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連續奔波的陸沉淵,終于回到了家里。
當雲頂壹號頂層公寓厚重的門被輕輕推開時,一股熟悉的、屬于家的溫暖氣息撲面而來。
深夜的客廳,寂靜無聲。
只在玄關和通往臥室的走廊上,留著兩盞光線柔和的壁燈,驅散了黑暗,卻又不打擾夜的寧靜。
陸沉淵的身上,還帶著未散的長途奔波的風塵。
他換下鞋,將外套掛在衣架上。
他的動作很輕,怕吵醒已經熟睡的妻兒。
他以為,墨清灕和陸時安都已經睡了。
然而,當他轉過身,卻看到墨清灕正從廚房里走出來。
她穿著一身絲質的睡袍,手里還端著一杯溫水。
顯然,她並沒有睡,而是在等他。
“回來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月光一樣,落在陸沉淵疲憊的心上。
“嗯。”陸沉淵應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墨清灕將溫水遞給他,目光落在他略顯疲憊的眉宇間,眼神里有心疼,但沒有過多的言語。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喝完水,然後接過空杯子。
陸沉淵在沙發上坐下,身體陷入柔軟的靠墊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閉上眼,連日來緊繃的神經,才在這一刻真正地松弛下來。
墨清灕沒有問他此行是否順利,也沒有問他吃了多少閉門羹。
她只是走到他身後,伸出修長而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按在他的太陽穴上。
她的指尖帶著微涼的馨香,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舒緩著他緊繃的神經。
“種子都播下了?”
墨清灕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她只是用這樣一句話,就直抵陸沉淵此行最核心的目的,以及道出了他所有願景。
陸沉淵沒有睜眼,唇角卻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嗯。”
他的聲音溫和。
“那就好。”
墨清灕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手指的動作卻愈發輕柔。
她俯下身,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畔。
“再宏偉的藍圖,也需要設計師有充足的睡眠。”
“去休息吧,阿淵。”
她直起身,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溫柔。
“星辰大海,它就在那里,不會跑。”
陸沉淵終于睜開了眼。
他轉過頭,仰視著自己的妻子。
燈光下,她的輪廓柔和,眼神里滿是柔情。
她從不是菟絲花,她是他最堅實的盟友,是他靈魂的共鳴者。
他伸出手,握住她停在自己肩上的手。
“好。”
他站起身,順勢將她攬入懷中。
沒有激烈的情話,沒有纏綿的親吻。
只是一個安靜而溫暖的擁抱。
他將頭,輕輕靠在她的頸窩。
似乎是為了彌補這一段時間在妻兒身上的失去的時光。
……
連續奔波的陸沉淵,又回到了超級奶爸的狀態。
他和墨清灕停下來,安靜地享受家庭時光。
一個周末的下午,京州郊外的一處郊野公園。
一頂寬大的露營帳篷,已經搭好。
帳篷前,一張折疊桌,幾把椅子。
陸沉淵正在擺弄一套便攜式的卡式爐,準備午餐。
不遠處的草坪上,墨清灕鋪開一張防潮墊。
陸時安又開始追逐著空中飛舞的蒲公英,蝴蝶,以及偶爾落下的飛鳥。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里,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這里,听不到市場的喧囂,看不到股價的漲跌。
仿佛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陸沉淵的私人手機,就放在折疊桌上。
過去的幾個月,它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
他用行動,告訴了現在已經打出腦漿的眾人,他“退休”了。
新能源,人工智能,機器人,芯片……
這些淵龍科技的日常事務,由任茜和張奇組成的決策委員會處理。
他只保留著,首席戰略顧問的頭餃和一票否決權。
但他一次也沒有用過。
午餐後,陸時安在帳篷里睡著了。
墨清灕靠在椅子上,隨意翻看著平板里的信息。
陸沉淵的手機響了,是任茜打來的。
“老陸。”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疲憊。
“嗯。”
“上個月,‘開天’和‘鋒芒’在雲計算市場的價格戰,我們兩家,總共燒掉了接近三十個億。”
“市場份額,各自增長了不到百分之零點五。”
“思特拉,什麼都沒做份額增加了百分之一。”
“我們,在給對手送人頭。”
任茜的語氣有些低沉。
陸沉淵安靜地听著,卻沒有給出任何指示或建議。
“市場部遞交了新一季度的預算,還要再追加二十億。”任茜繼續說。
“理由是,秦雅那邊請了最大牌的明星代言,我們不能輸了聲勢。”
“我覺得很荒謬。”
“但是,整個集團從上到下,都彌漫著一股不蒸饅頭爭口氣的氛圍。”
“我快壓不住了。”
陸沉淵看著遠處,一只松鼠從樹上跳下來,飛快地跑過草地。
陸時安追了過去,卻沒追上。
“任茜。”他開口道。
“你覺得,我們現在是在爭奪同一塊蛋糕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或者,我們應該想辦法,把蛋糕做得更大一些?”
陸沉淵沒有等她回答。
“這個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陪林遠,去看場電影。”
說完,他掛了電話。
任茜握著手機,愣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把蛋糕,做得更大?
她看著窗外,車水馬龍。
心里那股焦躁的火焰,似乎被一陣清風吹得動搖了一下。
沒過多久,陸沉淵的手機,再次響起。
這一次,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墨清灕都抬起了頭。
秦雅。
陸沉淵接通電話,按下了免提。
“陸沉淵。”
秦雅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沙啞,但依舊帶著她特有的高傲的腔調。
“我們的一家核心供應商,剛剛宣布破產了。”
“我知道。”陸沉淵回答。
那是一家,同時為“無距”和秦氏的“風馳”,提供高精度傳感器的公司。
“它死于我們的價格戰。”
秦雅的聲音沒有起伏。
“我們兩家,為了拿到更低的價格,把它的利潤壓榨到了極限。”
“然後,它死了。”
“現在,我們兩家都要花更高的價錢去找思特拉的供應商。”
“這很可笑,不是嗎?”
陸沉淵沒有評價。
他只是重復了,剛才問任茜的那個問題。
“秦雅,你覺得,我們是在爭奪同一塊蛋糕嗎?”
“還是說,我們可以一起,把蛋糕做得更大一些?”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久到,陸沉淵以為她已經掛斷了。
“我知道了。”
秦雅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電話被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