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的“退休”,在外界看來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雖然,陸沉淵時不時會消失在公眾視野。
但是,沒有人會相信,這個男人在此時的巔峰時刻,會真的將權杖交給別人。
也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在締造了無數商業奇跡後的男人,會真的轉身回歸家庭。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次,陸沉淵,似乎真的退休了。
媒體上,逐步出現無數的分析和猜測。
有人說,這是陸沉淵的“杯酒釋兵權”,是穩定天路聯盟軍心的陽謀。
有人說,這是他厭倦了商海浮沉,尋求內心的寧靜。
也有人說,這只是一個更宏大布局的開始。
但所有喧囂,都與雲頂壹號無關。
陸沉淵的生活,變得無比簡單。
早上,送陸時安去幼兒園。
上午,和墨清灕一起,處理“星辰基金”的事務。
下午,接兒子放學。
晚上,一家三口,吃飯,散步,講睡前故事。
他真的,像一個普通的丈夫和父親。
“星辰基金”的成立,沒有舉辦任何發布會。
它就像它的創始人一樣,安靜地出現。
基金的章程,只有一句話。
“資助一切,探索人類與宇宙未來的,非盈利性基礎科學研究。”
第一筆資金,撥給了京州大學的數學系。
指定用于陸若溪教授領導的“高維拓撲與統一場論”課題組。
第二筆資金,撥給了陸沉霄的生命科學實驗室。
用于“人類基因圖譜與衰老逆轉”的前沿探索。
第三筆,第四筆……
每一筆錢,都投向了那些,在世人看來,虛無縹緲,幾十年都未必能看到成果的領域。
陸沉淵不催促,不考核,不問進度。
他只是,播下一顆又一顆,名為“未來”的種子。
然後,靜待花開。
時間,就在這平靜的日常和無聲的播種中,緩緩流淌。
一年。
兩年。
……
數年後。
京州大學,基礎物理研究所。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復雜的公式和模型,如星河般流轉。
陸若溪站在投影前,手指輕舞,數據生滅,景象叢生。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扎著馬尾。
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只添了幾分知性的沉靜。
甦陽坐在她身後的控制台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甦陽愈發沉穩,看著陸若溪背影的眼神,依然專注,帶著更加內斂的溫柔。
“這里的曲率參數,有問題。”陸若溪忽然停下。
“我調整一下。”甦陽立刻回應。
兩人之間,沒有多余的廢話。
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就在這時,甦陽的個人終端,彈出了一個信息提醒。
標題很醒目。
【本年度世界物理學獎公布,夏國科學家陸若溪和甦陽,因其在‘量子引力’領域的開創性貢獻,成為最大熱門。】
甦陽看了一眼,笑了笑,手指輕點,這條信息投射道陸若溪的前方。
“若溪,你又要上頭條了。”
陸若溪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新聞標題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然後,她隨手一劃,關閉了那條信息。
“比起這個,”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那片璀璨的“星河”上,
“我更想知道,宇宙的盡頭,到底是什麼樣的。”
甦陽的笑容,愈發柔和。
“好。”他說,
“我陪你一起看。”
……
夏音時代,錄音室。
巨大的調音台,像一艘星艦的駕駛艙,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細密的光點。
空氣中,只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
嵇亦辰坐在主位上,戴著監听耳機,眉頭微鎖,手指在推子上精準地滑動。
他身後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陸芊芊。
她剛從南美洲回來不到一周。
她穿著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整個人比從前安靜了許多,眼神里有一種被烈日和風沙洗禮過的沉靜的力量。
嵇亦辰似乎完成了某個段落的調試。
他摘下耳機,轉過身,看向陸芊芊。
他沒有說話,只是按下了外放鍵。
一段音樂,緩緩流淌出來。
沒有復雜的配器,只有一把木吉他作為基底。
然後,風的聲音,卷著泥土摩擦的聲音,漸漸融入。
接著,是遠處傳來的,部落里特有的鼓點,帶著一絲壓抑的悲傷。
忽然,一個孩童清脆的笑聲,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悲傷。
那笑聲,和吉他溫暖的和弦,交織在一起。
陸芊芊閉上了眼楮。
一曲終了。
錄音室里,重歸寂靜。
“怎麼樣?”嵇亦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陸芊芊沒有立刻回答。
她睜開眼,目光有些悠遠。
“我听到了,”她輕聲說,
“是阿吉的笑聲。在她因為霍亂,離開我們的前一天。”
“還有,陳雷大哥修好水泵時,扳手掉在地上,那一聲清脆的回響。”
嵇亦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他知道,他做對了。
他不是在創作音樂。
他是在用音符,為她,為那些遠方的人,寫一部不會被遺忘的日記。
“《微塵》這張專輯的收益,已經通過基金會,為營地建了三座永久性的淨水站,還有一個小型的太陽能發電站。”
陸芊芊看著他說,
“你救了很多人的命。”
“是‘我們’。”嵇亦辰糾正道。
他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了初見時的孤傲和審視,只有一種旁人無法讀懂的默契。
“你帶回了故事。”他說,“我只是個翻譯。”
陸芊芊笑了笑。
然後,她頓了頓,說道,
“下個月中旬,我又要出發。”
“好。”嵇亦辰點頭,
“這次,我把最好的錄音設備帶上,和你一起。”
“我要錄下,那片土地上,第一聲,屬于他們自己的吉他的聲音。”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吉他。
而陸芊芊,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個有些破舊的本子。
上面是她新記錄下的,關于希望和重建的故事。
他們沒有再說話。
一個彈著琴,尋找新的旋律。
一個翻著本子,為旋律尋找靈魂。
……
秦氏集團,與“天路聯盟”合作的最新一代太空工程機器人“巨靈”發布會現場。
秦雅站在舞台中央。
她一身火紅色的長裙,依舊是全場最耀眼的焦點。
但她的氣場,比年輕時,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從容和大氣。
“‘巨靈’,將不是一個產品,而是一個平台。”
“它將為人類在月球,乃至火星的永久基地建設,提供最可靠的保障。”
她的演講,自信,有力,引來台下陣陣掌聲。
皇甫城逝安靜地坐在第一排。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眉眼間早已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和偏執。
他不再是那個跟在秦雅身後的“小狼狗”。
演講結束,秦雅走下台。
皇甫城逝迎上去,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話筒。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沒有說話,只是相視一笑。
那笑容里,有並肩作戰的默契,有風雨同舟的信任,有早已融入骨血的,深沉的愛意。
他們曾是彼此的劫。
如今,是彼此的岸。
……
天路聯盟總部。
巨大的環形落地窗前,林遠看著窗外。
窗外,是懸浮在空中的,巨大的全息地球。
地球與月球之間,有數百條代表著航線的藍色光帶。
光帶上,無數的光點正在穿梭不息。
那是“遠征”的飛船。
那是天路聯盟成員的衛星。
那是屬于夏國的,通往星辰大海的繁華天路。
任茜端著兩杯咖啡,走到他身邊。
“還在看?”她笑著問。
“嗯。”林遠接過咖啡,
“有時候,覺得像做夢一樣。”
“幾年前,老陸跟我們說,要修一條通往太空的路。”
“那時候,誰能想到,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任茜靠在他的肩上,看著那片繁忙的“星河”。
“他總是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未來。”
“是啊。”林遠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我們得把這條路,守好。”
“讓它,一直這樣,繁榮下去。”
任茜握住他的手。
“我們會的。”
……
京州,“拾光”畫廊。
這是王通文為樓夢玲開的畫廊。
如今,已是夏國最頂級的藝術殿堂之一。
但今天,畫廊沒有對外營業。
一場家庭聚會,正在這里舉行。
畫廊中央,幾張長桌拼在一起。
上面擺滿了豐盛的食物。
陸家的孩子們,大的已經十幾歲,小的還在咿呀學語,笑鬧著,追逐著。
陸沉淵和墨清灕帶著陸時安,坐在主位。
陸沉霄、陸沉晏、陸沉津三兄弟和他們的家人,圍坐在一起。
陸沉晏正在眉飛色舞地,講著他監制的新電影,一部關于“望舒”基地建設的科幻大片。
陸沉津居然正溫和地給妻子和孩子夾菜。
陸沉霄則在和甦陽,低聲討論著什麼學術問題。
樓夢玲和王通文,並肩站在一起。
王通文的臉上,帶著儒雅的笑意,看著眼前這熱鬧的景象。
樓夢玲的眼中,滿是幸福和滿足。
她走到陸沉淵身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就像小時候一樣。
“阿淵。”她的聲音慈祥。
“媽。”陸沉淵抬頭。
“謝謝你。”樓夢玲說。
她沒有說謝他什麼。
但陸沉淵懂。
謝謝他,給了這個家,一個全新的,溫暖的結局。
謝謝他,撫平了所有的傷痕,讓愛,重新回到了每個人心里。
陸沉淵握住母親的手。
“媽,我們是一家人。”
樓夢玲笑了,眼角泛起一絲淚光。
是啊,一家人。
……
又過了許多年。
地月航線,早已成為常態。
月球上的“望舒城”,也從一個科研前哨,擴展成了一座擁有數萬常住人口的月面都市。
它成了地球人仰望夜空時,一個清晰可見的,溫暖的光點。
一個人類文明,新的燈塔。
而陸沉淵和墨清灕的名字,也早已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被寫進了歷史。
他們的故事,成了傳奇。
雲頂壹號,頂層公寓的露台上。
夏夜的風,帶著一絲涼意。
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正站在一架巨大的天文望遠鏡前。
他是陸時安。
已經長成了一個,和他父親當年一樣,英俊沉靜的年輕人。
他的目光,正透過鏡筒,看著那顆蔚藍的衛星。
“爸,媽,快來看!”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望舒城’今天的燈火,好亮!”
陸沉淵和墨清灕,從他身後緩緩走來。
歲月,似乎格外偏愛他們。
他們的臉上,沉澱了時光的智慧和從容,卻依舊風華不減。
陸沉淵從身後,輕輕環住墨清灕的腰。
兩人並肩,看著兒子興奮的側臉,又一起望向那片深邃的,綴滿了星辰的夜空。
萬家燈火,在他們腳下,如同一片倒映的星河。
而真正的星河,在他們頭頂,璀璨,無垠。
墨清灕靠在丈夫的肩頭。
一切,都安靜得剛剛好。
她忽然,輕聲問︰
“阿淵,當初你給我送來那張紙條的時候,你想過今天嗎?”
陸沉淵的目光,從遙遠的月球,收回到身邊妻子的臉上。
他又看了看,那個正在探索宇宙奧秘的兒子。
他的眼中,是無盡的溫柔。
他笑了。
“沒想過。”
他輕聲回答,握緊了妻子的手。
“不過,我後來只想,要和你一起,看遍這世間所有的風景。”
“現在看來,我們做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