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街角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馬蹄聲碎,幾名錦衣華服的世家子弟策馬而來。
看到擋路的乞丐,為首一人揮鞭喝道︰“哪里來的腌 乞兒,竟敢擋小爺們的道!”
那乞丐卻恍若未聞,依舊懶洋洋地躺著,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好個不知死活的!”那世家子大怒,當即就要下馬動手。
旁邊同伴連忙拉住他︰“李兄且慢!這一相城不比別處,大無相寺腳下,還是莫要輕易動武為好。”
那姓李的世家子冷哼一聲,目光掃過乞丐面前的木牌,忽然嗤笑起來︰“挨打不還手,一拳百兩銀?倒是會做生意。”
他眼珠一轉,對同伴低聲道︰“這一路趕來甚是乏味,正好找點樂子。”
他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乞丐面前,居高臨下地道︰“喂,花子!你說挨一拳百兩銀子,可是當真?若你能受得住本少爺一拳,莫說百兩,一千兩也賞你!”
乞丐懶懶地抬眼,打量著他華貴的錦袍,嘴角扯出一抹譏誚的笑︰“穿得倒是人模狗樣,說出的話卻像要賴賬的。怎麼,莫非盤算著打完不給錢?”
“你!”世家子勃然大怒︰“本少爺會賴你這叫花子的賬?看拳!”
話音未落,他右拳已挾著凌厲勁風,如毒蛇出洞般直搗乞丐腹部。
這一拳勢大力沉,拳風呼嘯間竟隱隱帶起破空之聲,顯然已用上內家真力。
拳勁激蕩之下,乞丐蓬亂的發絲猛然向後飛揚,就在發絲揚起的瞬間,了因等人隱約看到隱藏在泥垢下的面容——竟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年!
然而令人震驚的是,挨了如此重擊,乞丐身形竟紋絲不動,反而咧嘴一笑︰“打人都沒力氣?這錢賺的真容易!”
錦衣青年霎時滿面通紅,他想要抽回拳頭,卻發現自己的手仿佛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對方肚子上,任憑如何運勁都掙脫不得。
他額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也上去幫忙,卻依然無法將拳頭拔出分毫。
“松、松手!”他又驚又怒,聲音都變了調。
了因見此情景,心中不由暗嘆。
這相城不愧坐落在大無相寺腳下,莫說那修為深藏不露的乞丐,就連眼前這被戲耍的世家子弟,年紀輕輕竟已臻至蛻凡境,更難得的是內力已有根基。
如此人物,放在整個青山寺恐怕都尋不出幾個,可此刻他卻連抽回拳頭都做不到。
而那錦衣青年掙脫不得,竟不知進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絕非對方敵手,卻仍揮起左拳,運足十成內力,狠狠砸向乞丐面門。
拳風呼嘯,這一擊若是落實,怕是青石板也要迸裂四濺。
乞丐卻只冷笑一聲,肚皮倏地內縮又猛然外彈。
只听“ ”的一聲悶響,那錦衣青年如同被巨木撞中,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三丈外的青石板上。
落地之時,右臂呈詭異角度彎曲,顯然已經骨折,口中噴出的鮮血更是在青石路上灑出一道刺目的紅。
“啊——我的胳膊!”世家子淒厲的慘叫響徹整條街道。
那幾個同伴慌忙下馬,為首的藍衣青年快步上前扶起傷者,另一人立即從懷中取出傷藥敷上。
一個身著紫袍的世家子猛地轉身,指著乞丐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可知你打傷的是誰?這可是隴南李氏的嫡系三子弟!”
乞丐漫不經心地摳了摳耳朵,彈了彈指甲里的污垢︰“你們跟我說著這麼多,難道是想賴賬?”
說著他緩緩向前邁出一步。
那幾個世家子下意識地齊齊後退,紛紛抬手做出防御姿態。
待反應過來後,個個面紅耳赤——他們這些平日趾高氣揚的世家子弟,竟被一個乞丐嚇得如此失態。
紫袍青年惱羞成怒,喝道︰“一起上!給李兄報仇!”
其余幾人應聲而起,周身真氣鼓蕩,衣袂無風自動,顯然個個修為不俗。
就在這時,一道溫潤卻隱含威嚴的嗓音自人群外響起︰“諸位皆是世家子弟,莫要失了身份,給家族蒙羞。”
了因與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輛比陸朝陽那駕更為寬敞華貴的馬車正自城門緩緩駛來。
其後跟隨的車隊規模不小,每一輛皆以金漆雕飾、珠簾繡幕,盡顯尊榮。
而那主駕更是由八匹通體雪白、神駿非凡的駿馬牽引,車窗懸著金線繡祥雲紋的錦簾,車頂一枚銀鈴清響,聲聲入耳,如碎玉擊冰。
陸朝陽低聲對了因道︰“車內之人,恐怕就是當今九皇子。”
了因微微頷首,目光卻早已掃向馬車四周的護衛。
這些護衛個個虎背熊腰,目如冷電,太陽穴高高隆起,步履沉穩健穩,氣息收斂如淵,顯然皆是內家修為不俗的高手。
他們如眾星拱月般將主駕護在中央,神態警惕,宛若鷹視狼顧。
車隊後方那些馬車雖不及主駕奢華,卻也皆以紫檀為轅、雲錦為幔,想必是隨行九皇子的侯府世子們的座駕。
“將銀兩賠予人家。”馬車中伸出一只手,輕點窗框。
那手指修長如玉,指甲修潔,一望便知是養尊處優之輩。
一眾世家子雖面有不忿,卻不敢違逆,只得悻悻取出銀票擲向乞丐。
待他們狼狽離去,車簾忽被掀起,一名約莫十二三歲的女童翩然躍下。
她身著淡粉襦裙,頭梳雙丫髻,眉眼清麗如畫,行動間卻透著一股超乎年齡的鎮定。
女童走至乞丐面前,神色淡然地開口︰“我家公子有請,請入車一敘。”
了因挑眉——這女童雖言語恭敬,眉目間卻自有一番不容置疑的氣度,不愧是侍奉皇子之人。
然而,他隨即蹙眉。
這九皇子前來大無相寺,竟隨身帶著這樣年紀的女童伺候?
那乞丐卻漫不經心地撢了撢手中銀票,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麼?你家公子有在馬車里頭動手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