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幕幕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讓她羞得幾乎要窒息。
萬一被他認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不了吧,娘!”洛葳慌忙擺手,舌頭都有些打結,“表哥他公務繁忙,我怎好前去打擾?再說了,我那些粗淺文章,怎敢污了表哥的眼?還是不去為好!”
秦氏奇怪地看了女兒一眼︰“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麼了?平日雖也怕你表哥的威嚴,卻也不至于如此推拒。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莫非是緊張了?”
“我……”洛葳語塞,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豈止是緊張?簡直是做賊心虛!
可這真正的緣由,又如何能對母親說出口?
洛葳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推脫去見秦執,院里的一個小廝已小跑著來到門外,道︰“夫人,表少爺,世子爺遣人來問,表少爺可用了早膳?若已用完,便請去書房一趟,世子爺正候著呢。”
這話如同催命符,洛葳听得頭皮發麻。
秦氏忙笑道︰“回了世子,就說葳兒這就過去。”
她轉向洛葳,見她臉色發白,還是笑著催促道,“快去吧,莫讓你表哥久等。他肯親自指點你,是天大的面子,定要虛心受教,知道嗎?”
洛葳騎虎難下,恨不能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不見人。
可母親目光殷切,她只得硬著頭皮站起身,腳步虛浮地跟著引路小廝往外走。
從母親居住的碧霞苑到秦執的書房,不過一炷香的路程,洛葳卻覺得十分漫長。
每靠近一步,心就跳得更快一分。
他認出我了嗎?萬一他認出來了怎麼辦?
我該如何應對?
無數個問題在她腦子里打架。
終于到了書房門口。
小廝通報後,里面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進來。”
洛葳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了進去,垂著眼,不敢抬頭。
書房里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書卷氣息。
秦執端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後,身著墨色常服,身姿挺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手中正拿著一卷書,見洛葳進來,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銳利依舊,卻並無任何異樣。
洛葳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落了一點點。
她努力穩住聲音,依著禮數躬身行禮︰“表哥。”
“嗯。”秦執淡淡應了一聲,放下書卷,“表弟近日在讀什麼書?”
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與昨夜飽受情毒折磨的嘶啞判若兩人。
洛葳悄悄松了口氣,看來他確實不記得昨夜的事了,或者……根本就沒看清是她。
她定了定神,將早已準備好的功課稟報。
說到熟悉的經義學問,她的心神漸漸安定下來,言辭也流暢了許多。
秦執問了幾句,她均對答如流,甚至引經據典,頗有自己的見解。
秦執的眉頭舒展了些。
他這個“表弟”,學問倒是扎實,心思也靈透,並非只會死讀書的庸才。
“不錯。”他難得開口贊了一句,讓洛葳有些受寵若驚,緊繃的神經又放松了一些。
考校完畢,秦執取過一張紙,提筆寫下一道策論題目︰“三日內,將此題做完送來給我看。”
“是,表哥。”洛葳雙手接過,恭敬應下。
“若無其他事,便回去吧。”秦執重新拿起書卷,下了逐客令。
“謝表哥指點,小弟告退。”洛葳如蒙大赦,趕緊行禮,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書房。
直到走出院門,她才長舒了一口氣,後背竟已驚出一層薄汗。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表哥他完全沒認出昨夜的人是自己。
她心下稍安,腳步也輕快起來,只顧著低頭快走,卻沒留意前方廊柱旁斜伸出來的一段老樹枝杈。
“砰”的一聲悶響,額頭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
“哎喲!”她下意識地驚呼一聲,捂住了額頭。
奇怪的是,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額頭上只有一點輕微的踫撞感,連紅痕都沒有一道。
“真是奇了……”她納悶地揉了揉額角,只當是自己運氣好,未曾多想,繞開樹枝快步離開了。
……
書房內,洛葳前腳剛走,一道黑影便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正是秦執的貼身侍衛來福。
“爺,”來福面色凝重,單膝跪地,“別院那邊查遍了,所有昨夜赴宴的女眷及其隨身奴婢都查過,沒有人有異狀,也沒有人曾去過池塘附近。至于爺所說的那位女子,如同人間蒸發,毫無蹤跡。”
秦執眸光一沉,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昨夜他雖然神志昏沉,但與那女子的銷魂一夜,絕不可能有假。
來福遲疑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物,雙手呈上︰“屬下帶人仔細搜尋了池塘周邊,並在池底找到了這個。”
正是那塊他情急之下塞給那女子的羊脂玉佩。
秦執接過玉佩,臉色更冷了幾分。
信物被隨意丟棄在池中,是不願與他再有瓜葛?還是另有隱情?
“下藥之人,可查清楚了?”
“查清了。”來福肯定道,“是章府千金章嵐嵐身邊的一個丫鬟動的手,將情藥混入了爺的酒水中。章小姐當時確實曾在爺附近徘徊,屬下推測,此事極有可能是章小姐自作主張,或是得了其父章炳章大人的暗示,妄圖生米煮成熟飯,攀上侯府這門親。”
秦執眼底掠過一抹厲色。
章炳那個老狐狸,慣會鑽營,竟將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
來福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難以啟齒的困惑,壓低聲音道︰“爺,還有一事。屬下們查遍了所有可能的人,皆無線索。那女子出現得蹊蹺,消失得更是無影無蹤。昨夜別院守衛雖因宴席有所松懈,但一個大活人絕不可能憑空進出,而不留絲毫痕跡。除非……”
他咽了口唾沫,大膽說出自己的猜想,“除非那女子並非凡人,而是什麼吸食男子精氣的女鬼?”
“荒謬!”秦執冷聲打斷,“鬼怪之談,純屬胡扯!”
他清楚地記得那具身體柔軟的觸感,記得她默許的順從,那絕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鬼魅。
但他也無法解釋,一個人為何能消失得如此干淨。
沉默片刻,道︰“加派人手,繼續暗查。凡是昨夜可能出現在別院範圍內的人,一個都不許漏過。重點查各府帶來的下人雜役,甚至是附近可能潛入的人。”
他頓了一下。
“至于章家……他們既喜歡用這種手段,便讓他們自己也嘗嘗這滋味。去找一種類似的藥,尋個機會,讓章嵐嵐也好好享受一番,不必找男人,讓她自個兒難受著便是。至于章炳,給他找點別的麻煩,讓他知道招惹我的下場。”
“是!”來福應下。
話音剛落,秦執忽然毫無預兆地發出一聲悶哼,眉頭緊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角。
來福驚愕抬頭,只見世子的額頭上,竟憑空浮現出一小塊烏青,像是被什麼硬物狠狠撞擊過。
“爺!您這是怎麼了?”來福大驚失色,猛地站起身。
書房內並無他人,方才也並無暗器偷襲,這傷從何而來?
秦執放下手,看著指尖並未沾染任何血跡,但額角傳來的陣陣悶痛卻很真實。
縱然他從來不信什麼鬼怪之說,此刻無法解釋的突發狀況,卻讓他心底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來福看著主子額上那塊烏青,再聯想方才的猜測,嘴唇囁嚅著,那句“莫非真是撞邪了”差點又脫口而出。
秦執面色陰沉,揮了揮手︰“無妨。或許是昨夜余毒未清。你先下去辦事。”
來福不敢多言,滿腹驚疑地退下了。
書房內恢復了寂靜。
秦執輕輕觸踫著額角那塊莫名出現的烏青,眸色深不見底。
昨夜之事,恐怕遠比他想象的更要復雜。那個神秘的女人,究竟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