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中央空調發出輕微嗡鳴,薛曉舟盯著投影儀上滾動的客戶開發方案,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一暢激昂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回蕩︰“我們要對潛在客戶進行高頻次電話觸達,每天至少撥打200通......”他下意識地嗤笑一聲,喉間溢出的輕蔑像枚細小的石子,精準砸中唐玲的耳膜。
    “薛曉舟,你有什麼意見?”唐玲涂著酒紅甲油的手指叩擊桌面,尖利的聲響刺破凝滯的空氣。薛曉舟起身時帶翻了手邊的水杯,水漬在企劃案上暈開墨痕︰“這種轟炸式推銷會讓客戶產生嚴重抵觸情緒,尤其是家長群體,他們會認為這是騷擾。”
    哄笑聲如潮水漫過會議桌,一暢夸張地捂著肚子︰“新人就是天真,不這樣怎麼開單?”唐玲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她轉動著鋼筆︰“既然這麼有想法,就去整理三年前的客戶資料吧,順便把這批傳單發完。”她揚了揚手中皺巴巴的彩頁,油墨未干的廣告上印著“少兒險買一贈一”的字樣。
    與此同時,胡曼黎的手機在廚房嗡嗡震動,圍裙上還沾著未洗淨的面粉。老客戶張姐的聲音帶著刺︰“胡經理現在看不上我們小客戶了?派個黃毛丫頭來糊弄人!”她握著鍋鏟的手驟然收緊,燃氣灶的火苗在防風罩里跳躍,映得她臉色發白。
    掛斷電話後,胡曼黎直奔王春露的出租屋。狹小的房間里堆滿保險資料,王春露正對著電腦核對客戶信息,屏幕藍光映得她眼底發青。“春露,張姐的事......”話未說完,對方突然痛哭起來︰“黎姐,我媽住院要交手術費,三成分紅根本不夠......”
    胡曼黎攥著衣角的手松開又握緊,窗外飄來隔壁炒菜的油煙味。曾經那個怯生生跟著她跑業務的小姑娘,此刻眼神里藏著她看不懂的貪婪。“我給過你機會。”她轉身時帶倒了門邊的紙箱,散落的合同上密密麻麻蓋著客戶的手印。
    深夜的超市里,胡曼黎對著打折區的雞蛋反復比較。手機屏幕亮起,鐘寧發來語音︰“那些人听說你失業,連咖啡都不回請了。”她把臨期牛奶放進購物車,條形碼掃過收銀機時發出清脆的“滴”聲,像極了銀行卡余額減少的提示音。
    餐桌上的牛排早已涼透,胡曼黎望著空蕩的座位發呆。兒子背著書包進門時,衛衣口袋露出嶄新游戲機的包裝盒。“爸爸和邱阿姨帶我吃了日料。”孩子興奮地展示屏幕,“邱阿姨說這個限量款很難買。”她捏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把東西還回去。”
    “憑什麼!”兒子突然拍桌,碗碟震得叮當作響,“你和爸爸天天吵架,邱阿姨對我比你好多了!”臥室門摔上的瞬間,胡曼黎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她顫抖著撥通丁致遠的電話,听筒里傳來邱麗甦嬌嗔的笑︰“致遠,是誰呀?”
    丁致遠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胡曼黎,你別再糾纏了。”她握著手機癱坐在地,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地板上,將她的影子拉得支離破碎。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輕輕推開,兒子抱著毛毯蜷在她身邊︰“媽媽,我不去夏令營了,我們在家看電影好不好?”
    另一頭,丁致遠將手機摔在沙發上。邱麗甦依偎過來,指尖劃過他緊繃的下頜︰“那個薛曉舟,听說和她走得很近呢。”他想起胡曼黎在發布會失控的模樣,妒火突然竄上心頭。當李總帶著新書求見時,他本欲拒絕,卻在邱麗甦的軟磨硬泡下,鬼使神差地應了約。
    薛曉舟站在唐玲的辦公桌前,實習期滿的辭退信輕飄飄落在他腳邊。玻璃幕牆外的陸家嘴燈火璀璨,映得他襯衫上的咖啡漬格外刺眼。他摸出懷里的蛋糕,奶油已經微微化了,手機屏幕亮起吳雅的消息︰“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周末陪我去見張主任吧?”
    餐廳里,吳雅精心布置的燭光被窗外的風雨吹得搖曳不定。“打網球時故意輸給他,他一高興,保單不就到手了?”她夾起排骨放進他碗里,期待的眼神卻撞上薛曉舟緊皺的眉。“我不想靠這種手段。”他推開碗筷,陶瓷與桌面踫撞發出刺耳聲響。
    胡曼黎跪在衣帽間里,手撫過香奈兒菱格包的鏈條。金屬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第一次簽單時的狂喜,那時丁致遠還會把她摟在懷里說“我老婆最厲害”。手機突然響起,鐘寧的聲音帶著哭腔︰“黎姐,丁致遠要帶邱麗甦來看包!”
    玄關處傳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響,邱麗甦裹著貂絨大衣走進來,身後跟著舉著攝像機的助理。“曼黎妹妹真可憐,”她拿起愛馬仕鉑金包對著鏡頭展示,“這些我都要了,就當扶貧了。”助理甩出一疊鈔票砸在桌上︰“數數夠不夠買奶粉?”
    胡曼黎看著那些曾象征榮耀的包包被隨意丟進蛇皮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邱麗甦臨走時突然回頭︰“對了,兒子下個月的補習費......”話音未落,暴雨砸在落地窗上,將她的獰笑沖刷成模糊的色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