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那股子若有若無的香氣徹底散盡。
林夜把那扇破門重新合上，還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從里面死死抵住。
他沒有點燈。
黑暗是他的保護色，能讓他徹底褪去偽裝，安心做回自己。
他走到牆角，撬開三塊早已松動的地磚，從下方挖出一個被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木盒。
打開盒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本源的奇異律動，瞬間充斥了整個昏暗的房間。
源魂石。
這才是他此次試煉，于尸山血海中真正搏殺回來的唯一底牌。
幽魂黑市的地圖和那塊黑水令，被他隨意地擱置在一旁。
與掌心這塊石頭相比，那五千靈石和所謂的入門憑證，不過是計劃的添頭。
林夜將這塊溫潤如玉的石頭托在掌心，觸感奇特，不冷不熱，卻能清晰感知到其中蘊含著一片混沌的原始生機。
他將要做一件前無古人的事。
一件只有瘋子才會去構想，並付諸行動的事。
他要為自己，造一個“人”。
一具完美的，能夠代替他行走在陽光之下的化身。
這具化身，將擁有他賦予的一切特質，會成為宗門眼中那個從試煉中脫穎而出的“天才”，去吸引所有的審視、拉攏與敵意。
而他自己，林夜，將徹底沉入水面之下，化作一個無人知曉的影子。
此計，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舞蹈。
源魂石是承載一切的容器，是神胎的核心。
【百戰之軀】的強悍特性必須完美復刻進去。
更要命的是，他通過【天賦掠奪】得來的那些能力詞條，也要設法烙印在這具化身之上。
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這枚價值連城的源魂石，都將瞬間化為一捧無用的齏粉。
林夜盤膝坐下，將那本從諸葛奕身上得來的“瘋魔筆記”在面前攤開，另一只手緊緊按著源魂石。
他閉上眼，意識沉入神魂深處。
【系統。】
【指令已接收。】系統冰冷的聲音響起，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經檢測，宿主當前精神狀態穩定，心率正常，適合執行高精度操作。】
【以源魂石為基，瘋魔筆記為藍本，結合我全部詞條，推演制造化身的最優方案。】
【警告︰該項推演將模擬‘創世’過程，對宿主神魂負荷極大，成功率低于17.4%。過程中，宿主神魂有被源魂石混沌能量反向吞噬的風險，結果為不可逆的植物人狀態。是否繼續？】
【我需要方案，不是風險提示。】林夜的意志如鐵。
【繼續。】
【指令確認。】
【正在連接源魂石能量場……解析瘋魔筆記結構符文……載入宿主詞條數據庫……數據過載警告……神魂能量消耗預警……】
【推演……開始！】
林夜的顱內，仿佛引爆了一顆太陽！
那不是數據流，那是一場創世洪流，蠻橫地沖刷、撕扯著他的意識。
無數玄奧詭譎的符文，復雜到多看一眼就讓靈魂戰栗的結構圖，還有萬物底層最原始的排列組合……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最鋒利的刻刀，在他的神魂之上瘋狂雕琢！
他的腦海中，一個三維的虛幻人形，正在從一片虛無中被強行構築。
起初只是一個模糊的光影輪廓。
下一瞬，骨骼的脈絡如閃電般延伸！每一根骨頭該用何種神金，該用何種道紋加固，其上都標注著觸目驚心的能量需求。
緊接著，是經脈！
一條條金色的脈絡網絡被逐一點亮，它們的走向、寬度、韌性……系統以每秒億萬次的頻率反復修改、優化，只為尋求那能最大限度承載靈力風暴的唯一解。
血肉、皮膚、毛發……
這是一項足以讓神明都感到疲憊的恐怖工程。
林夜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寸寸碾碎，又被強行重組。每一次數據的閃爍，都在瘋狂抽取他的本源精神力。
他只能死死咬住牙關，任由那股非人的劇痛在意識中肆虐。
他就這麼“看”著，那個虛擬的人形，從一副骨架，逐漸變成了一具擁有完美神性構造的軀體。
【方案構築完畢。】
【正在生成材料清單……】
當系統那不帶絲毫感情的提示音再次響起時，林夜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整個人虛脫般癱倒，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那幅完美的人形結構圖，靜靜懸浮在他的意識海中央。
在它的旁邊，一份長到令人窒息的清單，緩緩展開。
主材︰源魂石（已有）。
輔材︰
一、骨骼系統︰
需“星辰鐵精”三兩，鑄煉脊椎龍骨。此物一出，足以引來化神老怪的生死搏殺。
“萬載石鐘乳”一滴，融入四肢百骸。此物只生于地脈靈眼的核心，萬年方成一滴。
“龍血珊瑚”，磨粉為泥。傳說沾染真龍之血，生于無盡海眼。
二、經脈系統︰
需“虛空龍筋”一根，以為主脈。那是遨游空間裂隙的古獸之筋，早已絕跡于此界。
“千年冰蠶絲”九十九根，構築周天經絡。
……
三、血肉系統︰
需“太歲”三斤，作血肉衍生之基。
“地心火蓮”一瓣……
林夜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他沒有表情。
直到那份清單的末尾，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聲很輕，卻帶著一股子壓抑到極致的瘋狂和自嘲。
星辰鐵精？虛空龍筋？九幽冥泉水？
這是在造人，還是在打造一件能弒神的兵器？
【系統，你在戲耍我。】林夜的念頭，冰冷而疲憊。
【否定。】系統的回應依舊是絕對的理性，【此為‘最優方案’。為完美承載【百戰之軀】與宿主所有掠奪天賦，並保留其未來無限成長的可能性，清單所列材料，已是理論上的最低配置。】
【換言之，缺一不可。】
林夜沉默了。
他以為自己拿到了通往自由的鑰匙。
到頭來，這把鑰匙的鎖孔，卻遠在另一片他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星空里。
放棄？
這個念頭像一顆孱弱的火苗，剛一升起，就被他心中那片更深沉的黑暗瞬間吞噬。
為什麼要放棄？
清單固然離譜，但它給了他一張清晰無比的藍圖。
他的野心，他的謀劃，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幻想。
它變成了一個雖然困難到令人絕望，但終究……有路可走的目標。
不就是些材料嗎？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用自己的方式去取。
他的思維方式，早已在底層的血腥掙扎與一次次的生死博弈中，變得簡單、純粹，且粗暴。
林夜的呼吸恢復了平靜，胸膛的起伏也漸漸停止。
他的腦子，開始以一種冰冷的效率飛速運轉，將清單上的所有材料，在腦中進行分類、檢索、標記。
這些東西，宗門寶庫里會有嗎？
不可能。
就算有，也與他這個雜役無緣。
那麼，所有這些見不得光，或根本不存在于正常流通渠道里的禁忌之物，它們最終的流向，只可能是一個地方。
林夜睜開了眼。
在黑暗中，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拿起了那塊通體漆黑、刻著詭異水波紋的令牌。
幽魂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