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雄的授意下,王昊帶著許陽一行人前往駐地,然而入關之後越走便越是偏僻,直到最後來到關西一片明顯廢棄已久的營地內。
放眼望去此處盡然是一片低矮破敗的營房,不僅屋頂漏光,而且牆壁透風,地面潮濕,空氣中更是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莫說是給人住了,就算是陽關縣堆放雜物的地方都比這里要好。
王昊站在這一片營房之前,臉上帶著幾分尷尬的開口說道。
“許將軍,關內營房緊張,只能暫時委屈貴部在此安置了。”
王昊雖是曹雄副官但並非曹雄心腹,但是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對于曹雄的決策他也難以反駁。
但如此刁難一支馳援而來的友軍,于情于理曹雄此舉都是太過分了一些。
陳二狗,王大茂等人看著這一片給狗狗都不住的地方,頓時臉上涌出一片怒色。
隊伍中的王虎,李青等人上前輕踫營房大門,還未用力那早已腐朽的大門便是應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王虎見此情況當即大怒道。
“這破地方也能住人?咱們千里迢迢趕來支援他們,刁難我們入關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讓我們住狗窩?”
一旁的李青也是皺著眉頭甕聲甕氣的說道。
“簡直是欺人太甚!”
許陽抬手止住了,眾人的躁動,隨後目光從眼前的營房掃過,臉上也是看不出喜怒之色,只是扭頭望著帶路的王昊說道。
“有勞王副將了。”
王昊聞言連忙低頭不敢與許陽對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開口道。
“另外......而今關內糧草物資緊缺,各處都要調配,諸位的軍糧伙食,暫時只能按照最低限度供應,還請許將軍體諒一下。”
所謂的最低限度就是保證人不餓死就行了。
這一下就連最沉穩的馮才臉上都露出一絲的怒色,克扣軍糧,這可是動搖軍心!
若是連吃都吃不飽何談去與那些蒙韃拼命?曹雄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四周傳來的怒意,王昊在傳達完了曹雄的命令之後,連忙逃離了這一片讓他感覺到十分壓抑的地方。
雖然心中對曹雄此舉十分不齒,但是現如今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讓許陽一行人暫時委屈一下了。
望著王昊慌忙離開的背影,周安民忍不住的憤然道。
“將軍!這曹雄當真是欺人太甚了!我們千里支援,還在涪陵城血戰一場,保住了鐵石關的糧道,而今他們竟然如此對待我等,這口氣如何能忍?”
許陽眼神平靜,緩緩的開口道。
“不過跳梁小丑罷了,既然他出招了,那本將接招便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立刻修繕營房,熬粥做飯補充體力,這筆賬暫且記下,來日必讓曹雄加倍償還!”
許陽深知眼下情況不明更有大敵當前,不宜和曹雄徹底撕破臉皮,不過對于曹雄的刁難,許陽也不打算坐以待斃,眼下必須盡快找到機會掌握主動權才行。
與此同時,鐵石關外,蒙韃的營帳綿延不絕數里。
蒙韃的營地內沒有血戰之前的肅殺,此刻彌漫著的是一股令人作嘔的殘忍和絕望。
營地的邊緣,用簡陋木柵圍起的區域,擠滿了從周邊村莊擄掠來的大胤百姓。
這些百姓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麻木而恐懼,宛如一頭頭待宰的羔羊。
人群之中不斷傳來哭泣,哀嚎的聲音與看守的鞭子聲和打罵聲混雜在一起。
忽的木柵欄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蒙韃壯漢走入其中,將一名女子強行拖出人群,還未到門口,便已經被迫不及待的蒙韃當眾撕碎衣服凌辱,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天空,但是旋即又被更大的喧囂聲所淹沒。
營地到處躺著橫七豎八試圖反抗或者早已死去的尸體,無人收拾,任由蠅蟲盤旋。
空氣中更是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汗臭味,還有牛羊的腥臊味,混雜在一起顯得此處不似軍營,更像是煉獄一般。
而與這慘烈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營地中央那金碧輝煌,裝飾華麗的金頂大帳,此處正是蒙韃四皇子完顏昭武的住所。
蒙韃是大胤對他們的蔑稱,而他們更願意稱呼自己為金國人,“金”字寓意政權如金不變不壞,長久不衰。
此刻即便是正值盛夏,營帳內依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四皇子完顏昭武斜倚在鋪著完整虎皮的座椅上,手中把玩著一柄瓖嵌著寶石的黃金匕首。
他的身材並不像是尋常金人一般魁梧高大,相反甚至帶著幾分陰柔的美感,一雙上挑的丹鳳眼中,閃爍著如同毒蛇一般陰冷的殘忍的目光。
此刻的他之所以沒有立刻進攻鐵石關,是因為他在等那支他派出去的奇兵,給他帶來一個令人興奮的戰果。
然而,完顏昭武等來的卻是一個渾身浴血的,連滾帶爬沖入營帳內的潰兵。
“啟稟四殿下,大事不好了。”
這名潰兵的聲音沙啞,眼神之中充滿了驚恐和無措。
“烏爾罕和涂丹兩位蒙安率領的兩千人,在繞過山脈突襲涪陵城時,遭遇一支不明漢軍的襲擊,全......全軍覆沒了.....”
“ ”
完顏昭武手中把玩的黃金匕首猛地停頓,原本凹陷在椅子內的身體緩緩坐正,臉上原本的慵懶瞬間被森寒所取代,營帳內的溫度也仿佛在這一瞬間之間下降數十度。
“全軍覆滅?”
完顏昭武的聲音不大,但是落在營帳內其他人的耳邊卻是如同驚雷一般,帶著一股難以言語的壓迫力。
“兩千名我大金的勇士全軍覆滅?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難道是遇到了胤軍增援的主力了?對面有多少人?”
潰兵聞言連忙匍匐在地。
“回稟殿下,對面的兵力大概有四千人左右,極其悍勇,尤其是馬下步戰,實力驚人。”
“烏爾罕和涂丹兩位蒙安大人,因為在涪陵城中無法發揮騎兵勇猛,被他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未能戰勝....”
完顏昭武,緩緩從椅子上走下,居高臨下地站在這名潰兵的身前,冷冷道。
“你是說對面區區四千人就團滅了我大金朝足足兩千勇士?”
潰兵身體顫抖的點了點頭,剛想解釋,下一刻完顏昭武手中的黃金匕首直接刺穿了他的頭顱。
噴涌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完顏昭武身上名貴的狐裘。
四周的金朝的將領們紛紛跪地,誰都不敢抬頭與完顏昭武對視。
此刻營帳內的氣氛冰冷到了極點。
完顏昭武臉上浮現出一絲的怒意,他精心策劃的迂回穿插,釜底抽薪之計,尚未見效便折損一臂,這無疑是對他威望的打擊。
“四皇子殿下,您的計謀失敗了,而且還白白損失了兩千勇士,現在您在鐵石關前已經耽誤了足足十天的時間了!如果再不進攻,二太子那里恐怕您將要無法交代。”
完顏昭武猛地拔出沾滿鮮血的黃金匕首指向身後一個中年文士,眼神之中帶著厭惡的說道。
“你不過就是我二哥養的一條狗罷了,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點我?再敢多言我就殺了你!”
中年文士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仿佛對完顏昭武的羞辱渾然不覺一般,他只是平靜的說道。
“四皇子殿下隨時都可以殺了我,但是若是耽誤了二太子的大事,恐怕......”
中年文士的尾音拉得很長,營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完顏昭武終究沒有殺了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文士,而是將臉上所有的情緒收斂,隨後只剩下一種純粹的,近乎非人的冷酷。
既然奇襲失敗,那就正面的碾壓他!
完顏昭武扭頭對著金頂大帳外厲聲下令道。
“傳令!”
營帳內外所有金朝將士紛紛跪地。
“派出所有的游騎,擴大搜索範圍,將百里之內,所有漢人的村落,給本皇子像梳頭發一樣梳一遍!把所有能找到的兩腳羊,不論老弱婦孺,全部驅趕到關下集合!”
完顏昭武的聲音平靜,但是卻帶著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後日拂曉!以這些兩腳羊為前驅,填平壕溝,消耗守軍箭矢滾木!”
“本皇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他們的城牆硬,還是這些漢人的骨頭更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