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改革深化,成效顯著
天剛蒙了一層青,西城“仁和藥堂”門口就排起了長隊。
不是昨天那種刀出鞘、眼帶防的江湖漢子,而是老老少少規規矩矩地站成一列。有人懷里揣著破舊戶籍冊,有人牽著穿開襠褲的孩子,還有個老頭蹲在邊上,捧著本《基礎拳法安全教程》念得搖頭晃腦︰“手要穩,步要沉,莫學電視里飛來飛去——那是假的。”
帳篷底下坐著登記官,南陵府新調來的文書小吏,穿著干淨官服,一邊核對信息一邊發號牌。旁邊還支了個小灶台,熱騰騰的粥冒著白氣,寫著“免費供應,先喝再辦”。
蕭景珩站在街角茶棚下,手里端著一碗粗茶,一身灰布短打,跟尋常百姓沒兩樣。他沒說話,只听著。
“我娃昨兒真進了西城學堂!”一個賣菜的大嬸嗓門亮得能震落瓦片,“先生說啥‘教育公平’,還發了新書包!上回見這陣仗,還是我爹給地主家扛活那會兒!”
旁邊攤煎餅的接過話︰“江湖人現在月俸三兩,比衙役還多五錢。前兩天鐵拳門老王修橋,工錢當場結清,連酒錢都報銷了——說是‘安全生產激勵獎’。”
“哎,你說世子是不是改行開福利院了?”
“人家那是高明!以前咱們怕官,現在怕啥?孩子能上學,老子能上崗,誰還跟著黑蓮會半夜翻牆?”
蕭景珩嘴角抽了抽,把最後一口茶灌進喉嚨。
實惠落地,人心就穩。
比啥都強。
他轉身往回走,靴底踩過石板路,腳步輕快。改革這玩意兒,就跟炒菜似的——火候不到,夾生;火太大,糊鍋。現在嘛,剛剛好。
回到世子府書房,阿箬已經在等了,抱著一摞卷宗,頭發亂得像雞窩。
“您可算回來了!”她一把將東西甩桌上,“戶部趙侍郎又遞折子,說江湖事務司是‘養懶漢的養老院’,要求削減經費八成!”
蕭景珩坐下,翹起二郎腿︰“哦?那他說要不要把那些修橋鋪路的武師全趕回山頭當野人?”
“他還真提了。”阿箬翻白眼,“建議‘擇優錄用十人,其余遣散歸鄉’。”
“呵。”蕭景珩冷笑一聲,“讓他自己去問問西城百姓,看他們答不答應。”
他伸手一撈,抽出《江湖志略》翻開︰“叫你整理的數據呢?”
“在這!”阿箬啪地拍出一本冊子,“三個月來,全國登記武師三千六百二十一人,參與公共工程一百七十三項,節省工費十七萬八千兩白銀。民兵聯防試點十八州,盜案下降六成三,有地方甚至零報案。”
她指著一行紅筆圈出來的數字︰“朔州那邊,一群前黑蓮會成員組了個‘修橋大隊’,上個月干完活,集體申請轉正社區安保——工資不高,但管三餐,還能積分換房子。”
蕭景珩看得直點頭︰“這才是正道。練武不為砍人腦袋,為的是扛得起梁、護得住家。”
他提起筆,刷刷寫起奏疏︰“標題就叫《論民間武力制度化之必要性》。開頭別整虛的,直接甩數據︰‘養千人于平日,勝調萬兵于亂時’。”
阿箬湊過去看︰“您這文風越來越接地氣了啊,跟菜市場吆喝似的。”
“本來就是賣菜。”他頭也不抬,“朝廷就是個大攤主,賣的是安穩,收的是民心。你價格公道,服務到位,誰還去隔壁黑店挨宰?”
半個時辰後,奏疏連同圖表一起送往宮中。
傍晚傳來消息︰皇帝看完當場拍桌,“照準!誰再敢攔,讓他來乾清宮當面跟朕吵!”
新政徹底坐實,江湖事務司從臨時機構升級為常設衙門,編制、預算全批下來了。
阿箬听說後樂得直蹦︰“這下好了,以後武林大會不用比武功,改拼KPI了——年度考核優秀者,獎勵御賜牌匾︰‘遵紀守法好公民’!”
蕭景珩笑罵︰“你就不能盼點正經的?”
“這還不夠正經?”她瞪眼,“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拿過官方認證!現在連掃地僧都能評‘五星級環衛僧員’!”
兩人正說著,門外親衛來報︰“姑娘,南市有個流浪漢指名要見您,說……是您舊相識。”
阿箬臉色一變,立刻往外走。
那人縮在巷口,衣衫襤褸,臉上糊著泥,可眼神還是熟悉的倔。
“阿箬。”他啞著嗓子,“你還記得我嗎?一塊從西北逃過來的。你現在吃香的喝辣的,跟世子混得風生水起,可我們呢?還在啃樹皮!”
周圍幾個乞丐也圍了過來,目光復雜。
阿箬沒辯解,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她帶著他們穿過半座城,來到南市新闢的“流民安置坊”。
這里有三間大屋︰一間是免費粥棚,爐火正旺;一間是兒童教習所,十幾個小孩坐在矮凳上認字;最後一間掛著牌子——“技能實訓工坊”,里面一群人在學編竹筐、做豆腐、修木器。
牆上貼著告示︰
【識字滿百,可報名炊事雜役,月俸一兩五】
【習技三月,考核合格,轉正工薪,享醫保補貼】
【推薦就業,成功入職者獎勵銅錢三百】
“這不是施舍。”阿箬指著牆,“這是機會。你想一直被人叫‘叫花子’,還是想有一天挺直腰板說‘我是南市豆腐坊李師傅’?”
那流浪漢嘴唇抖了抖,沒說話。
第二天清晨,他第一個來報名識字班。
阿箬回府時天已擦黑,蕭景珩還在書房批文,油燈映著他半邊臉,沉靜如水。
她站在門口沒進去,看了許久,才輕輕走進去。
“今天那個男人……是我逃難路上最照顧我的哥哥。”她聲音很輕,“我以為他會一直活下去,哪怕苦點。可他差點就爛死在溝里。”
蕭景珩放下筆。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說,“以前我覺得活著就是騙口飯吃,今天我才明白,你是真想讓這天下的人,都有尊嚴地活。”
蕭景珩抬頭看向窗外。
萬家燈火,連成一片。
學堂的燈最後熄,有個小身影抱著書包跑出來,蹦跳著回家。
他低聲說︰“不是我想這樣。是必須這樣。亂世的根,從來不在朝堂爭權,而在百姓無路可走。今天給他們一條活路,明天才不會逼出十萬暴民。”
阿箬笑了,眼角有點濕︰“您這張嘴啊,越說越像聖旨。”
“不像也得像。”他重新提筆,“當所有人都覺得日子有奔頭,誰還信什麼‘替天行道’?江湖人也好,流民也罷,只要給口飯、給條路,就不會跟著瘋子造*反。”
他蘸了墨,在紙上寫下新的條陳︰《關于推廣“流民安置坊”至各州縣的建議》。
阿箬站在身後,看著那一行行字落下,像春雨灑進干土。
夜深了,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動案頭一疊文書。
其中一頁飄落,正好蓋住“江湖事務司”四個字。
蕭景珩沒去撿。
他只是望著遠處皇宮方向,眼神平靜而堅定。
改革已從破局邁入深耕。
根基穩了,風雨再來,也不怕。
一支毛筆突然從筆架滑下,砸在硯台上,濺起幾點濃墨,正落在“安置坊”三個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