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幽魂黑市之前，林夜不打算立刻動身。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去黑市是大事，在此之前，得先把屋里屋外一些嗡嗡叫的蒼蠅給掃干淨。
自從他從試煉場回來，百藝坊里幾個一直看他不順眼的內門弟子，最近像是聞著味兒的狗，總在附近晃悠。
林夜心里跟明鏡似的，無非是覺得他走了狗屎運，得了什麼好處，想來敲一筆竹杠。
他剛走出雜役房，準備去領今天的活兒，就被三個人堵在了院子里。
為首的叫王沖，內門弟子，之前就沒少指使林夜干雜活，還克扣過他的工錢。
“喲，這不是林師弟嗎？”
王沖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他身邊兩個跟班一左一右，把路堵得嚴嚴實實。
“听說你在試煉場里，可是出盡了風頭啊。”
林夜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王師兄說笑了，弟子只是命大而已。”
“命大？”王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貼到林夜臉上，“我怎麼听說，你小子發了一筆橫財呢？”
另一個跟班也跟著起哄︰“就是！王哥，這小子肯定藏私了！不然一個雜役，憑什麼能活著回來？”
“咱們也不為難你。”王沖伸出手，拍了拍林夜的臉，動作帶著羞辱的意味，“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呢，也剛從試C煉場回來，想必收獲不小。拿出來，讓師兄們也跟著開開眼。”
“就當是……孝敬孝敬我們了。”
他的話說得很直白，就是明搶。
林夜依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王師兄，弟子……弟子真的什麼都沒有。能活下來，全靠躲得好，身上這些雜役服都爛了，哪里還有什麼收獲。”
“放屁！”
王沖猛地推了林夜一把，林夜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你小子還敢跟我們裝窮？”王沖指著林夜的鼻子，“我可听說了，戰堂的孫執事都親自來找過你！你要是沒兩把刷子，戰堂能看得上你？”
“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今天，你要是不拿出點東西來，以後在這百藝坊，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院子外已經有別的雜役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但一接觸到王沖的視線，又都嚇得縮了回去。
林夜心里盤算著。
他不能在這里動手。
現在宗門里風聲鶴唳，執法堂的弟子巡邏得比平時勤快三倍。任何打斗都會被立刻察覺。
他需要一個更“干淨”的法子。
想到這里，林夜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像是被嚇壞了。
“師兄，我……我真的沒有。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他這副軟弱可欺的樣子，讓王沖更加得意。
“行啊，沒東西是吧？”王沖冷笑，“那就把你的手伸出來。”
林夜不明所以，依言伸出了手。
王沖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在林夜的手掌上比劃著。
“我听說有些妖獸的材料，會直接煉化進修士的血肉里。讓我看看，你這雙手，是不是藏了什麼好東西。”
刀刃冰涼，貼著皮膚。
林夜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別……別這樣，王師兄……”
“怕了？”王沖很享受這種感覺，“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東西，拿還是不拿？”
林夜的牙關都在打顫，他從懷里哆哆嗦嗦地摸索了半天，最後摸出了一個布袋。
正是趙清月給他的。
他倒出一小堆，大概有二三十塊下品靈石，堆在手心。
“我……我就剩下這麼多了，都給師兄們……”
王沖一把搶過那堆靈石，掂了掂，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就這麼點？打發叫花子呢？”
但他還是把靈石收了起來。
“算你小子識相。”王沖用刀背拍了拍林夜的臉，“記住，這只是個開始。以後每個月，我們都會來找你‘聊聊’。”
“滾吧！”
他一腳踹在林夜的小腿上。
林夜順勢倒在地上，抱著腿，裝出痛苦的樣子。
王沖帶著兩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
周圍看熱鬧的雜役也都散了，生怕惹上麻煩。
林夜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破屋。
關上門，抵上木棍。
他臉上的痛苦和畏懼全部消失。
他走到牆角，靜靜地站著，小腿上被踹的地方連個紅印都沒有。
麻煩。
他不喜歡麻煩。
尤其是這種會沒完沒了，像蒼蠅一樣惡心人的麻煩。
他本想等去了幽魂黑市，實力再上一個台階後，再回來隨手處理掉。
但現在看來，等不了了。
【系統，給我一個神不知鬼不覺，處理掉幾個內門垃圾的方案。】
林夜在心里發出了指令。
【要干淨，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的痕跡。】
【建議宿主直接打上門去，以絕對實力碾壓，將三人轟殺至渣，用時不超過三息，執法堂的巡邏隊剛听到動靜，您已經吃完夜宵回來了。】
系統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展現您的王霸之氣，為後續的裝逼打臉劇情鋪平道路。】
林夜沒有理會它的調侃。
【我需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好吧，無趣的宿主。】
系統的聲音帶上了幾分人性化的惋惜。
【正在檢索‘瘋魔筆記’機關術篇……檢索完畢。】
【結合天賦‘傀儡絲線’，為您生成‘惡作劇’方案一套。】
【方案名︰‘兄弟，你走火入魔的樣子好狼狽’。】
【所需材料︰宿主頭發一根，精鐵粉末少許，亂神花粉一錢。】
【操作流程︰制作微型傳訊飛蟲，利用傀儡絲線操控，將亂神花粉投入目標人物的香爐或茶水中。】
【效果︰亂神花粉無色無味，吸入後，會在修士引導靈力時，輕微擾亂其神智。對于心志不堅或根基不穩者，極易導致靈力錯亂，周天逆行，最終走火入魔。】
【備注︰此方案成功率99%，唯一的風險是目標人物意志力超群，堪比聖人，那或許能多撐一刻鐘再變成白痴。祝您玩得愉快。】
林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角落，從一堆破爛里，捻起一小撮生銹的鐵屑，用手指將其碾成了更細的粉末。
然後，他拔下自己的一根頭發。
一縷微弱的靈力，從他的指尖滲出，將頭發與鐵粉包裹。
在他的操控下，那根頭發開始自動彎曲、折疊，鐵粉則精準地附著在各個節點上。
這個過程，需要對靈力有極其精微的控制。
換做任何一個築基修士來，都做不到如此細致。
但林夜有【傀儡絲線】。
那根靈力絲線，就是他意志的延伸。
片刻之後，一只比蚊子還要小上幾分地，通體烏黑的“飛蟲”，出現在他的掌心。
它有翅膀，有觸須，甚至還有六條縴細的腿。
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有人把它和機關造物聯系起來。
林夜又從床下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
里面是他在試煉場中，順手采摘的一種植物花粉。
亂神花。
他將比灰塵還細微的一點花粉，沾染在“飛蟲”的腿上。
做完這一切，夜已經深了。
他走到門口，將門拉開一道縫。
一隊執法堂的弟子正好從院外走過，身上的甲葉踫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等他們走遠。
林夜掌心的小蟲，振動翅膀，悄無聲息地飛了出去，融入了夜色。
林夜重新關上門。
他沒有去睡覺，而是拿出那份幽魂黑市的地圖，在昏暗中，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
第二天。
林夜像往常一樣，天不亮就起來，去後山挑水。
雜役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一邊干活，一邊小聲議論著什麼。
“听說了嗎？內門的王沖師兄，出事了！”
“哪個王沖師兄？”
“還能有哪個，就平時最愛欺負咱們的那個！”
“他怎麼了？”
“昨晚修煉的時候，走火入魔了！听說當場就瘋了，見人就咬，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只會流口水的白痴了！”
“啊？這麼嚴重？”
“可不是嘛！跟他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叫李三，一個叫趙四，也都廢了！一個經脈全斷，下半輩子只能躺在床上，另一個丹田破碎，跟我們一樣，成了凡人！”
“我的天！怎麼會這樣？三個人一起走火入魔？”
“誰知道呢。執法堂的長老去看過了，說是他們急于求成，強行修煉，才導致了這場意外。還告誡所有弟子，修煉要循序漸進，切忌貪功冒進。”
“活該！真是老天開眼了！”
林夜挑著水桶，從他們身邊走過，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的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屬于底層雜役的，對強者的畏懼和對八卦的好奇。
仿佛昨天那個被踹倒在地，苦苦哀求的人，真的就是他一樣。
水桶很沉，壓在他的肩膀上。
但他覺得，今天這擔水，格外的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