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學校禮堂座無虛席。
林夏站在後台幕布旁,從縫隙中窺見台下黑壓壓的觀眾。校長和評委坐在前排,中間還坐著臉色蒼白的宋母——她堅持要來觀看表演。
“緊張嗎?”周雨小聲問,她的手指冰涼。
林夏點點頭,又搖搖頭。經過昨夜的風波,她有種奇異的平靜。項鏈的銀杏葉墜子貼在她的皮膚上,帶著安撫人心的微涼。
宋言正在最後檢查投影設備。他換上了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身形挺拔,看不出幾乎一夜未眠的疲憊。
“設備運行正常。”他對林夏點點頭,眼神沉穩,“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禮堂的燈光暗了下來,觀眾席的嘈雜聲漸漸平息。幕布緩緩拉開,舞台上只留下一束追光。
林夏走到光圈中央,深吸一口氣。當熟悉的旋律響起,她開口念出第一句旁白︰
“有些話,我們永遠沒有說出口;有些信,我們永遠沒有寄出...”
背景屏幕上開始播放他們連夜重制的視頻——手寫信件的特寫、雨滴落在咖啡館窗上的慢鏡頭、銀杏葉在秋風中旋轉飄落。每一個畫面都與朗誦的節奏完美契合。
當節目進行到中段,該輪到宋言彈奏鋼琴的部分時,他卻走向舞台中央,拿起了話筒。
這是一個計劃外的環節。林夏和周雨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在接下來的表演開始前,我想分享一個小故事。”宋言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禮堂,“昨天深夜,我們的排練室遭到破壞,所有的視頻文件和設備都被損毀。”
台下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我們幾乎要放棄今天的表演。但在幾位朋友的通力合作下,我們連夜重新制作了視頻,才有了現在大家看到的這個節目。”
他的目光掃過觀眾席,最後落在林夏身上︰
“這件事讓我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完美的表演,而是我們為何而表演——為了表達那些值得被听見的情感,為了守護那些值得被珍視的瞬間。”
他走向鋼琴,坐下︰
“接下來這首簡短的曲子,叫《轉角》。獻給所有在人生轉角處,遇見奇跡的人。”
當他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流淌出的旋律讓林夏屏住了呼吸。正是昨天下午他在排練室為她彈奏的那首曲子,但在舞台燈光的映照下,在數百觀眾的注視中,這段旋律擁有了更加動人的力量。
林夏走上舞台,在鋼琴旁站定。當旋律進行到某個小節,她開始了自己的獨誦︰
「那個在轉角遇見你的下午,
是我平凡生命里最不平凡的奇跡。」
她的聲音與鋼琴聲交織在一起,像是早已注定相遇的兩條溪流。在那一瞬間,她忘記了台下的觀眾,忘記了這是一場比賽,眼中只有他專注彈奏的側影,耳中只有他創作的旋律和她自己吟誦的詩句。
當最後一句落下,鋼琴聲也恰到好處地停止。禮堂里寂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林夏看見前排的宋母輕輕擦拭眼角,而周雨在後台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節目的後半段進行得異常順利。當所有社員走上舞台,集體朗誦最後的段落時,林夏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也許有些信永遠不會寄出,
但那些字句已經完成了它們的旅程——
從一顆心,到另一顆心。”
幕布緩緩合攏,掌聲經久不息。回到後台,大家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我們成功了!”周雨又哭又笑,“你們看到評委的表情了嗎?他們被打動了!”
宋言被社員們團團圍住,接受著大家的祝賀。但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林夏,直到他們終于有機會單獨說話。
“你的即興發言很冒險,”林夏輕聲說,“但也很勇敢。”
“有些話不得不說。”他注視著她,“就像那封信一樣。”
他們相視而笑,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
頒獎環節,文學社毫無懸念地獲得了最佳創意獎和一等獎。當宋言作為代表上台領獎時,台下再次響起了掌聲。
“這個獎項屬于文學社的每一位成員。”他對著話筒說,“尤其要感謝林夏同學,她的創意和堅持讓這個節目變得完整。”
站在後台的林夏感到臉頰發燙,心中卻充滿了暖意。
文化節結束後,大家決定去轉角咖啡館慶祝。宋言卻悄悄拉住林夏︰
“能陪我走走嗎?我欠你一個完整的對話。”
他們沿著熟悉的街道慢慢行走,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這一次,沒有突如其來的雨水,沒有意外的打擾,只有秋日傍晚的寧靜。
走到那個小公園,他們在湖邊的長椅坐下。湖水倒映著天空的色彩,幾只水鳥悠閑地游過。
“現在,”林夏輕聲說,“沒有排練室的門,沒有我媽媽,沒有保安大叔。你可以把話說完了。”
宋言轉頭看她,夕陽的光輝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
“林夏,從讀到你那篇《雨中的書店》開始,我就被你的文字打動了。後來遇見你,認識你,我發現你比你的文字更加...美好。”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那封無名的信,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那個轉角的下午,確實改變了我原本平淡的生活。我想說的是...”
他停頓了一下,直視著她的眼楮︰
“我喜歡你。不是對同學的欣賞,不是對文友的敬佩,而是想要更多地了解你,陪伴你,看更多你眼中的風景的那種喜歡。”
林夏屏住呼吸,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湖水停止了流動,風停止了吹拂,只有他的話語在耳邊回響。
“我知道這可能很突然,你不必立刻回應...”他有些緊張地補充。
但她打斷了他︰“在公園那天,我想對你說的是...”她鼓起全部的勇氣,“我很感謝那個轉角的下午,因為它讓我遇見了你。而這份感謝,早已變成了同樣的心情。”
他怔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化為明亮的喜悅。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也喜歡你。”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與快樂。
夕陽沉入遠處的建築群中,天空呈現出夢幻的紫粉色。他們坐在長椅上,第一次如此坦誠地注視著彼此,眼中倒映著對方的身影和天邊最後的霞光。
“那麼,”他輕聲問,手指小心翼翼地踫觸到她的手,“你願意和我一起,寫下更多的故事嗎?”
她翻轉手掌,與他的手指交纏︰
“我願意。”
在那個平凡的秋日傍晚,在經歷了排練室的混亂和不眠之夜的奮戰後,兩顆心終于找到了彼此的節奏。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翻過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