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柳絮飄進馬車車窗，靜雲望著車外盛放的海棠出神。少白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余光瞥見她鬢邊新插的白玉蘭，那是今早他特意繞路去花市買的。馬車駛過青石板路時顛簸了一下，他下意識回頭，卻撞進靜雲略帶擔憂的目光——她又在惦記病中的少樸了。
小紅躲在街角的茶棚里，將繡帕包著的點心塞進懷里。自從少樸囑咐她暗中跟隨，她每日都要將靜雲的行蹤細細記下︰今日去了綢緞莊，少奶奶摸了摸月白色的料子又放下；晌午在茶樓，少奶奶望著窗外的燕子發呆了許久......她咬著筆頭，猶豫著要不要把少白為靜雲擋下柳絮的事也寫進去。
寶珍閣內，湘君把玩著新得的翡翠鐲子，听著趙天麟的匯報。\"少白最近與少奶奶形影不離，\"趙天麟故意頓了頓，觀察著她驟然收緊的手指，\"城西的胭脂鋪老板說，少白連著三日去買靜雲喜歡的茉莉香膏。\"湘君猛地將鐲子摔在檀木桌上，翡翠與桌面相撞發出清脆聲響︰\"他既代兄娶妻，就該守好本分！\"
第二日清晨，湘君突然出現在馬車旁。她身著一襲桃紅色襦裙，發髻間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听聞今日要去看牡丹，正巧我也想去散散心。\"少白皺了皺眉，余光瞥見靜雲悄悄往車廂角落挪了挪身子。馬車里的氣氛變得壓抑，湘君卻似渾然不覺，不住地給少白遞茶點︰\"這是我新學做的玫瑰酥，你嘗嘗......\"
牡丹園里，湘君故意拉住少白討論花品，靜雲則獨自站在回廊下。少白望著她單薄的背影，看她伸手去觸踫垂落的紫藤花，卻在指尖將要踫到花瓣時又怯生生地縮回。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昨夜兄長咳血的模樣——少樸攥著靜雲的畫，喘著氣說︰\"雲兒喜歡花，你帶她去......\"
\"少白！\"湘君的嬌嗔打斷了他的思緒。她指著遠處的牡丹花叢，\"那株姚黃開得正好，你幫我摘一朵。\"少白正要邁步，卻听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回頭望去，靜雲已經轉身離開，裙擺掃過滿地落花。他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留下湘君驚愕又憤怒的目光。
\"等等！\"少白抓住靜雲的手腕，又慌忙松開。春日的陽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他突然發現她眼下的烏青淡了些，\"是不是累了？我們回去吧。\"靜雲搖搖頭，在掌心寫道︰你該陪湘君姑娘。少白望著她認真的眉眼，心里突然像被貓爪撓了一下，又酸又脹。
當夜，少白躺在書房的竹榻上輾轉難眠。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案頭，那里擺著靜雲落下的繡帕，邊角繡著的並蒂蓮早已被洗得發白。他想起白天她躲著湘君的模樣，想起她為少樸熬藥時專注的神情，喉嚨突然發緊。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會在人群中下意識尋找她的身影，會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心跳加速。
與此同時，周家大宅里，少樸對著靜雲新畫的牡丹圖出神。畫中的花朵嬌艷欲滴，卻在角落畫了只振翅的蝴蝶。小紅將今日的見聞說與他听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畫紙邊緣。\"少奶奶今日吃得很少，\"小紅猶豫著說，\"倒是......倒是少白少爺一直給她夾菜。\"少樸的手猛地一顫，墨汁在畫上暈開，洇濕了蝴蝶的翅膀。
寶珍閣內，趙天麟展開新得到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信上字跡潦草︰少白對靜雲情愫漸生，湘君妒火中燒。他將信紙湊近燭火，看著火焰一點點吞噬文字，喃喃自語︰\"這場戲，越來越精彩了。\"窗外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將整個江州城籠罩在黑暗之中。
接下來的日子里，少白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在宴席上，他會不自覺地注意靜雲愛吃什麼菜；路過首飾攤，總想著哪件更襯她的氣質。而湘君的攻勢也越發猛烈，她開始頻繁出入少白的書房，故意將手帕、發簪落在那里。
一日，少白陪著靜雲去廟里上香。在幽靜的後院，他終于鼓起勇氣說出藏在心底的話︰\"雲兒，我......\"話未說完，卻被突然出現的湘君打斷。她看著兩人站得極近的身影，眼圈瞬間紅了︰\"少白，你對得起大哥嗎？\"
靜雲慌亂地後退幾步，在地上撿起掉落的佛珠。她望著少白復雜的眼神，又想起病榻上的少樸，突然覺得心口發疼。轉身離開時，她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我是少樸的妻子，永遠都是。而少白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第一次嘗到了求而不得的苦澀滋味。這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戀，在風雨欲來的江州城里，悄然生根發芽，卻不知會開出怎樣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