤地還給田靈同志。”
    “隊長!半斤!那可是我們家的配額,都買了,接下來我們家吃什麼?”
    “有就吃,沒有就不吃。”劉隊長沒好氣地說,“你家包糖包的時候,沒考慮過配額不夠吃的問題嗎?”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金家人自己大手大腳,就不要怪別人上門討債吧?
    “還有這些糧食,你們之前是怎麼說的?”
    劉隊長又問。
    金宜培跟個斗敗的大公雞似的,有氣無力地哼哼,“秋收的時候還。”
    劉隊長想了想,“這樣吧,你在下個月月底之前,先還一半,剩下的一半,秋收的時候還。”
    “田靈,你看這樣行不行?”劉隊長問田靈。
    田靈點了點頭,當著大隊長的面,她不信金宜培還敢耍花樣。
    “下個月?”這下驚呼的變成陳大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