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的膝蓋磨破在青石板上,滲出的血珠混著泥水,將破布褲腳染成暗紅。她攥著缺了口的陶碗,看著路人匆匆避開的眼神,喉嚨像被粗糲的麻繩勒住。小杰蹲在旁邊,手指輕撫過口琴上的凹痕,忽然吹出《雨夜花》的旋律。嗚咽的曲調如泣如訴,小君怔了怔,顫抖著開口︰\"花呀落土不再開,月呀落西不再來...\"
淒婉的歌聲在巷口盤旋,行人紛紛駐足。有婦人抹著眼淚丟下銅板,戴禮帽的先生摘下眼鏡擦拭眼角。獨眼大叔和劉大嬸從陰影里鑽出來,獨眼閃爍著貪婪的光︰\"沒想到兩個小雜種還有這本事!\"劉大嬸掐住小君的肩膀,指甲幾乎陷進肉里︰\"明天給我唱得更慘些!\"
三日後正午,烈日炙烤著街道。小君和小杰的歌聲在熱浪中飄蕩,陶碗里的銅板已堆成小山。返程時,小杰突然拽住小君的衣角——前方\"鄭記洋行\"的金字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燙得他睜不開眼。\"姐姐,是爸爸的洋行!\"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分行經理握著听筒的手不停發抖,偉文冰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絕不能讓他們和鄭家任何人接觸。\"當小君詢問\"鄭世賢是否在此\"時,經理強作鎮定地揮揮手︰\"認錯人了,快走!\"姐弟倆失望離開的背影,讓經理後背浸透冷汗。
破廟里,阿土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小君用碎布蘸著涼水擦拭他額頭的淤青,小杰守在門口望風。獨眼大叔的皮鞭差點要了阿土的命,肋骨斷了兩根,高燒說胡話時還在喊\"別打了\"。\"你們為什麼救我?\"阿土虛弱地問。小君將最後半塊硬饅頭掰給他︰\"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
鄭老爺拄著雕花拐杖漫步公園,晨霧還未散盡。當《風雨中的搖籃》的歌聲傳來,他的腳步驟然停住。小杰專注地吹著口琴,小君仰著頭,歌聲清亮如泉水︰\"不要怕 不要怕 我的小寶貝...\"老人的眼眶瞬間濕潤,掏出一枚大洋遞過去。小君卻後退半步︰\"爺爺,我們唱歌不是為了錢。\"
這回答讓鄭老爺愣住。他端詳著眼前兩個衣衫襤褸卻眼神清澈的孩子,突然想起年輕時的自己。\"讓他們來洋行做事。\"他對經理下了命令。然而,經理認出姐弟身份後,立即向偉文通風報信。電話里傳來陰森的冷笑︰\"既然送上門來...\"
次日黃昏,夕陽將街道染成血色。小君和小杰哼著歌往破廟走,絲毫沒察覺身後黑色轎車緩緩逼近。李勇踩下油門的瞬間,阿土突然從巷口沖出來,他瘦小的身軀像片枯葉,奮力將姐弟倆推向路邊。刺耳的剎車聲中,鮮血濺在\"鄭記洋行\"的石牆上,阿土躺在血泊里,嘴角卻帶著解脫的笑︰\"小君姐...我終于...還了...\"
小君撲過去時,阿土的手已經垂下。小杰握著變形的口琴,渾身顫抖。圍觀人群的驚呼聲中,李勇駕車揚長而去。小君抱著阿土逐漸冰冷的身體,淚水砸在少年臉上。她抬起頭,望向遠處\"鄭記\"的招牌,眼神從悲傷轉為堅定。這一刻,她發誓要為阿土,為所有受苦的人,揭開真相,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