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卡羅米爾城內的石板路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路面,發出輕微而有節奏的“咯吱”聲,仿佛與街巷間傳來的市井喧囂合奏出一曲日常的樂章。陽光透過車簾縫隙灑進來,在阿格妮那身金絲瓖邊禮服上跳躍著細碎的光點,映得她臉頰上的笑意愈發柔和。她靠在李灕肩頭,指尖輕輕摩挲著他的黑色披風,鼻息間滿是對這座城市熟悉的煙火氣息。窗外,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夾雜著遠處鐵匠鋪傳來的“叮叮當當”的錘擊聲,幾個孩子追逐著滾動的木環,笑聲清脆如鈴,劃破了午後的寧靜。
阿格妮順著李灕的目光朝窗外看去,街邊一間小小的面包攤吸引了她的注意。攤主是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正揮汗如雨地將剛出爐的面包擺上木架,金黃的面團散發著誘人的麥香。一個穿著粗布裙的小女孩踮著腳尖,手里攥著幾枚銅幣,滿眼期待地遞給攤主,換來一塊還冒著熱氣的面包。她咬了一大口,滿足地眯起眼楮,嘴角沾上了幾粒碎屑。阿格妮瞧著這一幕,不由得輕輕“嗯”了一聲,隨後側過身,挺著大大的孕肚調整了一下坐姿。她靠著軟墊,裙擺微微散開,露出腳踝上一圈精致的銀鈴腳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阿格妮抬起頭,目光在李灕臉上停留片刻,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艾賽德,你這次來,是不是要促使安托利亞全境統一?”她頓了頓,眼珠靈動地一轉,仿佛想到了什麼妙計,又補充道,“我倒覺得,卡羅米爾如今這樣挺好。若是能保留些自治權,對我和你還未出生的孩子、對這里的百姓都更有利。你瞧瞧外頭這些小日子過得熱乎乎的人,他們可不想被朝廷的規矩管得太死。”她說著,伸手掀開一角車簾,指了指街邊那個抱著面包的小女孩,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李灕聞言,緩緩放下車簾,轉頭看向她,眉梢微微一挑,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你倒是說說看,怎麼個保留法?”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透著認真,顯然對阿格妮的想法頗感興趣。
阿格妮抿唇一笑,似乎早有準備。她挺直腰背,盡量不讓孕肚顯得笨重,隨即伸出縴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李灕的胸口,指尖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無聲地強調她的立場。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卡羅米爾重歸安托利亞,重新實現統一——這我沒有異議,大局為重我明白。但我覺得卡羅米爾需要保留一定的自治權。稅收我可以按時上繳,這是應盡之責,但稅率得和魯萊看齊,不能讓我們這邊吃虧。軍隊、法律,還有一定範圍內的外交事務,也必須由我來掌控。畢竟,這里的人們的信仰與潘菲利亞周邊並不相同,若是一味照搬潘菲利亞的體制,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阿格妮略微低下頭,神色稍顯凝重︰“還有,在貝爾特魯德執掌安托利亞的那段時間,她曾派兵進攻入卡羅米爾境內。我們為了自保,已經與拜佔庭簽署了保護協議,給予他們自由貿易與軍事通行的權利。如果現在突然完全取消卡羅米爾的自治地位,拜佔庭未必會輕易罷休……”說到這,阿格妮停了下來,目光落在李灕臉上,眼中浮現出一抹掩不住的期待與憂慮。
李灕听罷,垂首沉思片刻。他緩緩靠回軟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膝蓋,發出輕微的“嗒嗒”聲,像是在權衡利弊。維持卡羅米爾的自治,確實是安撫拜佔庭、維系良好關系的重要一環。如今的安托利亞已經元氣大傷,而潘菲利亞附近地區早已深受達尼什曼德王國的滲透——在此局勢下,在境內保留拜佔庭勢力的存在,的確是一種頗為巧妙的外交平衡。
阿格妮屏住呼吸,雙手緊攥裙擺,指節泛白,幾乎要掐進布料里。她害怕听見那個拒絕的字眼——一旦否決,等待卡羅米爾的,或許就是戰火再起。
半晌,李灕忽然輕笑一聲,打破了車廂內的沉寂。那笑聲低沉而溫暖,像春日里融化的冰泉,帶著幾分寵溺。他抬起頭,伸手捏了捏阿格妮的臉頰,指腹在她柔軟的皮膚上輕輕一揉,引得她忍不住“哎呀”一聲捂住臉,瞪了他一眼。李灕收回手,懶洋洋地靠回座椅,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你這小腦袋瓜里,還真裝了不少小心思。稅收照樣交,但保留自治權,這倒是個折中的法子。不愧是我的夫人,連討價還價都這麼有條理。”他頓了頓,語氣轉而鄭重,目光直直地鎖住她的眼楮,“我同意了。不過,軍隊的事還得再商量——卡羅米爾的軍隊可以留給你,但若有戰事,依然得听從我的調遣,你們必須仍然是安托利亞的一部分,而不是拜佔庭的附庸。這條件,你覺得如何?”
阿格妮聞言,眼楮一亮,嘴角立刻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她拍了拍手,幾乎要從軟墊上跳起來,卻因孕肚的重量只能晃了晃身子,模樣可愛得像只得意的小貓。她一把抓住李灕的手臂,使勁晃了晃,聲音里滿是興奮︰“真的?艾賽德,你可不能反悔!軍隊的事好說,戰時听你調遣沒什麼大不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她說著,干脆靠過去,頭枕在他肩上,眯著眼楮哼起了一段輕快的小調,像是慶祝這場小小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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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馬車在卡羅米爾城內的石板路上轆轆前行,穿過喧囂的主街後,駛入一條被古老石牆環繞的寬闊大道。道路兩旁,拜佔庭風格的圓柱高聳入雲,柱頂雕刻著繁復的蔓藤與十字紋樣,陽光透過稀疏的橄欖樹葉灑下斑駁光影,映在車廂外瓖嵌著紫金邊的華麗車身上,散發出一種低調而尊貴的氣息。馬蹄聲逐漸放緩,最終停在一座莊嚴宏偉的府邸前。門前的圓形庭院中,一座小型噴泉汩汩流淌,水聲清脆,周圍環繞著修剪整齊的月桂樹叢,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樹脂與花香。
李灕掀開車簾,目光投向這座府邸,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這座建築曾是卡羅米爾城內一位古老貴族的宅邸,如今被阿格妮精心改造成安托利亞大公的官邸,而他這位大公卻是首次踏足此地。大門口高懸著一枚杜卡斯家族的族徽,盾形紋章上雕刻著金色的雙頭鷹,鷹翼展開,銳利的喙與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彰顯著家族昔日的榮耀與威嚴。府邸的牆體由灰白色大理石砌成,歷經歲月洗禮仍顯莊重,表面瓖嵌著斑斕的馬賽克,隱約勾勒出聖徒與天使的身影,色彩雖已褪去幾分鮮艷,卻多了幾分歷史的厚重。牆角處,幾株野生的葡萄藤蜿蜒攀附,翠綠的葉片在微風中輕顫,與大理石的冷峻交織出一派奇異的和諧。
李灕邁下馬車,靴子踏在花磚上,發出清脆的叩響,黑色披風隨風微微飄蕩,宛如暗夜中的一道幽影。轉過身,他伸出手,扶著阿格妮緩緩下車。阿格妮挺著大大的孕肚,步伐略顯沉重,卻難掩眼中那份驕傲,她抬頭凝視這座府邸,嘴角微微上揚,低聲道︰“艾賽德,你瞧,這地方多像君士坦丁堡的小宮殿?這是我們的阿耳忒彌斯宮,我可是讓工匠們照著君士坦丁堡的大阿耳忒彌斯宮的樣式修葺了一番。”
李灕聞言,輕哼一聲,拍了拍她的手背︰“這里確實有幾分拜佔庭的影子,看來你在這兒下了不少功夫。”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揶揄,但目光中透著認可。他松開手,抬頭望向府邸正門,兩扇瓖嵌青銅浮雕的橡木門緩緩開啟,門上雕刻著雙頭鷹的紋章——拜佔庭的象征,門軸轉動時發出低沉的轟鳴,露出一條通往大廳的寬敞長廊。長廊兩側懸掛著鎏金燭台,火光搖曳,映得牆上的馬賽克壁畫熠熠生輝,畫中描繪著聖索菲亞大教堂的穹頂與金角灣的波光。
兩人並肩步入府邸,身後跟著一隊侍從與衛兵。法里德騎馬殿後,低聲吩咐手下將馬匹從偏門牽往後院,他的紫邊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盔甲踫撞的鏗鏘聲在庭院中回蕩。蓓赫納茲與扎伊納布陸續下馬,前者手握彎刀,眼神如鷹般銳利;後者一身輕甲,腰背挺直,英氣逼人。赫利落在最後,牽著棗紅馬,目光游移在李灕與阿格妮的背影上,手指攥緊韁繩,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阿格妮一進門便揮了揮手,示意侍女上前。她接過一小碗玫瑰水淨了淨手,轉頭看向李灕,笑盈盈道︰“艾賽德,今晚我為你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招待宴會。卡羅米爾的風味,羅馬的格調,你可得好好領略一番。”她的聲音清亮,帶著幾分雀躍,仿佛早已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手筆。
李灕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大廳,嘴角微微上揚︰“好,那就看看你這位大公夫人能弄出什麼名堂。”他隨手解下披風遞給侍從,露出一身拜佔庭式的深藍色錦袍,袍角繡著金色雙頭鷹,腰間束一條瓖嵌紫寶石的皮帶,顯得威嚴而俊朗。他邁開步子,帶著阿格妮朝宴會廳走去。
夜幕低垂,大公府邸的宴會廳內燈火輝煌,宛如拜佔庭宮廷的重現。長長的宴會桌上鋪著紫色絲綢桌布,邊緣繡著金色希臘鍵紋,上面擺滿了豐盛的菜肴︰烤得焦香的羊肉串,淋著橄欖油的烤魚,盛在陶罐中的濃郁鷹嘴豆湯,還有一盤盤拜佔庭風味的蜜漬無花果與杏仁餅,旁邊點綴著紫色的葡萄與綠色的迷迭香。青銅燭台上的蠟燭燃燒正旺,火光映得桌上鎏金餐具熠熠生輝。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香氣、葡萄酒的醇厚與焚香的淡淡煙霧,交織成一股莊重而誘人的氣息。
賓客們陸續入席,座椅拉開時發出低沉的木頭摩擦聲,衣袍 與低語聲此起彼伏。伯里克利市長坐在靠近主位的一側,身著拜佔庭式的深藍色長袍,腰間佩一枚紫色徽章,滿臉堆笑,不時用絲帕擦拭額頭,顯然對這場宴會頗為緊張。加布麗娜一襲墨綠色長袍,腰束銀帶,端坐他對面,手持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目光不時掃過大廳,帶著幾分深思。阿萊克希娜•弗洛洛斯與孔斯坦薩•卡斯蒂利亞並肩而坐,前者身著深紅長袍,手邊放著一本賬簿,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後者則一襲白色修會長袍,袍角繡著金色十字,手持一串念珠,目光熱切地望向主位。
李灕與阿格妮坐在宴會桌的主位,他一手搭在雕花椅背上,姿態從容而威嚴;阿格妮挺著孕肚,靠在鋪著紫色軟墊的座椅上,手持一根鎏金小叉,輕輕敲著桌面,發出清脆的叮響。她環視全場,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朝侍從揮手示意上酒。一名侍女捧著雕花青銅壺上前,深紅的葡萄酒緩緩倒入高腳杯中,酒液在燭光下泛著血紅的光澤,引來賓客們一陣低聲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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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正式開始,阿格妮起身,長袍曳地,金色百合花紋在燭光下閃耀。她端起酒杯,聲音清亮而莊重︰“諸位,今夜我們共聚于此,既為歡迎大公殿下歸來,亦為慶祝卡羅米爾在這片土地上的新生。此地雖遠離君士坦丁堡的輝煌,卻承襲了羅馬帝國的血脈與榮光。我敬諸位一杯,願卡羅米爾如羅馬之余暉,繁榮不息,願大公殿下與我共守這片疆土!”她說完,輕輕抿了一口酒,隨後將杯子遞給侍女,優雅落座,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李灕听罷,注意到阿格妮的言談之中似乎可以忽略了安托利亞,于是朗聲一笑,舉杯回應︰“阿格妮說得好,卡羅米爾確有君士坦丁堡的風骨,但也有著與安托利亞割舍不斷的情懷。我也敬諸位一杯,願我們秉承安托利亞之志,共創未來。”他一飲而盡,杯底朝天,引來一陣掌聲。賓客們紛紛舉杯,杯盞踫撞的清脆聲響徹大廳,氣氛熱烈而肅穆。
然而,在這莊嚴的表象之下,一種微妙的氣息悄然流淌。阿格妮的言辭處處透著對卡羅米爾獨立性的彰顯——“拜佔庭的血脈與榮光”“共守這片疆土”而非“歸于大公”。她安排的宴會,從菜肴到裝飾,無不體現拜佔庭的遺風︰桌上擺放的鷹嘴豆湯與蜜漬無花果是東羅馬宮廷的傳統佳肴,樂師演奏的曲調帶有希臘風笛的悠揚,甚至連侍從的長袍都采用了拜佔庭的紫金配色,而非安托利亞朝廷的慣常風格。
伯里克利和加布麗娜頻頻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顯然對這種安排頗為認同。扎伊納布卻微微皺眉,手指輕撫酒杯邊緣,似乎嗅到了某種深意。阿萊克希娜低聲與孔斯坦薩耳語幾句,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顯然也在揣摩這場宴會的弦外之音,不過,半獨立的卡羅米爾似乎對她們來說,更多的是提供了一種保護,畢竟安托利亞居民幾乎以天方教徒為主,卡羅米爾是安托利亞境內唯一一個十字教徒為主要人口的地方。
李灕放下酒杯,目光掃過全場,嘴角微微上揚。他自然明白阿格妮的用意,卻並未點破。他拿起一根羊肉串,咬了一口,肉質鮮嫩,橄欖油的香氣撲鼻。他嚼了幾下,抬頭看向阿格妮,低聲調侃︰“這宴會辦得不錯,就是有點像‘卡羅米爾凱撒宮’的味道。你說呢,我的大公夫人?”
阿格妮聞言,俏皮地眨了眨眼,壓低聲音回道︰“艾賽德,別瞎說,我這不是為了讓你感受羅馬帝國的古老榮光嘛!”她夾起一塊蜜漬無花果塞進嘴里,笑得一臉無辜,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
大廳內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燭光搖曳,映得每個人的臉龐都帶著幾分醉意。然而,在這盛大的招待宴席背後,一個不言而喻的事實正在浮現︰卡羅米爾雖名義上歸于安托利亞的統治,但在這座府邸中,在阿格妮的精心布局下,它已然展現出半獨立的姿態——既是拜佔庭的延續,又是一個自立的新生政權,微妙而堅韌的立場在這片燈火輝煌的廳堂中悄然訴說。
阿格妮側過身,悄悄湊近李灕,低聲說道︰“艾賽德,你也瞧見了,我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今晚就讓薇奧萊塔陪你吧,好好感受一下我們羅馬女人的熱情!”她語氣輕快,帶著幾分調侃,眼角眉梢卻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那模樣,完全不像妻子與丈夫間的私語,倒更像是一個低階貴族小心翼翼地討好自己的領主,字里行間透著幾分刻意的奉承。
李灕聞言,轉頭看了阿格妮一眼,她的眼神明亮而戲謔,仿佛早已算準了他的反應。他不禁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又有些許縱容︰“你的鬼點子真是多!”話雖如此,他的目光卻不由得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又被他不動聲色地掩去。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杯中醇厚的紅酒在舌尖散開,帶著一絲葡萄的甘甜,似乎也沖淡了此刻空氣中的微妙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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