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百葉窗，在胡曼黎的筆記本電腦上投下細長的光斑。她盯著屏幕上李奮斗的資產分析表，咖啡杯里的熱氣漸漸消散。薛曉舟抱著一摞文件推門而入，領帶歪斜，額角還沾著雨水︰“胡姐，李總的助理說他下周去澳洲，這次要是抓不住機會......”
“我們去找李羽可。”胡曼黎合上電腦，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桃姐送的陶瓷小熊鑰匙扣，“她能幫我們見到李總。”
薛曉舟愣在原地，文件散落一地。他彎腰撿起時，瞥見胡曼黎白襯衫下擺露出的繃帶——那是昨夜幫丁達爾補習時，被突然倒下的書架劃傷的。記憶突然翻涌，那天她也是這樣，用創可貼貼住他掌心的傷口，說“做保險的，總要學會自己先愈合”。
李羽可的玩具店飄著淡淡檸檬香。她蹲在櫃台後擦拭玻璃罐里的星星，听見腳步聲抬起頭，目光在薛曉舟身上停留了半秒才轉向胡曼黎︰“你們怎麼來了？”
“想請你幫忙牽線見見李總。”胡曼黎從包里掏出滇西鮮花餅，“還有，聊聊你的心結。”
空氣突然凝固。李羽可捏碎了一塊鮮花餅，碎屑簌簌落在藍白格子圍裙上︰“我媽臨終前，他還在簽合同。現在想用錢彌補？晚了。”
“你以為他真的不在乎？”胡曼黎突然提高聲音，“他辦公室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你三歲時畫的歪扭太陽；他把繼承人條款改了七次，每次都想把更多留給你；他明明能讓二房東立刻滾蛋，卻偏要等你開口......”
薛曉舟看著李羽可發白的指節，想起上次在便利店，胡曼黎說“李羽可櫥窗里的陶瓷小熊，和李總辦公桌上的一模一樣”。原來所有的倔強，都是沒說出口的想念。
“我不會用他的錢。”李羽可轉身時，馬尾掃過擺滿玩偶的貨架，“胡姐，你要是想和他合作，就當我沒認識過你。”
“我站在你這邊。”胡曼黎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薛曉舟心上，“除非你點頭，否則我不會踫李總的單子。”
深夜的辦公室只剩薛曉舟和胡曼黎。空調嗡嗡作響，薛曉舟猛地踢翻垃圾桶︰“胡姐，你瘋了？這單能讓整個部門升兩級！”
“比業績更重要的是人心。”胡曼黎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後的眼楮布滿血絲，“你以為李總缺的是方案？他缺的是女兒的一句‘爸爸’。”
薛曉舟抓起外套摔門而去，雨絲瞬間打濕了襯衫。他想起初入公司時，胡曼黎教他“做保險不是做買賣，是做溫度”，那時他只覺得這話矯情。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深夜加班修改的方案，那些陪客戶聊天到凌晨的日子，原來都是為了尋找這份溫度。
手機突然震動，是桃姐發來的消息︰“小胡啊，有家公司說利息比你給的高三倍......”胡曼黎盯著屏幕，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第二天展會現場，鎂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薛曉舟拽住正要離開的胡曼黎︰“跟我去見李總，就現在！”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展台前——金總西裝筆挺，目光掃過胡曼黎胸前的太盈國際工牌，意味深長地笑了︰“听說你跳槽了？”
胡曼黎還未開口，曾主任的聲音突然響起︰“胡經理，既然來了，不如分享下你的見解？”
展台四周突然安靜下來。胡曼黎望著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想起第一次見薛曉舟時，那個攥著被汗水浸濕的方案，眼神卻無比堅定的年輕人。
“我做了二十年保險。”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卻字字清晰，“見過太多人把保險當商品，卻忘了它本該是守護。就像......”她頓了頓，想起桃姐布滿皺紋的手，“就像我們守護的不是合同，是人心。”
掌聲響起時，薛曉舟望著台上的胡曼黎，突然覺得她周身都籠罩著光芒。他掏出手機，給桃姐發了條消息︰“阿姨，我帶胡姐去您那兒。”
當胡曼黎沖進桃姐家時，老人正對著合同唉聲嘆氣。“我簽了......”桃姐抹著眼淚，“可我總覺得不踏實。”
“您是怕保險落到女婿手里，又不想傷女兒面子，還盼著他真心對您閨女，對嗎？”胡曼黎蹲下身，握住桃姐粗糙的手，“買年頭基金吧，收益穩定，而且......”她壓低聲音，“受益人寫您自己，每月利息直接打給女兒。”
桃姐愣住了，渾濁的眼楮突然亮起︰“你咋知道我......”
“因為我也是做母親的。”胡曼黎想起丁達爾熟睡的臉，“我懂您的擔心。”
另一邊，唐玲的辦公室里，李青青正把玩著口紅︰“听說薛曉舟要升總監了？”唐玲捏碎咖啡杯，瓷片扎進掌心︰“還不是因為胡曼黎......”
深夜，胡曼黎遞交了辭職信。薛曉舟沖進她的辦公室，把辭職信拍在桌上︰“你走，我也走！”
“別胡鬧！”胡曼黎氣得發抖，“你好不容易有機會......”
“我入行是因為你！”薛曉舟突然湊近，呼吸灼熱，“那天你在會議室據理力爭的樣子，讓我知道保險還能這麼有人情味。我不管，你去哪我去哪！”
胡曼黎望著他通紅的眼眶，突然想起李羽可櫥窗里的陶瓷小熊。或許有些裂痕，真的能在修補後變得更珍貴。
再次見到李羽可時，二房東正拍著櫃台叫囂︰“明天必須拆牆！”李奮斗突然從暗處沖出來，領帶歪斜︰“你動我女兒試試！”
“爸！”李羽可擋在父親身前，“不用你管！”
胡曼黎掃過牆上的裂縫，突然笑了︰“張老板，您後院的違建，我要是舉報......”二房東臉色驟變，結結巴巴簽了新合同。
李奮斗望著女兒倔強的背影，喉結動了動︰“小黎，你說她......”
“她一直留著您送的項鏈。”胡曼黎輕聲說，“就像您一直留著她畫的太陽。”
夕陽西下，李羽可掏出褪色的項鏈，聲音哽咽︰“媽走那天，我戴著這個......”李奮斗顫抖著伸手，又縮了回去︰“爸爸錯了......”
胡曼黎和薛曉舟悄悄退到門外。薛曉舟望著天邊的晚霞，突然說︰“胡姐，我懂了。”
“懂什麼？”
“懂你說的溫度。”他笑了，眼楮亮晶晶的，“就像這晚霞，看著柔軟，卻能溫暖整個世界。”
晚風拂過，帶著淡淡的花香。胡曼黎望著遠處相擁的父女，想起桃姐最後說的“一年後，阿姨等你”。或許，所有的等待與堅持，都會在某個清晨，迎來破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