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晉中,寒意已濃。
山西土皇帝閻老摳,正煩躁地在辦公室踱步。
他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軟禁馮奉先的把戲玩砸了。
原本希望手握這個砝碼,從常老板手里換取更多的好處。
沒想到,常老板盡跟他許空頭支票,一點實際都不給。
比如,讓他到南京任職,比如,讓他接收馮奉先的地盤。
這兩個條件,看似豐厚,其實都是在坑自己。
他肯定不會離開山西的,而馮奉先的地盤,現在還在西北軍手里,除非他願意跟西北軍拼個兩敗俱傷。
所以,閻老摳最近一直在考慮該怎麼處理馮奉先這件事。
畢竟,馮奉先可是西北軍的締造者,即便已經下野,那也動搖不了馮奉先在西北軍的地位。
幾個月過去了,軟禁馮奉先的事,遲早會瞞不住的。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黃河對面的西北軍,居然開始頻繁調動。
現在的他像一只驚弓之鳥,不斷派出密探,刺探西北軍和南京的動向。
“報告!長官!緊急軍情!”一名機要參謀連門都忘了敲,慌慌張張沖了進來,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
“說!”閻老摳心頭猛地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
“剛……剛截獲西北軍內部絕密情報!”參謀聲音顫抖,遞上一份破譯的電文。
“西北軍代總司令宋哲源,已經向西北軍各部下達作戰命令,隨時準備渡過黃河進攻山西!目標……目標直指大同、太原!”
“什麼?!”背著手來回踱步的閻老摳,如遭雷擊一般愣在原地。
隨後,快步走上前,一把搶過電文,雙手劇烈顫抖起來。
他死死盯著電文上的字句,內心狂跳不止。
更讓他肝膽俱裂的是,參謀還補充了一句話︰“據……據建安村方向趙旅長傳來的消息,馮總司令最近幾天,天天都在院子里赤膊練刀!老遠就能听到馮總司令的喊殺聲。”
閻老摳瞬間暴怒,額頭上青筋暴起,將電文狠狠摔在地上,紙張散落一地。
並且,破口大罵道︰“馮奉先!宋哲源!西北軍!你們真以為我好欺負嗎?”
隨即,就準備下令讓部隊做好戰斗準備。
但是,暴怒僅僅持續了數秒,閻老摳就冷靜了下來。
他猛地想起,南京的態度!
隨後,揮退機要參謀,把副官長叫到自己面前,安排對方聯系他們在南京政府的內線。
並且,通知下面部隊開始動員,密切盯著西北軍的動向。
當天晚上,閻老摳從內線那邊得知,常老板默許了!
閻老摳頓時就明白了,常老板這是要借馮奉先的刀,除掉他啊!
一旦西北軍大舉入晉,雙方肯定要兩敗俱傷。
到時候,中央軍會不會以“平叛”為名,也跟著開進來?
他在山西的這點家底,在馮奉先那群被怒火點燃的虎狼之師和常老板的中央軍夾擊下,還有活路嗎?
太原城,怕是要變成一片焦土!
他閻老摳辛苦經營多年的“獨立王國”,就要灰飛煙滅!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內衣,他踉蹌一步,扶住桌子才沒摔倒。
“快!備車!備車!”閻老摳的聲音嘶啞而急促的喊著,“去建安村!立刻!馬上!我要見馮大哥!”
(常老板、閻老摳和馮奉先三人是結義兄弟,馮最大,閻次之,常最小。)
山西五台縣的建安村,在山西某旅官兵的森嚴把守下,顯得格外壓抑。
某個像樣的院子內,已經47歲的西北軍前總司令馮奉先,此刻竟赤裸著精壯的上身,拿著一把大刀揮舞著!
雖然,馮奉先身材已經有些走樣,可隨著動作賁張起伏,身手依舊不減當年。
他手中緊握著的,是西北軍慣用的大刀,刀身狹長,刀尖閃著森冷的寒光。
“喝!哈!”馮奉先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
他身形猛地旋動,手中大刀劃破沉悶的空氣,發出“嗚——”的尖嘯!
刀光如匹練,瞬間在身前交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銀色光幕!
刀風呼嘯,吹得旁邊站立的親信將領們衣袂翻飛,人人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打擾。
他們知道,總司令此刻心中,正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
被閻老摳軟禁、以及背叛的屈辱,還有南京常老板“削藩”的步步緊逼,如同兩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
被軟禁在這巴掌大的地方,除了讀書,耍大刀就成了他壓抑怒火的唯一出口,也是他向所有敵人發出的無聲咆哮!
一刀!劈砍!如開山裂石!
兩刀!橫掃!如卷地狂風!
三刀!突刺!如毒龍出洞!
汗水如同小溪,順著馮奉先寬闊的背脊、虯結的臂膀滾滾而下,滴落在冰冷的黃土上,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但眼神卻愈發銳利,如同一頭凶狠的西北狼王,閃爍著冰冷而嗜血的光芒。
他需要這極致的體力消耗,來冷卻心中那股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怒焰。
同時,也讓身體和意志,保持在最巔峰的殺戮狀態!
自從那封密信送出去後,就石沉大海了。
馮奉先不知道,宋哲源有沒有收到信。
收到信後,會不會听自己的。
所以,此刻的他,內心更加的煩躁。
至于閻老摳,這個精于算計的山西土皇帝,光跟他動嘴皮子是沒用的,必須讓他嘗到實實在在的刀鋒架在脖子上的滋味!
只有打疼他,才能讓他明白,真正的敵人,是南京那個光頭!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一陣騷動。
很快,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碾過黃土的轆轆聲,就傳到了院子里。
馮奉先緩緩站起身,將大刀遞給了自己的衛兵。
隨手接過毛巾,開始擦拭著身上的大汗。
忽然,院門被人從外推開。
看到院子里的馮奉先後,閻老摳連忙快步走了上前。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象征他身份的灰布長衫,但卻沒有了往日的精明和威嚴。
看到院子里的馮奉先後,閻老摳連忙小跑了過來。
“馮大哥啊!”閻老摳的聲音帶著哭腔,帶著濃重的山西口音,充滿了絕望的哀求。
隨後,更是假惺惺的哀嚎道︰“百川該死!我被豬油蒙了心!我對不起您啊!我給您賠罪了!我給您負荊請罪來了!”
看到閻老摳這副樣子,馮奉先就猜出來,自己那封信起作用了。
“閻長官,你這是干什麼?煥章不過一階下囚而已,哪敢讓你賠罪?”馮奉先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正在表演的閻老摳,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只有一片冰冷的寒霜。
閻老摳抬起頭,臉上掛著兩行清淚,顯得極其狼狽,對著馮奉先訴說道︰“馮大哥,小弟真的是上了他常老板的當啊!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苦衷?”馮奉先嗤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
更是質問道︰“軟禁我?背信棄義,也是苦衷嗎?勾結他常老板,想吞並我西北軍,也是你的苦衷?!閻老摳!你把馮某當三歲小孩耍嗎?!你那點算盤珠子,已經崩到我馮奉先臉上了!”
閻老摳眼看馮奉先根本就不信,長嘆一聲後,無奈的編起了瞎話︰“馮大哥,您息怒啊!您听我說完!我……我那是被逼的啊!都是常老板!都是他在背後搞的鬼啊!”
“他讓我把你抓起來送到南京去,可是...可是您是我的結拜大哥啊,我能那麼做!”
馮奉先根本就不會信的,再次冷笑了起來︰“呵呵,照你這麼說,你軟禁我,還是為了我好?”
閻老摳苦著臉,聲音帶著委屈和一種急于自辯的急切,再次解釋道︰“馮大哥,我老閆就是再傻,也分得清誰是敵人啊!”
“他常老板不就是想削藩嗎?不就是要吃掉咱們所有人嗎?”
最後,更是一臉真誠的望著馮奉先,聲情並茂的跟他說︰“馮大哥,你好好想一想,他就是想咱們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把咱們的地盤、軍隊,一口吞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