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只在醫院住了一天,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雷厲風行地開始清算訂婚宴那晚的賬。
他直接下令,中斷陸氏和姜氏所有的合作項目,即便陸氏按照合同賠付違約金,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堪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也毫不在意。
消息一經傳出,業界一片嘩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姜氏才是損失更為慘重的一方,他們近幾年擴張迅猛,攤子鋪得極大,許多重要資源和核心項目都高度依賴陸氏的提攜,不少合作商當初選擇姜氏,看中的正是其與陸氏的聯姻關系,認為姜家背靠陸氏這顆參天大樹,前景可期。
如今,陸遲態度決絕地斬斷一切,釋放出的信號再明確不過。
姜氏這艘船,陸氏不再為其護航了,甚至可能成為其航程中的風浪。
一時間,姜氏的合作商人心惶惶,觀望之後紛紛開始尋找退路,或直接取消合作,姜氏股價應聲下跌,原本就因為擴張過快而顯露的財務疲態更是雪上加霜,形勢急轉直下。
姜啟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火急火燎地給陸遲打電話,試圖問個明白,可根本打不通。
無奈之下,他只能將電話打到了姜棲那里,電話一接通,他焦躁的質問聲就劈頭蓋臉地傳來,“姜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遲為什麼突然切斷了和我們家所有的合作?是不是你又哪里惹到他不高興了?你快去跟他道歉,想辦法挽回,公司現在全亂套了!“
姜棲听著父親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語氣異常平靜,“你不應該問我,你應該去問問您的好兒子姜嶼川和好女兒姜梨,他們到底對陸遲做了什麼好事。”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陳述,“前天訂婚宴上,姜嶼川在陸遲的酒里下了藥,想把他送到姜梨的床上,陸遲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嗎?因為這事,他還對我大發雷霆,我們倆已經離婚了。”
“離婚?”姜啟年的聲音拔高,充滿了憤怒,“誰允許你離婚的。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你怎麼能……”
“是陸遲提的離婚。”姜棲冷冷地打斷他,“拜他們兩個所賜,我已經被他掃地出門了,所以,你現在找我也沒用,趕緊去找姜嶼川和姜梨想辦法吧。”
說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姜啟年听著忙音,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隨後他急匆匆來到姜嶼川的辦公室,質問道,“你到底都做了什麼?陸氏現在和我們切斷了所有合作,姜棲說你在陸遲酒里下藥,想撮合他和姜梨?這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瘋了?”
姜嶼川從文件中抬起頭,神情卻出乎意料的淡定,顯然早就有所預料,“爸,您先別急,和陸氏那些合作,沒了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你說得輕巧!”姜啟年不理解他為何這麼淡定,“這三年我們和陸氏合作得好好的,現在這麼多項目突然中斷,我們損失更大啊,公司現在股價暴跌,合作商紛紛走了,一團亂,你還說沒了就沒了?”
姜嶼川放下筆,身體向後靠在椅子上,“一直依賴陸氏,仰人鼻息,本來就不是長久之計,這根拐杖,早該扔掉了,放心吧,我之前就爭取到了國外知名財團flat的投資,很快又有資金注入,到時股價自然會穩定下來。”
姜啟年一愣,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擊了一下,但他依舊無法理解,“即便你有後手,能拉到投資,那也不至于用這種方式得罪陸遲,得罪陸家啊,你平時挺冷靜理智的人啊,怎麼在這件事上犯了糊涂,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姜梨那丫頭讓你這樣做的?”
姜嶼川眸光微閃,順勢淡淡應道,“算是吧,姜梨一直想和陸遲在一起,趁這個機會沒準能撮合他們。”
“她平時胡鬧就算了,你這個哥哥怎麼也跟著胡鬧!”姜啟年痛心疾首地拍著桌子,“現在好了,把姜棲這麼好的婚姻給弄沒了!”
姜嶼川卻不以為然,“姜棲本來就在那段婚姻里不幸福,離了,對她也好。”
他重新拿起筆,擺出送客的姿態,“爸,公司的事,您就放心交給我處理。”
姜啟年看著兒子那張冷靜得過分的臉,一時之間,竟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如今陸遲態度很明顯了,對他做了那樣的事,要是去當面求情,估計只會自取其辱,說不定還會挨上兩棍子。
——
姜家別墅。
趙語蓮剛听說了陸氏合作中斷的事,正感覺一陣心煩意亂。
忽然听見門口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和 聲。
她皺眉走過去,看清來人時,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姜梨頭發凌亂,昂貴的連衣裙上沾滿了灰塵和污漬,最駭人的是她的臉,鼻青臉腫,嘴角破裂滲著血絲,一只眼楮腫得幾乎睜不開,正一瘸一拐地挪進來。
“我的天啊,姜梨,你這是怎麼了?”趙語蓮心疼得尖叫起來,慌忙上前扶住女兒,“誰干的?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姜梨見到母親,委屈和恐懼瞬間決堤,哇的一聲哭出來,這一哭牽動了臉上的傷,疼得她呲牙咧嘴,話都說不利索,“媽……我、我剛出門沒多久,就、就被幾個男人強行拖進一輛車里,他們拿麻袋套住我的頭,然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專門往我臉上打,嗚嗚……他們還、還說,再有下次,就讓我缺胳膊少腿……”
趙語蓮听得心驚肉跳,又氣又急,“你到底得罪誰了?誰會下這麼狠的手?”
姜梨平時囂張跋扈,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也理不清,她抽抽噎噎地努力回想,忽然,陸遲那雙冰冷的眼眸倏地浮現在她腦海里,嚇得一哆嗦,脫口而出,“是……是姐夫!肯定是陸遲!”
“陸遲?”趙語蓮一愣,隨即眉頭緊鎖,“他為什麼要對你下這種狠手?就算斷了合作,也不至于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你一個女孩子。”
她隱約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姜梨見瞞不住,索性把那天晚上在訂婚宴上,按照姜嶼川的指示潑湯,然後去房間試圖引誘陸遲的事情,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趙語蓮听完,瞬間明白陸氏那邊為什麼會突然中斷合作,她氣得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姜梨的額頭,“你真是糊涂啊!蠢貨,你哥讓你做你就做!這種事是你能隨便摻和的嗎?陸遲是你能算計的人?你這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嗎?”
“我那不是想著是大好機會嘛,況且哥也支持,說能成。”姜梨小聲辯解,甚至帶著點不甘心,“姜棲的老公,我憑什麼不能……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趙語蓮厲聲打斷,“閉嘴!你還不知悔改!”雖然她內心深處也覺得女兒若能取代姜棲是樁美事,可陸遲這人根本不是好惹的主,根本不是姜梨這種段位能駕馭的,簡直是異想天開。
看著女兒這副淒慘的模樣,她壓著火氣道,“你這陣子給我老實待在家里,哪兒也別去了,免得又被人堵住打一頓,下次可能就沒這麼走運了!”
找來家庭醫生給姜梨清理傷口,便讓佣人扶她上樓休息,趙語蓮才臉色陰沉地回到自己房間,撥通姜嶼川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劈頭蓋臉就質問道,“姜嶼川,你好狠的心啊!把自己的親妹妹往火坑里推,她幾斤幾兩你不清楚?現在好了,害她剛出門就被陸遲的人打了一頓!”
“姜梨傷的嚴重嗎?”姜嶼川問。
“你還知道關心你妹妹啊?”趙語蓮氣不打一處來,“我以為你眼里只有姜棲呢,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趙語蓮的兒子,你和姜棲,永遠不可能是一個陣營的人,你清醒一點,你就算對她再好,她也不會領你的情,她只會恨你,恨我,恨我們全家!”
電話那端是長久的沉默。
自從姜嶼川逐漸接手公司核心權力後,變得越來越難掌控,趙語蓮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再怎麼不喜歡方之璇普通的家世,如今這個局面,兒子心思難測,她還是妥協了,“你還是趕緊和那個姓方的把婚結了吧,安定下來,總比你一直這麼不著調要強。”
姜嶼川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波瀾,只淡淡道,“媽,我的事,我自己會看著辦。”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趙語蓮听著手機里的忙音,氣得差點把手機摔出去,一股強烈的不安感籠罩了她。
——
陸氏集團。
徐遠恭敬地站在辦公桌前,匯報道,“姜二小姐那邊,已經派人教育過了,尤其重點關照了她的臉和手。”
“姜嶼川那邊呢?”陸遲問。
徐遠神色略顯凝重,“姜氏那邊股價雖然下跌得厲害,內部一片混亂,但姜嶼川本人卻異常淡定,據得到的消息,他已經拿到了國外知名Flat財團的初步投資意向,資金很快就會到位。”
陸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譏諷,“呵,怪不得,原來是留著這麼個後手,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兩下,隨即被推開。
陸懷舟走了進來,他剛下飛機,風塵僕僕,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
“陸董。”徐遠立刻躬身問候。
陸懷舟微微頷首,徐遠識趣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陸懷舟徑直走到辦公桌前,直接問,“听說你單方面中斷了和姜氏所有的合作?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
陸遲不想提及那晚自己被算計的屈辱細節,那只會讓他顯得可笑,他避開父親的目光,語氣生硬地回答,“婚都離了,沒必要再合作,更不想和那一家子有什麼牽扯。”
陸懷舟也知道小夫妻在鬧離婚,但得到兒子親口確認,還是皺緊了眉頭,“真離了?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陸遲言簡意賅。
陸懷舟不贊同地看著他,語氣帶著幾分勸誡和考量,“就算離了,也沒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情,商場上的合作,利益為先,而且老爺子臨終前不是還特意囑咐你,就算離了,也要把姜棲當做妹妹一樣照顧嗎?你就這樣趕盡殺絕,豈不是違背了老爺子的囑托?”
陸遲一听到“妹妹”兩個字,額角隱隱直跳,冷聲道,“當什麼妹妹,離了婚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憑什麼要照顧她?憑什麼要容忍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