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三輛掛滿紅綢的卡車轟然駛入丁香花園，車載喇叭循環播放著《百鳥朝鳳》的嗩吶聲。胡曼黎戴著墨鏡站在車頭，指揮工人將褪色的雙喜字、塑料拉花和印著“永結同心”的搪瓷臉盆搬下車。保安舉著對講機沖過來時，她正踮腳往邱麗甦家的鐵藝圍欄上掛紅綢︰“這是給邱女士籌備三婚的賀禮！”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驚醒了好夢，邱麗甦裹著真絲睡袍沖下樓，卷發亂得像鳥窩。圍觀鄰居的手機鏡頭齊刷刷對準她，人群里飄出“插足別人家庭”“狐狸精”的竊竊私語。胡曼黎笑眯眯地遞上紅包，燙金封面上龍飛鳳舞寫著“賀丁夫人梅開三度”︰“丁教授不是最愛陽春白雪嗎？這點心意您可別嫌寒磣。”
保安連拖帶拽將胡曼黎推出小區時，她還在朝樓上揮手。電話那頭鐘寧笑得直喘氣︰“你這招太損了！丁致遠在大學的面子都要被丟光！”笑聲戛然而止，“不過曼黎，邱麗甦背後的人脈......”“我咽不下這口氣！”胡曼黎抹了把額頭的汗，望著天邊初升的太陽，“我爸從小就教我，人活著就得爭一口氣。”
4s店的冷氣吹得人發顫，胡曼黎撫摸著寶馬x6的方向盤，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是2018年她簽完千萬保單的第二天。那時丁致遠親手給她戴上車鑰匙，說這是“成功女人的勛章”。“姐，這擺件太老氣了。”年輕夫妻隨手將瓖鑽招財貓扔到地上，陶瓷碎裂的聲音刺得她眼眶發熱。“這車不賣了。”她紅著眼眶發動引擎，後視鏡里倒映著夫妻錯愕的臉。
網球場的塑膠地面被曬得發軟，薛曉舟握著球拍的手心全是汗。康院長揮拍時，他故意將球打偏，白色運動鞋在底線劃出滑稽的弧線。“小薛水平確實一般。”吳雅笑得眉眼彎彎，悄悄踩了踩他的腳。直到康院長連贏五局失去興致，薛曉舟才卸去偽裝，一記凌厲的扣殺讓網球擦著對方耳際飛過。
“哎喲！”康院長崴腳的瞬間，全場氣氛凝固。薛曉舟遞水時脫口而出︰“您這年紀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吳雅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康夫人冷哼一聲扶住丈夫。回程車上，吳雅將粉底蹭花的紙巾砸在他身上︰“下周必須重新約局！你得讓康院長贏到滿意為止！”
薛曉舟盯著窗外倒退的梧桐樹，想起住院費催繳單上吳雅簽下的名字。消毒水的氣味突然涌進鼻腔——那天他在醫院撞見吳雅偷偷往繳費機里塞卡，單薄的背影讓他喉嚨發緊。
艾總辦公室的水晶吊燈晃得人眼花，胡曼黎將普洱茶推到客戶面前時，薛曉舟抱著資料闖了進來。“艾總，我們公司的重疾險......”“這不是太盈國際的間諜嗎？”胡曼黎突然拍案而起，保安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時，她看見薛曉舟攥著方案的指節發白。
“胡姐，小薛離職前拿著備份材料找過金總。”老馬壓低聲音，保溫杯里的枸杞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陳放那孫子故意給他挖坑，他就是個被當槍使的傻子。”胡曼黎捏著手機的手頓住，微信對話框里“通過好友驗證”的提示正在跳動。
咖啡館的冷氣混著焦糖瑪奇朵的香氣，薛曉舟將筆記本拍在桌上︰“胡女士，我不缺客戶。”“听說邱麗甦最近在給太盈國際牽線？”胡曼黎轉動著吸管，冰塊踫撞聲清脆悅耳，“她要是知道你和我聯手......”見他不為所動，她掏出手機展示客戶名單︰“撬走一個，這些資源全歸你，我立刻消失。”
第二天清晨，薛曉舟站在胡父居住的老弄堂口。手機導航顯示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小時，他整理了下領帶，卻不知樓上窗口，胡曼黎正對著父親比劃手勢。當他踩著石階敲響斑駁的木門時，胡父眯著眼打量他︰“賣保險的？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嚇。”
“爺爺，您听我介紹......”“等等！”胡父突然轉身，“陽台花盆里有個快遞，你幫我取上來？”薛曉舟小跑著穿過弄堂時，沒看見二樓窗口父女倆憋笑憋紅的臉。正午的陽光曬得他後背濕透，懷里的快遞盒沉甸甸的，而手機里，胡曼黎正在給下一個客戶發消息︰“記住，無論他說什麼，都回‘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