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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這是,捅破天了!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那是朕的錢 本章︰第309章 ︰這是,捅破天了!

    夜色是墨,最濃的那一滴,總是在黎明之前。

    京師在經歷了長達兩個時辰的地下奔流之後,無數暗流漩渦和殺機終于匯聚到了最後的爆發點。

    成國公府,大明朝最頂尖的勛貴府邸之一。

    五間三進的格局,飛檐斗拱,雕梁畫棟,每一根柱子,每一塊磚石,都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家族與國同休的榮耀。

    正堂之內,更是氣勢恢宏。

    紫檀木的供桌上,密密麻麻地供奉著朱家的列祖列宗。

    幾十個黑底金字的牌位,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沉甸甸的,屬于功勛的威壓。

    成國公朱純臣就站在這片祖宗牌位之前。

    他須發花白,但此刻卻根根直豎,宛如一頭被逼入絕境的蒼獅。

    他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劍鞘上瓖嵌的寶石在晨光中閃爍著幽光那是太祖高皇帝御賜的尚方寶劍,是這個家族榮耀的頂點,也是他此刻最後的依仗。

    他的對面,北鎮撫司鎮撫使沈煉,正緩步走入。

    沈煉的腳步很輕,輕得像一只在雪地里行走的狸貓,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身上那件熟悉的飛魚服在夜間的廝殺中已沾染了不少塵土,卻依舊挺括。

    他身後,跟著兩名身形筆挺的錦衣衛校尉,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個蓋著明黃綢布的空托盤,神情肅穆得如同廟里的泥塑金剛。

    朱純臣的目光如刀,死死地鎖定在沈煉的臉上。

    他先是看到沈煉孤身前來,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冷哼,那是世家勛貴對鷹犬爪牙天然的鄙夷。

    可隨即,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到了沈煉按在腰間的那柄繡春刀。

    刀鋒之上,尚有血跡,在晨曦中呈現出暗紅色的光澤。

    混雜著屈辱與暴怒的火焰瞬間從朱純臣的心底直沖頭頂。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怒吼,那聲音在空曠的正堂內回蕩,震得房梁上的塵土簌簌而下。

    “沈煉!你好大的膽子!”

    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帶著一把殺過人的髒刀,就敢踏進我成國公府的正堂?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我大明的體統!”

    沈煉停下了腳步,臉上沒有絲毫被呵斥的惶恐,反而漾起淡淡的微笑。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動作慢條斯理,帶著仿佛排演過千百遍的優雅,輕輕地,仔細地擦拭著刀鋒上的血跡。

    那暗紅的血在潔白的手帕上暈開,宛如一朵瞬間綻放的梅花。

    擦拭完畢,沈煉將那方帶血的手帕隨手向地上一扔,那動作輕巧得仿佛在丟棄一片無用的廢紙。

    然後他才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朱純臣能殺人的視線,用比三月春風還要輕柔的語調緩緩說道︰

    “回國公爺的話。”

    “這血,是司禮監王體乾王公公的。”

    “他老人家臨走之前嘴里還一直惦念著您,似乎有什麼貼心話沒來得及說。卑職心想,既然是故人之血,又沾染著故人的念想,特意帶來給國公爺見見,也算是……全了您二位這幾十年的情誼。”

    “你……你……”朱純臣的嘴唇哆嗦著,臉色化作一片鐵灰。

    他手中的尚方寶劍劇烈地顫抖著,發出“嗡嗡”的鳴響。

    終于,所有的理智都被這極致的羞辱所吞噬,他勃然大怒,戟指沈煉,聲音淒厲如鬼嚎︰

    “好一個昏君!好一群鷹犬!!”

    “朱家天子,屠戮朱家宗室!滑天下之大稽!我祖上為大明流過血,我朱家世襲罔替,與國同休!他憑什麼?憑什麼!”

    他的唾沫星子四濺,狀若瘋魔︰“就憑你們這些閹黨鷹犬的幾句讒言,就要動搖國本嗎?他忘了太祖高皇帝‘不殺功臣’的誓言了嗎!他這是要毀了我大明的根基啊!”

    盡管之前因罪被奪爵,但此刻,他似乎又找回了身為勛貴之首的傲慢與憤怒,仿佛自己代表著整個大明的法理與傳統。

    沈煉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听著。

    他的眼神冰冷如鐵,不起一絲波瀾。

    仿佛朱純臣的咆哮,不過是遠處傳來的一陣犬吠,與他無關。

    直到朱純臣聲嘶力竭,劇烈地喘息起來,沈煉才向前踏出了一步。

    僅僅是一步。

    但隨著這一步踏出,他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那股看似溫和的表象被撕裂,隨之而來是凝練如實質的殺氣。

    “國公爺,您弄錯了三件事。”

    朱純臣的喘息為之一滯。

    “第一,先祖的功勞是用來保大明江山的,不是印在旗子上,給您府上那些南來北往,走私舞弊的漕船,當免稅金牌的。”

    朱純臣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第二,陛下今夜殺的不是勛貴,也不是宗室。陛下殺的,是國賊!至于您恰好是個世襲罔替的國公,還姓朱……那是您的不幸,不是陛下的錯。”

    朱純臣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逆血險些噴出。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太祖高皇帝的誓言,是‘不殺功臣’。可沒說,不殺那些早已變成國家蛀蟲的功臣後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天子眼中,從來只有忠奸,沒有親疏。今夜之後,京城里所有自以為聰明的人,都會明白這個道理。”

    言盡于此。

    朱純臣被這三句話駁斥得瞠目結舌,大腦一片空白。

    當理智崩塌之後,剩下的便是野獸般的瘋狂。

    “反了!反了!你們都反了!”他嘶吼著,雙目赤紅,揮舞著那柄象征著無上榮耀的尚方寶劍,像一個瘋子般沖向沈煉。

    沈煉的身形微微一側,便如一片落葉般輕巧地躲過了那勢大力沉的一劍。

    劍風刮過,吹起了他的衣角。

    電光火石之間,他手中的繡春刀動了。

    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美而迅疾的弧線,猶如一道乍泄的泓泉,後發先至。

    那道淒美的刀光如情人間的輕撫,溫柔精準地嵌入了他肥厚的脖頸。

    冰冷的觸感傳來,朱純臣只覺得渾身一僵,所有的力氣都在瞬間被抽空。

    他瞪大了那雙渾濁的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面帶微笑的鷹犬。

    朱純臣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能發出  的漏風聲。

    隨即,他高大的身軀如同被砍倒的大樹轟然倒地。

    沈煉收刀而立。

    他對著身後捧著托盤的校尉,微微頷首。

    那校尉立刻上前,將托盤中的雪白綢布拿起,鋪在地上。

    沈煉蹲下身,動作熟練地做完接下來的工作,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托盤之中,再用那塊明黃綢布仔細蓋好。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轉身便向堂外走去。

    當沈煉踏出成國公府大門的那一刻,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終于灑滿了京城的街道。

    ……

    天,終于大亮了。

    京城九門依照往常的時辰,伴隨著沉重的吱呀聲緩緩開啟。

    早起的商販以及那些需要上朝當班的官員們如同流水般涌入或涌出城門。

    但很快,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氣氛太詭異了。

    往日里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街道,今天竟出奇地安靜。

    巡街的兵丁比往日多了數倍,一個個面容肅殺,按刀而立,眼神冷得像冰。

    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當人們匯聚到菜市口時,那詭異的氛圍達到了頂點。

    這里,這個往日里京城最喧鬧,最充滿市井氣息的地方,此刻卻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廣場中央,一夜之間竟豎起了數十根高高的木桿。

    木桿的頂端,迎著初升的朝陽,懸掛著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些人頭上的表情,有的驚恐,有的憤怒,有的茫然,無一例外都已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晨風吹過,吹動著他們干結的頭發,遠遠望去,仿佛是節慶過後未及摘下的燈籠,內里的燭火早已熄滅,只剩下冰冷的輪廓,在風中無意識地擺動。

    百姓們驚恐地捂住了嘴,一些膽小地已經開始干嘔。

    而那些官員們則一個個臉色煞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們驚恐地辨認著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

    “那是……戶部左侍郎,張大人?”

    “天吶,那是司禮監的紅人,王公公!”

    “還有倉場總督……李大人!他昨天還和我一起喝過茶!”

    一個個平日里高高在上權勢燻天的大人物,此刻都化作了木桿頂端那顆冰冷的頭顱。

    而在所有木桿的最中央,最高的那一根上懸掛著的,赫然是成國公朱純臣那張死不瞑目的臉!

    他的眼楮瞪得老大,嘴巴微張,仿佛還在向這個世界,做著最後的咆哮。

    這……這是捅破天了!

    就在全城陷入巨大的恐慌與無盡的猜測之中時,一隊宮中內監在錦衣衛的護衛下走上了臨時搭建的高台。

    為首的大太監展開一卷明黃的聖旨,用他那尖細卻洪亮的聲音,當眾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勛貴朱純臣、內官王體乾等,身為國之棟梁,食朝廷俸祿,不思報效君恩,反交通外官,結黨營私,侵吞漕糧,動搖國本……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朕心甚痛,為正國法,為儆效尤,特賜爾等一體正法!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天地間一片死寂。

    隨即,比死亡本身更可怕更深邃的寒意,直接在每一個官員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時間!

    時間對不上了!

    從昨夜城中暗流涌動,到此刻人頭落地、罪證昭彰,一切天衣無縫。

    這聖旨辭藻典雅,罪名確鑿,羅織之嚴密,邏輯之清晰,絕非一夜之間倉促可成。

    那麼,早在錦衣衛的繡春刀出鞘之前,早在成國公府的大門被敲響之前,甚至可能早在數日、數十日之前,這份宣判所有人死刑的聖旨,就已經靜靜地躺在了南京紫禁城的御案之上!

    人群中,那位官居七品的禮部主事,雙腿早已失去了知覺。

    就在昨日,他還與同僚在溫暖的官署里引經據典,腹誹新君過于暴虐,擔憂如此行事恐非社稷之福。

    此刻,他看著風中朱純臣那顆曾經不可一世的頭顱,心中涌起的不再是寒意,而是荒謬而絕望的自嘲。

    自己算什麼東西?也配?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邊的同僚們。

    那些平日里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同僚,那些自詡為聖人門徒以匡正君王為己任的清流,此刻無一例外全都臉色煞白如紙。

    沒有人震驚,因為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感受。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同時劈中了在場所有官員的腦海︰

    自古至今,哪一位皇帝能做到如此地步?

    秦始皇雄才大略,卻不能察趙高、李斯之奸,以至二世而亡。漢武帝乾綱獨斷,亦有巫蠱之禍,被奸佞蒙蔽,逼死親子。便是本朝太祖高皇帝,如此殺伐果決,也需胡惟庸、藍玉之案發酵多年才得以動手。

    他們都需要眼,需要耳,需要臣子來為他們探查、稟報。

    他們會錯判,會被蒙蔽,會有失誤。

    但這位……這位遠在南京的陛下……

    他不需要!

    他仿佛已將自己的意志化作了籠罩天下的天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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