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西郊,一個不對外開放的招待所。
招待所的陳設簡單,甚至有些陳舊。
林遠坐在一張老舊的木沙發上。
他的對面,坐著錢老。
就是那位,親自為聯盟定名“天路”的,夏國航天事業的奠基人之一。
錢老給林遠倒了一杯茶。
茶很普通,就是招待所里常見的大葉茶。
“小林啊,緊張嗎?”吳老笑著問。
“有點。”林遠老實地回答。
他身上還穿著遠征科技的工作服,風塵僕僕。
從發射場回來,他甚至沒來得及回家。
“不用緊張。”吳老說,
“你身後站著的,是陸沉淵。那小子,看人不會錯。”
“我們這些老家伙,以前總覺得,商業公司就是逐利的。”
“但陸沉淵,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錢老從一個牛皮紙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這是戰略合作備忘錄。”
“具體的條款,後面會有專門的團隊去談。”
“今天,我們就是把這個‘名分’,定下來。”
“從今天起,天路聯盟,就是我們國家航天計劃的,正式供應商和深度合作伙伴。”
錢老把文件,推到林遠面前。
林遠看著那份文件,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
但他覺得,那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
他拿起筆,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是錢老。
沒有記者,沒有閃光燈。
兩位代表著夏國航天未來不同方向的男人,只是簡單而有力地握了握手。
錢老看著林遠。
“回去告訴陸沉淵。”
“國家搭台,你們唱戲。”
“這出戲,一定要唱好。”
……
當晚,雲頂壹號,頂層公寓。
客廳里沒有開主燈。
只有城市的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了進來。
電視上,正播放著一檔深夜財經節目。
屏幕下方的滾動信息欄里,一條消息,一閃而過。
“據悉,‘天路聯盟’多家成員企業,已正式進入‘望舒’計劃供應鏈體系……”
消息很短,淹沒在無數的信息流里。
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大海。
墨清灕靠在沙發上,看著那條消息。
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輕輕環住了她。
陸沉淵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
“都結束了。”墨清灕輕聲說。
“不。”陸沉淵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是一切,都剛剛開始。”
墨清灕側過頭,看著他。
他的眼中,沒有那種大功告成的驕傲,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寧靜。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她問。
“退休。”陸沉淵回答。
墨清灕愣了一下。
“退休?真退休?”
“嗯。”陸沉淵擁著她,走到窗邊。
樓下,是璀璨的城市燈火。
“路已經修好了。”
“該讓專業的司機,去開車了。”
墨清灕靜靜地看著他。
“好。”她輕聲說,
“我陪你。”
……
一周後。
遠征科技,高管例會。
林遠正在匯報下一階段的發射計劃和技術優化方案。
所有人都听得很認真。
陸沉淵坐在主位上。
但他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他只是安靜地听著。
看著林遠,看著周明遠,看著李默,看著這些他親手搭建起來的團隊,已經能如此高效、順暢地運轉。
會議結束,所有人都準備起身離開。
“等一下。”陸沉淵開口了。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看向他。
以為他要做什麼重要的戰略指示。
陸沉淵笑了笑。
他看著林遠。
“林遠。”
“陸總。”林遠立刻站直了身體。
“從今天起,遠征科技,還有整個天路聯盟的日常運營,就交給你了。”
陸沉淵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遠更是大腦一片空白。
“老陸,我……”
“我相信你。”陸沉淵站起身,拍了拍林遠的肩膀。
然後,他環視眾人,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
“我這個修路工,任務完成了。”
“該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說完,他沒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徑直走出了會議室。
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完全沒反應過來的人。
林遠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
下午四點半。
京州第一幼兒園門口。
一輛黑色的“無距”,安靜地停在路邊。
和周圍那些接孩子的車,沒什麼不同。
陸沉淵靠在車門上。
他換下了一身正裝,只穿著簡單的休閑褲和白襯衫。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看著幼兒園的大門,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
很多家長,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過分英俊的男人。
“叮鈴鈴……”
下課鈴響了。
幼兒園的大門打開。
一群穿著統一校服的小豆丁,嘰嘰喳喳地沖了出來。
陸沉淵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陸時安背著一個小小的恐龍書包,跑得最快。
“爸爸!”
他像一顆小炮彈,沖進了陸沉淵的懷里。
陸沉淵將他高高舉起。
“今天在學校,乖不乖?”
“乖!”陸時安大聲回答,
“老師今天還表揚我了!”
“是嗎?那安安想要什麼獎勵?”
“我想吃媽媽做的,草莓蛋糕!”
“好。”陸沉淵笑著,將他放下來,牽起他的小手。
“我們回家,找媽媽。”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向那輛黑色的車。
夕陽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這一刻,他不是那個改變了時代的陸沉淵。
他只是一個,來接兒子放學的普通的父親。
……
回到雲頂壹號。
墨清灕果然已經準備好了草莓蛋糕。
陸時安歡呼一聲,撲了過去。
陸沉淵從身後,擁住正在看兒子吃蛋糕的墨清灕。
“真的都放手了?”墨清灕問。
“嗯。”
“以後有什麼打算?”
“做點,更重要的事。”陸沉淵說。
“哦?”
“比如,成立一個基金。”陸沉淵的目光,看向遠方,
“資助那些,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都看不到成果的純粹研究。”
“比如,若溪的數學。”
“比如,沉霄的生命科學。”
“商業能解決效率問題,但解決不了根源問題。”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為這個世界,種下幾顆更遙遠的種子。”
墨清灕轉過身,看著他。
“好。”她踮起腳,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這一次,我做你的第一個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