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正殿的梁柱上,盤龍雕刻的眼楮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暗紫色。張小純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琉璃盞壁映出他眼底翻涌的血色——那些從偏殿走出的女子,發髻上斜插的木簪,分明是通天世界特有的青楠木所制,簪頭刻著的逆河宗徽記,哪怕蒙塵也依舊清晰可辨。
“白大使覺得這些舞姬如何?”大皇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他指尖把玩著一枚玉佩,玉佩上的符文正與舞姬們脖頸處的銅環產生共鳴,“這可是小王特意從北域戰場上‘請’來的客人,听說她們在通天世界時,都是名門閨秀呢。”
最前排的舞姬突然一個旋身,衣袖滑落的瞬間,露出手臂上烙印的奴隸印記。那印記的形狀,與張小純在第八十四關見過的魂晶裂紋如出一轍。他的呼吸驟然粗重,那舞姬的側臉輪廓,像極了當年逆河宗里總愛跟在他身後的小師妹,那個總說要嫁給天品煉魂師的姑娘。
“大皇子真是好雅興。”張小純的聲音有些干澀,他舉杯的動作頓了頓,杯中仙酒泛起漣漪,映出舞姬們僵硬的舞步,“只是張某有些不解,為何這些舞姬的眼神……如此特別?”
站在對面的通天道人突然冷笑一聲︰“白大使有所不知,這些都是用通天血脈煉制的‘活傀儡’,保留著一絲殘魂,既能起舞,又能……暖床。”他刻意加重了“暖床”二字,目光掃過張小純時,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公孫婉兒端杯的手指猛地一顫,酒液濺在袖口,卻渾然不覺。她看向張小純的眼神里,藏著一絲焦急——這些舞姬的魂火被特制的符文鎖著,一旦情緒激動,就會引爆體內的自爆陣法。
“原來如此。”張小純緩緩放下酒杯,指尖的靈力在袖中悄然凝聚。他能感覺到,每個舞姬的心髒位置,都嵌著一枚鴿卵大小的黑色晶石,那是用本源魂煉制的催情丹,既能控制傀儡,又能讓接觸者靈力紊亂。
大皇子顯然很滿意他的反應,拍了拍手︰“既然白大使感興趣,不如上來親自指點一番?听說通天世界的修士最懂風雅,想必能讓這些舞姬的舞姿,更上一層樓。”
四周響起低低的哄笑,廣目天尊等人的目光如同針扎,死死盯著張小純的一舉一動。他們都在等,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聖皇朝大使,做出觸犯邪皇朝禁忌的舉動。
張小純突然笑了,起身時,體內的五色火已悄然運轉︰“既然大皇子盛情邀請,張某卻之不恭。”
他緩步走向大殿中央,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泛起淡淡的金光。那些原本僵硬的舞姬突然動作一滯,眼中的絕望里,竟閃過一絲清明。她們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正在驅散體內的陰冷,那是屬于通天世界的魂火氣息。
“小師妹,別怕。”張小純在最前排舞姬面前站定,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听見,“張師兄來接你們回家了。”
舞姬的瞳孔驟然收縮,嘴角的僵硬笑容出現一絲裂痕。脖頸處的銅環突然發燙,發出刺耳的嗡鳴,似在警告她不要妄動。
“白大使這是在做什麼?”大皇子的聲音冷了下來,他按在玉佩上的手指開始用力,“莫非對小王的舞姬,有什麼想法?”
張小純沒有回頭,只是抬手輕輕拂過舞姬的臉頰。指尖的五色火化作一縷細絲,順著對方的眉心滲入體內,精準地纏上那顆黑色晶石。他能感覺到,晶石里囚禁的魂影正在瘋狂掙扎,那是屬于逆河宗弟子的不屈意志。
“想法談不上。”他轉身時,掌心已多了一枚碎裂的晶石,“只是覺得這飾物太過礙眼,替姑娘摘了而已。”
舞姬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眼中的絕望褪去,露出釋然的笑意。她的身軀開始化作飛灰,可殘魂卻在五色火的包裹下,凝聚成一枚晶瑩的魂珠,緩緩落入張小純手中。
“大膽!”大皇子猛地拍案而起,玉佩應聲碎裂,“白大使竟敢毀壞小王的藏品,你可知罪?”
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廣目天尊等人紛紛起身,靈力威壓如同烏雲般籠罩下來。龍椅上的黑袍傀儡緩緩睜開眼,幽藍的目光鎖定張小純,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藏品?”張小純握緊手中的魂珠,魂珠傳來溫熱的觸感,那是小師妹最後的溫度,“大皇子將活生生的修士當作藏品,難道就不知罪嗎?”
他突然抬手一揮,數十枚魂瓶從儲物袋飛出,懸浮在大殿中央。瓶中的本源魂發出淒厲的嘶吼,竟與舞姬們體內的殘魂產生共鳴。那些還在起舞的傀儡紛紛停滯,眼中的絕望被憤怒取代,脖頸處的銅環開始發燙,發出紅光。
“不好!”通天道人臉色劇變,他認出那些魂瓶里的氣息,正是第八十四關流失的本源魂,“快阻止他!”
可已經晚了。張小純體內的五色火驟然爆發,在大殿中央形成一道火焰洪流。那些魂瓶同時碎裂,本源魂如同歸巢的鳥兒,紛紛撲向舞姬們的身軀。銅環在魂火中融化,傀儡的身軀開始顫抖,被禁錮的殘魂終于掙脫束縛,在火焰中化作一道道流光,盤旋著飛向張小純。
“我的……我的魂……”大皇子發出驚恐的尖叫,他能感覺到,那些舞姬體內的魂火,竟在反噬他的神識!這些年來,他一直靠吸食這些殘魂修煉,此刻魂火離體,他的修為正在飛速倒退。
龍椅上的黑袍傀儡突然站起,九根石柱的幽藍火焰同時暴漲,組成一道黑色光罩,將大殿牢牢封鎖。“擅動邪皇朝禁物,罪該萬死!”疊音般的聲音響徹大殿,光罩上的符文開始轉動,竟要將所有人困死在其中。
張小純看著手中凝聚的數十道魂光,每一道都代表著一個逝去的通天修士。他突然明白了大皇子的毒計——這些舞姬不僅是誘餌,更是引動他體內魂火的媒介,只要他出手,就會觸發黑袍傀儡的絕殺陣法。
“罪該萬死的,是你們。”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體內的五色火開始向著六色蛻變,“今日,張某就替通天世界的同胞,討回這筆血債!”
魂光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長劍,劍身流淌著六色火焰的雛形。他看向龍椅上的傀儡,又看了看臉色慘白的大皇子,眼中再無一絲猶豫。
這場鴻門宴,從一開始就是生死局。但大皇子算錯了一點,他以為這些殘魂是束縛張小純的枷鎖,卻不知,這恰恰是點燃他怒火的火星。
當六色火的光芒照亮整個大殿時,張小純終于明白,殘扇器靈說的報應,從來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這些褻瀆生命的劊子手。
血債,必須血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