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集團總部。
頂層辦公室。
秦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的城市。
現在的秦雅感到非常疲憊。
她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財務報告,上面用于市場營銷和價格補貼的數字紅得刺眼。
利潤率,創下了近三年來的新低。
辦公室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皇甫城逝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休閑裝。
他沒有出聲,只是走到秦雅身後,將溫熱的咖啡杯輕輕貼近她冰涼的手背上。
秦雅微微一怔,回過神來。
她沒有回頭,只是接過咖啡,輕聲道︰“謝謝。”
秦雅頓了頓,然後再次開口道,
“阿逝,我剛才給陸沉淵通電話了。”
“陸沉淵?”皇甫城逝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悅,
“他想干什麼?”
秦雅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
皇甫城逝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像一只尋求安慰的大型犬。
“雅姐姐,不管他說什麼,我們都別听他的。他必然是想要動搖我們的軍心。”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鋒芒’的技術不比‘開天’差,只要我們再加把勁,一定能把他徹底打垮!”
皇甫城逝的語氣已經有些偏執。
秦雅感受著他懷抱的溫度,心中的疲憊卻絲毫沒有減少。
她曾經很享受這種感覺,他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他眼中那份“我們是世界中心”的篤定。
但現在,她只覺得心累。
“阿逝,”她的聲音很輕,
“我們的一家核心供應商剛剛宣布破產了。”
“我知道。”皇甫城逝的語氣不以為然,
“商場如戰場,總有傷亡。回頭我讓團隊再找幾家更好的就行了。”
“它死于我們的價格戰。”
秦雅打斷了他,聲音里透著一絲沙啞。
“我們把它逼死了,然後,現在要去花三倍的價錢買其它替代品。”
她轉過身,看著他,
“阿逝,你告訴我,我們真的在贏嗎?”
皇甫城逝臉上的輕松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扶著秦雅的肩膀,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楮。
他的眼神,不再是剛才的溫順依賴,而是充滿了狼一般的警惕和審視。
“雅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沉淵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你竟然會懷疑我們?”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受傷的質問。
看著他那張年輕、英俊,又帶些許偏執和佔有的臉,秦雅忽然覺得無法溝通。
她看到的,是整個產業鏈的流血和內耗。
而他看到的,只有他和她,與陸沉淵和墨清灕的戰爭。
她疲憊地閉上眼,掙脫了他的手。
“阿逝,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刺中了皇甫城逝。
他最怕的,不是秦雅發火,而是她這種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疲憊和疏離。
“累了?”
他上前一步,重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蹙眉,
“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嗎?!”
“還是因為,你覺得陸沉淵說得對?你想……向他認輸?!”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沒有!”秦雅終于被他激起了一絲火氣,
“我只是不想再做沒有意義的消耗!”
“沒有意義?”皇甫城逝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瘋狂和自嘲,
“我們一起把‘鋒芒’做出來,我們聯手對抗淵龍,我們一步步把市場搶回來……這些,在你眼里,都沒有意義?”
他逼近她,語氣更加激動。
“雅姐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喪氣話。”
秦雅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風暴。
她知道,她說什麼,他現在都听不進去。
她心底涌起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更深的無力感。
她放棄了解釋,只是揮了揮手。
“阿逝,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秦雅的那一絲懇求一下子就擊垮了皇甫城逝。
皇甫城逝看著秦雅,突然發現自己,也會傷害到自己最為珍視的雅姐姐。
皇甫城逝什麼也沒再說,而是輕輕地松開了手,後退了兩步,眼中滿是心疼。
“好。”
他轉身,緩緩地走了出去,然後輕輕地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重新恢復了死寂。
秦雅的腦海里,反復回響著陸沉淵的那句話。
“我們可以一起,把蛋糕做得更大一些?”
她一直以為,她和墨清灕、和陸沉淵的戰爭是宿命。
但現在,她發現,這場戰爭正在消耗掉她的一切,包括身邊最親近的人。
他們,就像兩只在泥潭里搏斗的巨獸,筋疲力盡。
而旁邊的獵人思特拉,正微笑著舉起獵槍。
她坐回辦公桌前,拿起內線電話,聲音冷靜得不像她自己。
“幫我接一下,天芯科技的李總。”
她決定,做點什麼。
至少,先和牌桌上的其他人通個氣。
夜幕降臨。
郊野的星空格外清晰,身旁的篝火 啪作響。
陸時安早已熟睡。
陸沉淵和墨清灕,並肩坐在帳篷前。
“墨氏下面,有三家做汽車零部件的子公司。”墨清灕忽然開口道,
“這個季度都在虧損。”
“他們的客戶,主要是國內幾家二線新能源車企。”
“淵龍和秦氏打價格戰,那些二線車企為了活下去只能瘋狂壓榨供應商。”
“到最後,整個產業鏈都在流血。”
她從一個更宏觀的角度,看到了這場內耗的破壞力。
“你今天那兩通電話,是想點醒她們?”墨清灕看向陸沉淵。
“我只是,把問題擺在她們面前。”陸沉淵說,
“路,要她們自己選。”
“她們會的。”墨清灕很肯定。
“任茜和秦雅,都是聰明人。她們只是被戰車推著往前走,停不下來而已。”
“現在,你給了她們一個踩剎車的理由。”
墨清灕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柴。
火光,映著她的側臉,溫柔而堅定。
“但是,光踩剎下車還不夠。”
她轉過頭,看著陸沉淵,黑色的眼眸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你需要一個身份。”
“一個,超越了‘淵龍首席顧問’的身份。”
“只有那樣,你才能把所有驕傲的家伙都叫到同一張談判桌上。”
“你不能再是運動員。你要當裁判。”
陸沉淵看著她。
他發現,自己的妻子總能一語道破他內心最深處的謀劃。
他笑了,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
“那,你覺得,我該當一個什麼樣的裁判?”
墨清灕靠在他的肩上,看著跳動的火焰。
“一個,為所有人,畫出更大賽場的裁判。”
“或者說……”
她停頓了一下,仰起臉看著他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一個,思想家。”
陸沉淵聞言,也笑了起來。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