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洪二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已是把這暖閣里頭弄得跟個炸藥桶似的,就差一根火星子了。
這番言語,真真個是撕破了臉皮,將二人心底里的算盤都亮了出來。
閣里頭的空氣,登時便像凝住了一般,拿刀子都怕是劃不開。
御座上的天子依舊是那副神仙模樣,闔著龍目,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神游太虛。
孫傳庭那一番掏心掏肺的血淚之言,倒好似一陣穿堂風從他耳邊刮過去,渾沒留下半點痕跡。
這般死寂,擱在孫傳庭身上真個是如坐針氈,後脊梁的冷汗,已把那件仙鶴補服的里襯都浸得透了。
可看在洪承疇眼里,這便是老天爺賞他的空兒,由不得他不上前再補一腳。
洪承疇心里明鏡似的,光會捅刀子殺人,那叫屠夫,不叫能臣。
這會子不把後頭的甜頭擺出來,今兒這關怕是過不去了。
他心里頭這麼一轉磨,臉上竟換了一副神情,那神情活脫脫就是個在銀號里頭撥弄算盤珠子的大掌櫃,眼角眉梢都透著斤斤計較的精明勁兒。
方才那個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的閻王爺,這會子倒成了個滿臉堆笑的財神爺。
“陛下,”洪承疇這一開腔,那聲音里頭竟沒了方才的金石之氣,倒像抹了油的絲線,又軟又滑,柔韌得緊,“臣方說的都是‘破’字訣。拿刀子破他家的族,拿板子破他骨子里的刁。
可光破不立,那浙江不就成了一片焦土,除了遍地怨氣,屁也落不下一個。所以,臣這後手便是個‘立’字。
拿這白花花的銀子給陛下您開路,重整出一條听話的商道來,也順帶把那些個桀驁不馴的人心,給它重新捏一捏。”
他這話,便如在一桌子血淋淋的屠刀里頭,忽地碼上了一堆亮晃晃的孔方兄,那股子銅錢的騷味兒,登時便把滿屋子的血腥氣都沖淡了七八分。
皇帝那沉甸甸的眼皮子,總算是往上抬了抬,像是從夢里醒過神來,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得了這聲,洪承疇那精神頭立馬就上來了。
他忙不迭地從寬大的袖袍里摸出一份用錦緞面兒裱過的奏報,那派頭,倒不似臣子獻策,反像個戲子要唱一出壓軸好戲。
洪承疇將奏報攤在跟前的小幾上,伸出手指頭點著其中一處,那嗓子眼兒里便又開始唱了起來。
這便是他的“立”字訣里頭,最要緊的一出——殺雞儆猴,不,是“樹雞給猴看”。
“回陛下的話,臣一到浙江,拿眼楮把那些個商幫來回踅摸了一遍,最後相中了湖州府內專做絲綢營生的柳家。這家子在當地算是個土財主,可妙就妙在,他家沒出過什麼正經讀書人,朝里頭沒個穿官袍的子弟撐腰。這不就是個軟柿子,任由臣來拿捏麼?”
“臣親自把他家族長柳伯庸叫來,也沒跟他廢話,單刀直入,就告訴他,朝廷這回是要動真格的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柳伯庸是個妙人,一听這話,膝蓋骨就軟了,當場就磕頭,納了投名狀。”
“臣隨即就跟他家簽了一紙‘皇商’的專契。這契書上寫得明明白白,他柳家往後產的所有生絲都得按官府定的價兒,頭一個賣給官辦的織造局。他家織出來的‘柳記’綢緞,賞他一個‘御貢’的戳子,專供宮里頭娘娘們做衣裳使,剩下的由市舶司包圓了往海外賣。
這一路上,但凡有關卡稅口,見著這戳子,一體放行!陛下您想,這契書一亮出去,那不等于給了他柳家一道催命符……不,是護身符!更是一條拿金子鋪就的陽關大道,直通他娘的龍王寶庫!”
洪承疇說到這得意處,那嘴角竟咧開一絲笑意,那笑里頭,藏著的全是對人心那點子貪婪鄙賤的了如指掌和肆意玩弄。
“陛下,那契書上的墨汁還沒干透呢,整個湖州府的生絲價錢就跟那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唰’地一下就落了底。原先那些個把絲綢囤在家里,想等著價高再賣的鱉孫,一瞅見柳家這條破船竟攀上了朝廷這棵通天大樹,獨吞了下海的買賣,那心里頭的滋味,又怕又妒,就跟貓爪子撓心似的,別提多難受了。”
“現如今,任憑是誰,哪里還敢囤一個絲繭兒?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托門路,走後門,哭著喊著要把手里的貨賣給官營織造局,就怕晚了一步,那萬貫家財真就成了一堆喂豬的爛草!
陛下您瞧,一個不入流的柳家,就這麼輕輕一撥弄,整個湖州,乃至小半個浙江的絲綢買賣,不就服服帖帖地捏在您的手心里了麼?”
洪承疇故意頓了頓,那聲音里,有著將猛虎耍弄于股掌之中的自得︰“臣就是要叫這幫子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從他們的賤骨頭里明白一個道理︰跟著朝廷有肉吃,跟朝廷作對,那就等著喝西北風!這與朝廷合伙的買賣,是他們往後唯一能吃飽飯的光明大道,更是他們想活命,就得爬過去的……獨木橋。”
最後一個.“獨木橋”,洪承疇吐得極輕,輕得像根繡花針,可扎在孫傳庭的耳朵里,卻讓他整個後背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洪承疇卻像沒瞅見孫傳庭那張臉,仿若未聞,又或者,他就是要這個效果,他施施然地翻過一頁奏報,接著唱他的第二出戲,“開闢輔路”。
“陛下,這生絲和鹽鐵是浙江的命根子,是下金蛋的雞,就必須得拿鐵鏈子拴住了,牢牢拽在朝廷手里,這是正道。可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要是把所有的路都給他們堵死了,這幫子商人一準兒得被逼得鋌而走險,又干起那出海走私的勾當。所以臣在杭州,牽頭給他弄了個‘工商促進會’。”
“這個會,就是給那些個做茶葉、黃酒、破瓷爛瓦、龍井茶這些個散族們開的。誰想入會都成,只要答應按朝廷新定的稅率,老老實實把稅銀交足了,那好說,你的貨,市舶司就給你個憑證,讓你走正經的海道,光明正大地出海去換洋錢。
臣還順手把原先那些個能把人繞死的關防文書,全給簡化了,一應的雞零狗碎都在這會里頭,一並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這麼一來,不就等于給這幫沒頭蒼蠅指了條活路麼?臣把他們那扇通往法外之地的狗洞給堵死,再親手給他們開一扇能正大光明掙大錢的窗戶。一手拿著大棒子,一手攥著肉包子。一手抓著心肝寶貝,一手放開阿貓阿狗。
這麼一分化一拉攏,原先那些個抱成一團敢跟朝廷叫板的商幫,讓他們自個兒內里就得生出嫌隙,你猜我,我忌你,再也擰不成一股繩了。
而那些個散兵游勇,還得對您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地把稅銀子往國庫里送。臣拿算盤扒拉了一下,光這一手,不出一年,就能給陛下的內帑,多進賬三百多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話音一落,這暖閣里頭,仿佛真能听見那銀元寶“嘩啦啦”滾了一地的聲響,那聲音又騷又媚,充滿了勾人魂魄的魔力。
洪承疇這一套連環計,一“破”一“立”,一“堵”一“疏”,簡直把人心和利益這兩樣東西給算計到了骨頭縫里。
他這是要用銀子做鎖鏈,用官府做鎖頭,把整個浙江的財富,都捆結實了,牽到皇帝的腳底下。
孫傳庭一直繃著臉听著,心里頭翻江倒海。
洪承疇這套刮地皮的經濟之策,雖說手段下作了些,可不得不認,確是把快刀,能斬亂麻。
這些個招數,要是只在商賈那圈子里折騰,他孫傳庭縱是瞧不上,也只當是二人手段高下之爭,一個愛下猛藥,一個喜用溫補罷了。
可是,當洪承疇吐沫橫飛地往下說,說到他那“以商制紳”的歹毒念頭時,孫傳庭的臉終于掛不住了。
洪承疇得意洋洋地又道︰“陛下,這天下的商人嘛,都是些沒卵子的貨色。他們愛錢,可心里頭更羨慕那些個能光宗耀祖的名。
你光給他銀子,不給他個體面,他總覺得自己是那沒根的浮萍,心里不踏實。
所以臣就斗膽,在新開的官營織造局、市舶司這些衙門里頭,添了幾個‘名譽副使’、‘協辦理事’的虛餃兒。”
“這些個官職听著唬人,其實屁的實權沒有,俸祿也是空頭帖子。可臣放出話去了,誰在‘工商促進會’里頭,交的稅最多,給朝廷的孝敬最厚,他家的子弟就能來充任這個職。
準許他們穿上特制的衣冠,跟在官員屁股後頭,出入官衙,旁听議事。陛下您想,這不就是給了他們一張擠進上流人堆里的門票麼?一個能讓他們在祖宗牌位前燒高香、吹牛皮的體面地位!”
這話一出口,孫傳庭那張清瘦干癟的面皮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瞬間繃得跟張牛皮鼓似的,臉上的血色“刷”地一下全褪光了,只剩下一片死人般的慘白。
他那倆凹陷的眼窩子里騰地一下,就燒起了兩簇不敢置信的怒火。
孫傳庭終于忍不住了,再次開了腔。、
那聲音,像是從後槽牙里頭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的,充滿了山雨欲來的驚怒。
“洪亨九!你……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嗎?!”
這一聲低喝,哪里還有半分朝堂議政的體統,倒更像是在賭場里頭,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對著一個要掀桌子的瘋子發出的最後嘶吼。
“你這是拿臭錢去污清名!你這是在刨我大明朝立國二百多年的祖墳!”孫傳庭那身子骨,竟被氣得篩糠似的抖了起來。
他也顧不得什麼君前失儀的屁話了,往前搶了半步,那雙眼楮跟刀子似的死死地剜著洪承疇。
“我大明靠什麼立的國?靠的是科舉取士,靠的是咱們這些讀書人治理天下!‘士農工商’這四個字,听著是老掉牙的舊說,可它是我朝定鼎天下,管著億萬百姓的規矩和磐石!士字當頭,才能教化萬民,明禮知恥;商字墊底,才能壓著他們那顆騷動的心,防著他們拿錢作亂!”
“可你倒好!”他的聲音里頭全是痛心疾首的腔調,“你今天竟要把那些個渾身銅臭的腌 之輩,引到廟堂之上,讓他們跟十年寒窗的清流士子平起平坐!你讓天下的讀書人臉往哪兒擱?你這是要把這官場變成一個花銀子就能進的窯子,一個骯髒齷齪的菜市場!”
他越說越是火大,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商賈是些什麼東西?一群重利輕義唯利是圖的狗彘之輩!要是讓他們舔著臉進了官場,跟咱們這些苦讀聖賢書的士子爭起高下來,長此以往,官場還有個屁的風氣?朝廷的綱紀還要不要了?
今天你為了收買人心,提拔一個柳家的雜種當‘協辦理事’,瞧著是不痛不癢。
可明天呢?
天下那些個有錢的王八蛋就會把這當成登天的梯子,一個個跟瘋狗似的撲上來!他們會拿金山銀山,去買更高的‘名’,更重的‘位’!”
“到那時,官場上只認錢不認人,賣官蠰爵成了天經地義,那些個清正廉潔的好官,就再沒個出頭的日子!我大明朝二百年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士人風骨,不出十年就得被你這狗日的給敗壞得一干二淨!”
孫傳庭激動得手舞足蹈,仿佛已經瞧見了那可怕的將來︰
“到那時,翰林院的清流,都察院的御史,六科廊下的給事中們,他們的奏本會跟那奔喪的紙錢似的,鋪天蓋地飛向京城,飛到陛下的龍書案上!
他們的筆桿子會變成最毒的劍,把你洪承疇,連著我孫傳庭,一並釘在史書的恥辱柱上,讓我們遺臭萬年!他們會戳著咱們的脊梁骨罵,說你我二人是開了以商亂政的口子,禍亂朝綱的千古奸賊!”
這一通連珠炮似的痛罵,跟打雷似的,震得這暖閣都嗡嗡直響。
面對孫傳庭這幾乎是指著鼻子罵娘的潑婦架勢,洪承疇卻只是拿一雙冷冰冰的眼楮瞅著他,臉上竟不見半分驚慌,反倒嘴角一撇掠過一絲淡淡的悲憫。
直等到孫傳庭罵得口干舌燥,喘不上氣來,他才慢悠悠地開了口,那話,卻比刀子還利,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孫伯雅,”他居然破天荒地叫起了孫傳庭的表字,顯得格外的鄭重,“你心里頭那點子擔憂,我懂。你嘴里那套聖賢書上的大道理,我也曾懸梁刺股。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洪承疇往前湊了半步,壓低了聲音,那聲音里,帶著陝西的風沙與血腥氣︰“你我二人,不過數月之前還在那陝西的黃土坡上!你親眼看到的,流民四聚,遍地餓殍!再往前,陛下未曾親赴陝西,行雷霆一擊之前,那又是個什麼光景?易子而食,人相食!那不是書上的字,是你我拿鼻子聞過的人肉腥氣!孫伯雅,你難道都忘了不成?!”
他猛地抬高聲音,如同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狼在嘶吼︰“若是沒有陛下登基以來的力挽狂瀾,如今國庫必然還是空的,邊軍是餓的,天下到處都是等著吃飯的嘴!說到底,這哪里還是能慢條斯理,跟江南這幫喂不熟的白眼狼好好說話、講道理的時候?再跟他們講道理,大明的江山就他娘的.”
洪承疇的眼神,跟兩把錐子似的,越過氣得發抖的孫傳庭,直勾勾地扎向御座上那位年輕的皇帝。
他這話,雖說犯上,卻充滿了那種亡命徒式的忠心。
“陛下為何要撇下北京城那安樂窩,跑到這煙花柳巷的江南來?為什麼?!不就是因為太祖爺留下的那套老規矩,已經養不活這個家了麼!不就是為了從這些個富得流油,卻連一根毛都不肯拔的江南肥豬身上,給朝廷,給邊軍,給天下千千萬萬快餓死的百姓,刮出點活命的油水來麼!”
這番話,真個是粗鄙不堪,卻也如同一把殺豬刀,狠狠地剖開了在場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那層窗戶紙。
孫傳庭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竟被他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洪承疇見狀,更是得理不饒人,那語氣里帶上了看穿一切的冷酷和嘲諷︰“至于伯雅兄你擔心的那些個朝堂非議……呵。”
他從喉嚨里頭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干笑,那雙鷹隼似的招子眼兒里,閃爍著癲狂的光。
“只要咱們干的事兒能讓陛下的私房錢匣子滿起來,能讓邊關的大炮筒子硬起來——能讓陛下他滿意!”
洪承疇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句,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那些個躲在翰林院里頭靠舞文弄墨互相標榜來博取清名的書呆子,背後嚼幾句舌根,寫幾本酸不溜丟的奏章,放幾個不咸不淡的屁,又算得了什麼東西?”
……
好家伙!
孫傳庭被洪承疇這番不帶半點遮羞布的混賬話,給徹徹底底地驚呆了。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只想說
還記得嗎,
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高坡.
可問題是,他更是覺得自己的腦子成了一團糨糊。
因為他發現,洪承疇的每一句話,雖然听起來都像是從地痞流氓嘴里說出來的,粗鄙、下流、大逆不道,可偏偏又像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剔骨刀,刀刀都精準地戳在了大明朝這具生了爛瘡、流著膿血的身子上,最疼、最爛的那個窟窿上。
孫傳庭的擔憂,是讀書人那種長遠的,愛惜羽毛的擔憂。
他怕的是,今日為了救命喝下去的這碗虎狼之藥,會變成日後腐蝕整個王朝根基的穿腸劇毒。
而洪承疇的法子,卻是屠夫的法子,是賭徒的法子。
他根本不看十年二十年以後,他要的就是讓大明這口馬上要斷的氣先給續上!
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這閣里頭的兩個人,便活像兩尊門神。
一個,是想給這破屋子修修補補,縫合裂痕的裱糊匠;另一個,則是在現實的逼迫下,成了皇帝手里最鋒利、最不要臉的一把刀,恨不得把這屋子里所有的壇壇罐罐、祖宗牌位,全都砸個稀巴爛,好騰出地方來放銀子。
他們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沖突,所有的遠見與短視,所有對這天下未來的圖謀與憂懼,此刻都像兩件被剝光了的胴體,毫無保留地,赤裸裸地擺在了皇帝的面前。
暖閣之中,又一次陷入了亂葬崗般的寂靜。
這一回的沉默,比哪一次都更長,更重。
空氣黏稠得像化不開的麥芽糖,將這兩個神情各異的朝廷重臣,連同他們背後那兩種截然不同的治國之道,都死死地封存在了這方寸之間。
孫傳庭與洪承疇都像斗敗了的公雞,垂著腦袋立在那兒,再不言語,只靜靜地等著那最終的判詞。
他們心里都跟明鏡似的,這已經不是浙江亦或者應天一省的事兒了。
皇帝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將為大明朝往後的路子,定下一個調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時辰,又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皇帝,終于有了動靜。
他沒有去看階下那兩個繃得跟弓弦似的臣子,而是將那雙深不見底的龍目,投向了窗外。
此刻,日頭已經偏西,天邊的晚霞被燒成了濃得化不開的血色。
那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照進來,在光亮可鑒的金磚上,投下了一片叫人觸目驚心的暗紅。
殘陽如血,江山如畫,卻又像一幅即將燃盡的悲壯圖卷,美得讓人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