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街頭表演,散布新消息
天剛蒙了點白,東市的包子鋪還沒揭籠,阿箬已經揣著一袋鐵珠子蹲在老麻子攤前,把三百文錢拍在破木桌上。
“老麻子,人呢?”她翹著二郎腿,腳尖晃蕩,“說好二十個嗓門大的,別整些蚊子哼哼。”
老麻子叼著旱煙桿,眯眼打量她︰“昨兒你還咳血裝病,今兒就來當街頭導演?南陵世子府的戲班子換行當這麼快?”
“少廢話。”阿箬從懷里摸出一張醉仙樓的席面票,“唱完這場,每人五十文,外加一頓大肉管飽。要是傳得夠遠,回頭再加賞——我主子說了,輿論這玩意兒,比刀子還快。”
老麻子吹了口煙灰,咧嘴一笑︰“成,街尾那群野孩子歸你了。”
話音未落,二十個小蘿卜頭呼啦啦圍上來,穿得破但齊整,一看就是被收拾過的“流民專業戶”。
阿箬站上臨時搬來的矮板凳,清了清嗓子,敲起快板︰
“燕王爺夜里點兵忙,
甲字營走雁門關,
說是防胡人,實則搶糧倉!
西州餓死三萬人,
他家地窖堆金銀!”
第一句出口,路人都愣了。
賣糖葫蘆的大爺手一抖,簽子差點扎進耳朵;賭檔門口嗑瓜子的閑漢噗地噴了一地殼;連拉糞車的老黃牛都停了腳步,扭頭瞅她。
阿箬不怵,越唱越帶勁,突然嗓子一哽,撲通跪地,雙手抱頭抽搐起來︰“娘啊……我沒飯吃……餓得啃樹皮……官兵把糧車往燕王府趕,小兵說了句‘這該給百姓’,當天就被吊城頭……血滴了三天三夜……”
幾個孩子秒懂,立刻跪一圈,嚎得撕心裂肺。
圍觀群眾嘩然。
“真的假的?”一個挑水漢子皺眉。
“我在西州逃出來的!”阿箬抹了把鼻涕眼淚,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紙片,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清君側,誅國賊”,邊緣還有褐色印跡,看著像干涸的血。
“這是我在城隍廟撿的!神明托夢寫的!”她高高舉起,聲音發顫,“不信你們去問,哪個村子沒餓死人?可燕王府上個月新修了十七間庫房,運進去的不是磚石,是麻袋!全是糧!”
人群炸了。
“怪不得米價翻倍!”
“我就說哪來的那麼多兵馬調動!”
“他要造*反啊?!”
茶樓二樓,一個穿青布衫的說書人探頭冷笑︰“小姑娘編得挺像,不如去寫《大胤風雲錄》?”
阿箬眼皮都不抬︰“那你寫個‘忠臣良將燕王爺’試試?等你餓到啃觀音土的時候,看他還給你一口米不?”
那人頓時閉嘴。
這時,街角陰影里兩個黑衣人 exchanged 眼神,一人轉身就要上前。
阿箬眼疾手快,一把摟過身邊最小的孩子,指著那黑衣人喊︰“就是他!那天押糧車的就是這身衣服!他還踢了一個餓暈的老太太!”
小孩哭得更響︰“壞人!穿黑衣服的壞人!”
百姓立馬圍上去,七嘴八舌質問。
“你們誰派來的?”
“是不是燕王府的狗?”
“查他們腰牌!”
黑衣人臉色鐵青,想硬闖,卻被人群推搡得連連後退,最後咬牙切齒地擠出人群,匆匆離去。
阿箬嘴角微揚,低頭對孩子們使了個眼色。
“繼續唱。”
于是童聲再度響起,整齊劃一,帶著哭腔和憤怒︰
“甲字營,走雁門,
王爺調兵為哪般?
說是防胡其實是搶錢,
百姓餓得啃樹根!
雞王夢游三千里,
一口咬斷燕王府的旗!”
音浪一波接一波,壓過了叫賣聲、討價聲、算命鑼。
糖葫蘆攤主一邊串山楂一邊嘟囔︰“難怪我家婆娘說前兩天有人看見燕王府半夜運糧,我還當是瞎扯……”
賭坊伙計湊熱鬧︰“听說甲字營士兵都在哭,不想去邊關送死。”
挑擔的小販直接哼上了調︰“王爺調兵為哪般∼百姓餓得啃樹根∼”
阿箬躲在巷口,看著人流越聚越多,連巡邏的巡城司都駐足听了兩句才走。她摸了摸懷里的鐵珠子,心里美滋滋︰這波熱搜,妥了。
她掏出炭筆,在破紙上又添一句新詞︰“燕王不仁天必誅,南陵世子醒如初。”
——既煽動民心,又悄悄給自己主子正名。
正得意,忽听身後一聲輕笑。
“喲,這不是昨晚還在咳血的‘苦情丫鬟’嗎?今兒改行當說唱頂流了?”
阿箬回頭,見老麻子叼著煙桿晃過來。
“流量密碼我拿捏得死死的。”她收起紙筆,“老百姓不怕官,就怕沒飯吃。咱把飯碗和燕王綁一塊兒,他想洗都洗不清。”
老麻子點頭︰“高,實在是高。不過你就不怕惹禍上身?燕王真要派人堵你,你這小身板扛不住。”
“怕?”阿箬咧嘴一笑,“我背後站著南陵世子,他裝死裝得全國皆知,結果一夜之間拉起七路人馬——你說,誰還敢動我?”
老麻子嘖了聲︰“行,你狠。孩子們我已經安排回去了,錢也發了,醉仙樓的席面我親自盯著,保證不讓一根肉絲少。”
“謝了。”阿箬拍拍他肩膀,“下次合作,我讓我主子請你喝御賜花雕。”
“那我可記著了。”
說完,阿箬轉身就走,腳步輕快得像只剛偷了油的小貓。
回到世子府時,天已擦黑。
院中燭火搖曳,蕭景珩正站在沙盤前,手指緩緩劃過“東市”位置,像是在數人頭。
阿箬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站定︰“主子,任務完成。”
蕭景珩沒抬頭︰“傳開了?”
“全城都在唱。”她咧嘴一笑,“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燕王克扣賑糧、私調邊軍、逼死小兵。我還塞了句‘南陵世子醒如初’,現在街頭都在猜你是不是裝病避禍。”
“他們信了嗎?”
“一半信一半疑。”阿箬如實道,“但懷疑也是火種,只要風一吹,馬上燎原。剛才我親眼看見燕王府的探子氣得砸了茶碗,跑得比兔子還快。”
蕭景珩終于抬眼,目光如刀鋒掃過她臉︰“有沒有人認出是你?”
“有也不怕。”她聳肩,“我戴了髒帕子遮臉,聲音也壓著。再說,就算認出來,我也能說是自發義憤——畢竟我可是西北來的‘難民代表’。”
蕭景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不錯。”他點頭,“謠言不是真相,但比真相更有殺傷力。現在,整個京城都在等燕王下一步動作。”
“那咱們呢?”阿箬搓搓手,“要不要再加把火?比如讓雞王在燕王府門口拉泡屎?”
“不急。”蕭景珩轉身,拿起一枚黑棋,輕輕落在“民心”位,“火已經燒起來了,我們只需要——”
話未說完,院外傳來急促腳步。
一名暗衛閃入,低聲稟報︰“東市茶樓,有人開始賭‘燕王幾日垮台’,盤口已開。”
蕭景珩唇角微揚。
“很好。”
阿箬看著沙盤上那枚黑棋,忽然覺得,今晚的風,格外帶勁。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叫住。
“等等。”蕭景珩從案底抽出一張紙,“把這個貼去牆頭,明天讓孩子們換詞再唱。”
阿箬接過一看,上面是新編的童謠,最後一句寫著︰“天理昭昭不饒人,世子出手定乾坤。”
她抬頭,眨眨眼︰“這回不提雞王了?”
“雞王退休了。”蕭景珩淡淡道,“接下來,該真人登場了。”
阿箬嘿嘿一笑,把紙折好揣進懷里。
走出院子時,她抬頭看了眼夜空。
月亮鑽出雲層,照在牆上那張剛貼好的童謠手稿上。
墨跡未干,風吹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