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宜培像是被人扇了嘴巴子似的,惱羞成怒,撿起一塊磚頭就往田靈的方向砸去。
“金宜培!你在干什麼!”
劉隊長剛站定,就看到破磚頭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被田靈的哥哥手臂擋住,這才沒砸在自家妹子身上。
“哥!”
听見親哥嘶了一聲,田靈慌了,扒著哥哥的左手,把袖子推上去一看,青紫一片。
連棉衣的袖子都破了,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絮。
“金宜培!”
劉隊長忍不住抬高聲音。
金宜培一抖,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站在田家兄妹面前,憤怒地猶如一頭獅子的劉大隊長。
完了。
金宜培知道大事不妙,眾目睽睽之下,只能梗著脖子替自己辯解,“劉隊長,您來得正好。”
“田靈她莫名其妙地推倒我母親,還不扶起來。”
“要是我媽有個三長兩短,我今天跟他們田家沒完!”
“爸,那是不是……”
站在一邊的聞熹听到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低聲詢問父親。
“對,是你認識的那個金叔叔。前些年你還見過他們。”
“突然消失了這麼久,我還以為是他做生意賠錢了,沒想到是來了肅州。”
聞裕昌低聲說著。
父女倆心知肚明,看金家人現在連調料都需要賒賬的生活,只怕不是主動申請來的大西北。
金宜培在寧市做的是進出口生意,當初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
沒想到現在……
金宜培自然也看到了劉隊長身邊的聞裕昌,他赫然地轉過頭,下意識想遮住臉。
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踫見聞裕昌。
他們不在寧市好好待著,跑到這荒涼落後的肅州來干什麼?
對啊……
金宜培轉過彎來。
想來聞家跟自己一樣,也是被強制送來建設大西北的吧?
那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烏鴉別笑豬黑。金宜培再次挺直腰桿。
“田靈,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隊長雙手後背,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頭脹疼得厲害。
不問還好,本來就憋了一肚子邪火的田靈听到金宜培倒打一耙,氣不打一處來,跟個炮仗一樣,直接炸了。
“劉隊長,我來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田靈將握在手里的欠條一把放在劉隊長眼皮子底下,氣咻咻地說,“喏,這是一個月前,金宜培到供銷社買東西,給我打的欠條。”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借一斤食鹽,兩斤白糖,一個月後歸還!”
“劉隊長,你看看上面的日期,這都過去多久了,金宜培根本就不還!”
田靈恨恨地瞪了一眼還在地上干嚎的陳大娘,所有的氣惱和委屈都膨脹在胸腔里,她說話的聲音都氣得發抖。
“我今天到他們家要賬,推門進去,就看到陳大娘在包白糖餡的包子!”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那可是白糖,每家都是固定的配額,踫上一點意外,到供銷社買白糖都要大排長龍。
金家是什麼條件?守著肥沃的四畝地,就過上拿白糖包包子的日子了?
田靈不服氣地抹了把臉,不想當著金家人的面露怯,繼續窮追猛打,“既然都能吃上白糖包子,就該早早把借了的還回來!”
“不僅是白糖和食鹽,他們家夏收交上去的糧食不夠,還跟我們家借了五斤頂上!”
“田靈!”
眼看著田靈將自己這點老底都掀了,還是當著聞裕昌劉隊長等人的面,金宜培恨不得撕了她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當初借糧食的時候,不是都和田靈商量好了嗎,等到秋收的時候,多還一斤給他們家!
這還沒到秋收呢,田靈急什麼?
劉隊長一把擋在金宜培面前,臉色陰沉,“怎麼,當著我的面,還要繼續打人?”
金宜培一縮脖子,訕訕地放下手臂,“沒……劉隊長,我沒那個意思。”
眼看自己好大兒要吃虧,躺在地上唱了半天戲的陳大娘覺得該自己上場扭轉局面了。
“哎喲,宜培,你快過來看看,媽的腿是不是斷了?”
“還有我這個腰,哎喲,剛才田靈推我的時候,我都听到嘎 一聲,是不是扭傷了,我怎麼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呢?”
金宜培扭頭一看,自家老娘努力抬手,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模樣,連忙轉身,兩步跪到親娘身邊,扶著老人,痛斥田靈毛手毛腳。
劉隊長自然也看到了地上躺著的陳大娘,深吸一口氣問,“田靈,你推陳大娘了?”
“我沒有!”
劉隊長話音剛落,田靈就立刻反駁。
“我壓根就沒踫陳大娘,她想拿包子頂賬,我沒同意,她就耍無賴往地上躺……”
田靈指著陳大娘,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已經忍無可忍了,原本還想著陳大娘是個老人,別和她一般見識。
沒想到老人自己往地上摔,還要污蔑是她推的。
這“虐待老人”的罪名一旦坐實了,自己在供銷社的飯碗可就要保不住了。
金家人陰險惡毒的心思可見一斑。
“你胡說!我媽一大把年紀,怎麼可能冤枉你,你說是她自己摔的,有證據嗎?”
金宜培扭過頭,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篤定剛才沒有人看見,否則母親不會躺在地上這麼久。
“你!”
田靈一把撥開哥哥,擼起袖子就要和金宜培理論,被田俊死死攔住。
“小靈,不能過去!”
田俊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相信自家妹妹不會做這樣的事,但就像金家人說的,現在兩邊各執一詞,沒有證人,陳大娘又是弱勢的一方,怎麼看,都是田靈咄咄逼人。
劉隊長環視一圈,聚過來看熱鬧的村民越來越多,必須要給出處理了。
“田……”
劉隊長剛想讓田靈去道歉,再把老人扶起來,就被人出聲打斷。
“劉隊長,等一下。”
聞熹出聲了。
聞裕昌下意識地拉了拉女兒,用眼神制止她。
他們一家初來乍到,最好別攪進別人家的混水里頭。
就沖金宜培這副不依不饒的架勢,誰沾上都得掉一層皮。
聞熹輕輕對父親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心中有數。
“聞熹同志,你想說什麼?”
劉隊長對聞熹印象極好,所以願意听一听她的話。
“劉隊長,事情剛發生不久,您看,地上的痕跡還在。”
聞熹伸出手,遙遙一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