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水晶燈下,邱麗甦猩紅的指甲搭上薛曉舟肩膀時,他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是我兒子,在美國留學剛回來。”她對著魏總笑得風情萬種,鬢邊的鑽石發卡晃得人眼疼。薛曉舟猛地甩開她的手,紅酒潑在波斯地毯上,洇出一片暗紅︰“你配說這種話?”
    王雪追出來時,薛曉舟正對著噴泉大口喘氣。胡曼黎踩著十厘米高跟鞋沖過來,鞋跟卡在地磚縫隙里也渾然不覺︰“你瘋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少年突然轉身,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拆散了我的家!我爸為了和她結婚,把我媽氣得心髒病發......”聲音戛然而止,喉結劇烈滾動。
    胡曼黎的睫毛顫了顫。記憶突然閃回丁致遠書房那張泛黃的合影——照片里年輕的邱麗甦依偎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側,背景牆上“薛氏集團二十周年”的燙金字刺得人眼楮生疼。“魏總我來談,你先冷靜。”她扯下絲巾裹住崴傷的腳,手機屏幕亮起丁丁的未接來電。
    孫潔站在母親家樓道里,听著王阿姨的八卦,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防盜門內傳來輕快的流行樂,還有母親銀鈴般的笑聲。推開門,周阿姨正對著鏡子試新燙的卷發,茶幾上擺著阿東送的進口巧克力︰“小孫啊,媽打算和阿東去雲南旅游。”
    “他比您小二十歲!”孫潔掃落巧克力,錫紙包裝散了一地。周阿姨彎腰去撿,珍珠項鏈垂在胸前搖晃︰“你們總說忙,阿東每天陪我跳廣場舞。”夕陽透過紗簾灑進來,照得母親眼角的皺紋都泛著溫柔的光。
    胡曼黎在校門口接到丁丁時,兒子正興奮地揮舞著訓練營傳單︰“媽媽!同學說爸爸是大教授,都想讓他來講課!”她蹲下身整理孩子歪掉的紅領巾,指尖觸到布料下冰涼的游戲機——那是邱麗甦送的生日禮物。
    丁致遠的書房里,台燈在邱麗甦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你還要和她演多久恩愛夫妻?”她翻著胡曼黎最新的朋友圈照片,冷笑出聲,“打著你名號拉客戶,真當別人是傻子?”丁致遠摩挲著鋼筆的手頓住,想起胡曼黎落魄時變賣包包的模樣,喉間泛起苦澀。
    “必須公開離婚。”邱麗甦將離婚協議拍在桌上,鑽戒磕出清脆的響,“否則我就把她騙保的事捅到網上。”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丁致遠看著協議上兒子的撫養權條款,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胡曼黎在產房里蒼白的臉。
    咖啡館里,孫潔哭得梨花帶雨︰“我媽把養老金都取出來了!那個阿東肯定是騙子!”薛曉舟煩躁地翻看合同,被胡曼黎狠狠踩了一腳。“周阿姨最近記性變差了?”她遞上紙巾,目光掃過孫潔顫抖的指尖,“要不要考慮給她買份護理險?”
    周阿姨家樓下,薛曉舟盯著胡曼黎塞來的望遠鏡,滿臉不情願︰“我們是賣保險的,不是私家偵探。”話音未落,阿東摟著年輕女子從出租車里鑽出來。胡曼黎眼疾手快,將相機塞進他懷里︰“快拍!這可是證據!”
    七天後的黃昏,兩人蹲在綠化帶里啃面包。薛曉舟的西裝沾滿草屑,手機里存滿阿東與不同女人的親密照。“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他正要起身,忽見阿東扶著周阿姨走進民政局。胡曼黎猛地拽住他,指甲幾乎掐進肉里︰“跟上!”
    居委會辦公室里,胡曼黎戴著紅袖章,拿著人口普查表笑得和藹可親︰“阿東同志,听說您和周阿姨在辦結婚證?”薛曉舟舉著相機的手微微發抖,鏡頭里阿東妻子的照片從他錢包滑落——那是他上周在商場撞見的導購員。
    暴雨突然砸在玻璃上,周阿姨舉著雨傘的身影在雨幕中搖晃。胡曼黎沖出去時,薛曉舟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周阿姨,他在騙您!”她抓住老人的手,卻被狠狠甩開。路燈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阿東摟著周阿姨的腰,在雨幕中漸行漸遠。
    薛曉舟低頭翻看相機,最新那張照片里,周阿姨脖頸的珍珠項鏈在雨中泛著冷光——和孫潔描述的、母親失蹤的傳家寶一模一樣。胡曼黎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明天去找孫潔,讓她起訴阿東詐騙。順便......”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給周阿姨買份防詐騙險。”
    霓虹在積水里碎成斑斕的光,薛曉舟望著胡曼黎濕透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在醫院發酒瘋時說的話。原來每個人都在生活的泥沼里掙扎,而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在泥濘中互相攙扶,尋找那束微弱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