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醒來時,天剛蒙蒙亮。
腦中仍帶著昨夜旅途的倦意,從曙光港快速趕回赤潮,連夜的路程讓他幾乎是倒頭就睡。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下意識往旁邊看去。
艾米麗正睡在他身側,她的藍發發散在枕上,呼吸輕淺,睫毛微顫。
懷里的小嬰兒縮成一團,被她的手臂半環著。
路易斯低頭看著他們,神情柔和了片刻,隨即輕輕下床。
披上厚袍,走到窗前推開木窗。
晨霧籠罩整座赤潮城,被雪覆蓋的街巷延展到遠方。
紅色圓頂的屋舍在霧氣中依稀可見,像一層層起伏的波浪。
接著路易斯抬手一揮,一陣熟悉的輕鳴聲後,淡藍的光幕在半空鋪開。
【每日情報更新完成】
【1︰二皇子狩獵途中遭遇神秘高階超凡騎士襲擊,斷左臂,現昏迷不醒。】
【2︰六皇子阿斯塔•奧古斯特,近日以皇族名義攜帶珍稀魔石,已經拉攏霍爾姆斯伯爵。】
【3︰赤潮領北部山谷出現一支冰霜巨人部落,疑似在冬季避難。】
他看向第一條,眉頭微皺。
斷臂的不只是肉身,背後連著已投向二皇子的十幾個軍團、連著軍務處的脈絡。
就算手臂能接回去,傷勢也會把他的鋒芒削去一半。
二皇子一旦倒下,那帝都的政治勢力就會立刻失衡。
軍團會繼續支持一個殘廢的王子嗎?還是各自為陣、投向其他皇子?
而軍部一旦分裂,帝國就再無完整的防線,那意味著境外勢力都可能趁隙而入。
帝都的裂縫,比半年前更大更深,像是有人在暗地里用刀子割著帝國的血管。
路易斯在心中默默評估,他幾乎可以預見軍團間的爭奪、軍權的撕裂、皇族之間的清算。
他在心里把可能一一劃過去,軍務處內部清算?教廷的插手?被貴族派買刀?還是聯邦借手試探?
情報沒有給出是誰,只冷冷地寫著結果。
這一刀不可能是結尾,那就只是開端。
明年帝都爆出內亂可能性非常高,留給北境自保與整合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路易斯長長嘆了口氣,自己的壓力可越來越大了。
為什麼要打打殺殺呢?攜手共建美好帝國不好嗎?
【2︰六皇子阿斯塔•奧古斯特,近日以皇族名義攜帶珍稀魔石,拉攏霍爾姆斯伯爵。】
“阿斯塔……”路易斯嘴角微動,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對自己而言,阿斯塔永遠翻不起天。
他的一舉一動,幾乎都會在每日情報系統上第一時間呈到自己面前。
雖然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但看著這六皇子又蹦又跳的模樣,倒讓路易斯有些厭煩。
找個合適的時機,把這根刺處理掉也好,當然不是現在,現在他還有別的用途。
至于霍爾姆斯,那可是埃德蒙公爵留給自己的政治遺產之一。
可惜今年霍爾姆斯老伯爵死了,繼任的是他那位野心不小的兒子,看來這小子有著想借皇子上位的心思。
“有趣。”路易斯低聲道,眉眼間帶著幾分冷淡的笑意。
他收斂笑意,視線落到第三條。
【3︰赤潮領北部山谷出現一支冰霜巨人部落,疑似在冬季前避難。】
冰霜巨人這類生物,對于剛到北境的路易斯是天敵,需要精心布置陷阱獵殺。
但現在甚至赤潮一支精英騎士小隊都能把這些巨人清除,根本不是威脅
可路易斯腦中迅速計算著另一種可能性。
若能活捉這些巨人,交給梅里安這位生物煉金師研究、馴化或改造,便能得到一筆遠超短期利益的長期戰力。
即便馴化失敗,巨人的尸體在北境荒野里也是極好的肥料與原料,魔素殘留的骨粉能改良寒地土壤,煉金師也能提取出有用的魔能成分。
路易斯默默記下︰“先派偵察隊潛入觀察,盡量不驚動他們。若人數可控,準備俘獲計劃。”
關掉每日情報系統,他輕輕吐了口氣,回想著今天的情報,內憂外患,只有自己在建設帝國。
身後傳來輕微的翻動聲。
路易斯在床邊坐下,順勢伸手摸了摸嬰兒的額頭。
孩子在夢中咿呀一聲,手掌緊緊握住了他的指頭。
路易斯摸了摸一會兒他的臉蛋,然後走到窗邊,迎著雪白晨光開始例行的修煉。
他盤膝而坐,雙手交迭于胸前,緩慢引導氣息。
呼吸的節奏仿佛與海浪起伏相契合,體內的斗氣如潮水般流動,在血脈間震蕩,沿經絡緩緩回流,他能清楚地感受身體的力量在一點點增強。
這樣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體內氣息完全穩固,他才緩緩收功。
短暫歇息後,他閉上眼,意念進入冥想狀態。
思維沉入純淨的魔力世界,時間仿佛靜止。
原初冥想術在腦海中自動展開,那是由意識塑造的虛空世界,路易斯緩緩引動心神,引導那一顆顆光點,魔力流向順暢而純淨。
又一個小時過去,斗氣與魔力兩股力量在體內交織,彼此呼應。
如今他的斗氣已穩固在高階精英騎士層次,距離超凡騎士僅一步之遙。
魔力則早已突破普通法師的界限,踏入大法師的領域。
論施法純度,大多法師林出身的大法師未必及得上他。
再加上灼慟藤庭與母巢之力的加持,他的綜合戰力已不遜色于初級巔峰騎士。
放眼整個赤潮領,乃至北境,他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戰力。
當然為了隱藏實力,從外表看上去,路易斯的氣息還只是個精英騎士以及菜鳥法師。
路易斯滿意的笑了笑,從一個毫無天賦的貴族騎士,到如今的實力,這一路走來若非每日情報系統與自己的狠勁,根本不可能達到。
修煉結束後,屋內的光線也漸漸亮了起來。
艾米麗和希芙都已醒來,孩子趴在被褥上咿呀學語。
三人一同吃過早飯,氣氛溫和。
路易斯替孩子整理好衣服,輕聲囑咐幾句,便披上外套出了門。
外頭的風帶著雪氣,他登上馬車,駛向赤潮行政區。
沿途路過一片正在修建的新城堡工地。
如今還只是初期階段,巨大的石基已立,工匠們忙碌其間,吊臂升降,蒸汽機的轟鳴聲與鐵錘敲擊聲交織在一起。
而盡管建築尚未完形,但已能從結構中看出未來的宏偉。
馬車繼續前行,越過主街的石拱橋,停在行政廳前。
布拉德利已在門口等候。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嚴肅,見到路易斯時,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好久不見,路易斯大人。”他行了一禮。
“好久不見了,布拉德利。”路易斯回以微笑,拍了拍他的肩,“你辛苦了。”
二人一同走進辦公室,熱浪迎面撲來。
文件堆放整齊,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紙頁的味道。
布拉德利翻閱著厚厚的賬冊,爐火的光映在他臉上,襯得那道歲月的皺紋更深。
接著他翻開賬冊報告,今年秋收成果︰“今年秋收數據已經統計完畢。
因耕地擴張、溫棚投入與工具革新共同發力,今年秋收總產三十一萬零五十噸,比去年增長了一半。
青麥十萬噸,大米五噸,雜豆與塊根十四萬噸。
此外溫棚新作物首次納入統計,總計一萬五千噸,用于城鎮供給與藥材飼料儲備。”
路易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指尖輕叩桌面,節奏穩而緩。他的眼神平靜,像在計算,也像在權衡。
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卻暗自泛起微妙的滿足
麥浪嶺與各個營地的收成穩步增長,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測。
這是他最看重的成果,糧食,既是赤潮生存的根,也是未來擴張的武器。
路易斯在心底默算著各地的增長幅度,腦海里掠過那些曾經荒蕪的丘地,如今卻鋪滿金色的麥浪,這是他用秩序與計劃換來的繁榮。
“很好,”路易斯開口夸獎,“糧食,是我們的底氣,也是赤潮的根。”
布拉德利點頭,繼續道︰“根據您的指示,剩余內部儲糧維持六萬噸官方儲備。其余十五萬噸劃作外部調配額度。”
“十萬噸,賣出去。”
布拉德利微微一怔,路易斯隨即接接著說道︰“以前是救濟,白送,可如今北境災情已緩,他們自己也有產量以及生產物資,所以從今年起,不再施舍。
當然我們賣的是優惠價,北境諸領可以花錢或拿物資換糧,由于路途短,赤潮而糧價可以只要南方運糧的一半。
優先供應艾德蒙公爵的歸附盟友與赤潮早期盟友,其余限額購買。誰想囤積,誰想轉賣,都要付出代價。”
布拉德利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心中不知不覺涌起一種復雜的敬意。
那曾經在家族內如同透明的少年,如今已懂得如何以規則統御整個北境,將權力、民心、糧食與命運捏成一只看不見的手超控著整個北境。
而路易斯繼續說道︰“分為三檔,盟友價、普通價、高價。
盟友領地,按成本價略加稅收,作為信任與互助的象征,中立領,按正常交易價,他們不欠我們,也不被我們庇護。
至于那些反叛者、遲疑者他們若要糧,就得付出三倍的價。赤潮不養敵人。”
路易斯頓了頓,仿佛隨口一提︰“霍爾姆斯伯爵,列入最高價。”
布拉德利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迅速在賬本上記下︰“是大人,霍爾姆斯伯爵最高價,我會將具體比例公示,讓他們一目了然。”
路易斯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雪景上︰“從今年開始,赤潮不再是慈善家,而是北境的管理者。誰想活下去,就得按我們的規則來。”
布拉德利靜靜點頭,內心卻在翻涌,他意識到眼前這位年輕領主已不只是赤潮的主人,而是整個北境的定盤石。
路易斯語氣放緩問道︰“布拉德利,北境東南部的修復情況如何?”
布拉德利雖然沒有想到路易斯會問這個問題,但也從容答道︰“回稟大人,整體狀況良好。戰後的廢墟幾乎全部修復,交通線恢復暢通。
人口也在穩步回流,部分區域已經恢復到戰前的三分之二。像赤潮領周圍那一帶,如今甚至比戰前更繁華。”
路易斯輕輕點頭。仿佛在衡量什麼︰“很好,看來我們守得住,也該向前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低沉,“是時候,將手伸出東南境,操控整個北境。”
布拉德利抬頭,臉上浮現出欣喜︰“早該如此了,大人。
您太穩了這兩年一直在用糧食維系北境對您政策的支持。可若想真正掌握權力,光靠食物是不夠的,大人若邁出這一步,北境將再無他人能與您並肩。”
“那就開始吧。”路易斯轉身,“我們用秩序和利益,讓整個北境的風向,都隨赤潮而動。”
布拉德利挺直身軀,神情莊重︰“遵命,大人。”
路易斯笑了笑,語氣放緩︰“不用這麼嚴肅,布拉德利。說說看,你有什麼建議?若是我的父親卡爾文公爵,他會怎麼做?”
布拉德利略作思索,答道︰“公爵閣下啊……他一向擅長用聯姻的方式收攏人心,尤其在東南行省,那些貴族幾乎都是卡爾文家族的親戚或姻親。”
路易斯的笑意微頓,腦海中閃過那位坐擁數十孩子、生子如下蛋的老公爵。
又下意識想起自己那才一歲的兒子,怎麼聯姻?
其實自己每日也很是勤奮,但也有可能這輩子也未必能有第二個孩子。
畢竟血脈之力讓騎士強大,卻也讓他們的繁衍近乎奢侈,帝國的貴族中,不少終生不過三四個子嗣。
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苦笑,父親那位卡爾文公爵,一口氣生了三十多個孩子,早讓整個帝國都在猜他究竟吃了什麼補藥。
布拉德利也意識到了什麼,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他輕咳一聲,繼續道︰“當然,大人您不必仿效他。赤潮有自己的道路。”
“其實,我早有計劃。”
路易斯微微一笑,輕輕從桌案旁抽出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記號與批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