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航掀開三輪車篷布時，晨霧正裹著槐花香往脖子里鑽。車斗里碼著的搪瓷盆還凝著水珠，昨晚新壓的菠菜面在竹篩里泛著翡翠光——這是林瑤凌晨四點揉的面，說是“今兒逢大集，得給老主顧們添點新意”。
“瑤瑤，花椒油夠不夠？”他晃了晃玻璃罐，油里浮著的韓城大紅袍花椒粒飽滿發亮。竹簾後傳來叮叮當當的響動，扎著碎花頭巾的姑娘探出頭，鼻尖沾著面粉︰“夠！隔壁王嬸今早特意送了新曬的干辣椒，說是比去年的更嗆人。”
六點的露水還沒散盡，老槐樹底下的攤位已經支起七八個。林航的“林氏小吃”剛把紅漆木牌立穩，斜對角賣豆腐腦的張叔就吆喝︰“小林子，今兒帶啥寶貝了？”話音未落，三輪車周圍已經聚了幾個挎竹籃的大娘——自打上個月林航改良了油潑臊子面，這棵老槐樹下的隊伍就沒斷過。
“嬸子們稍等！”林瑤掀開鐵鍋，滾水騰起白霧。林航抄起竹筷挑起面條，手腕一抖，面條如銀蛇入鍋。系統面板在余光里閃爍，今兒的隨機任務是“售出108碗臊子面，解鎖隱藏菜譜”——這已經是本月第三次觸發隱藏任務了，上次解鎖的“酸辣羊血”讓整個大集的羊肉販子多賣了半頭羊。
“林師傅！給我留碗寬的！”穿藍布衫的趙老漢扒開人群，手里攥著個豁口瓷碗，“昨兒孫子打電話說想吃你這口，特意從縣城趕回來！”林航笑著點頭，眼角瞥見路口駛來的銀灰色轎車。這車已經轉悠三天了，今兒直接停在攤位十米外，下來個穿格子襯衫的年輕人，舉著相機對準鍋台。
“瑤瑤，盯著點面湯。”林航擦著手走向轎車，余光掃到對方胸前的工作證——《三秦美食》采編部。上個月縣文旅局的人來過，說要推“流動美食攤”，沒想到這麼快引來媒體。
“林師傅您好！”年輕人遞出名片，“我是雜志社的陳遠，听說您這兒的臊子面能吃出‘黃河味’？”話音未落，鍋里的滾水突然噗嗤作響——林瑤正手忙腳亂地舀湯，面湯潑在圍裙上，洇出深色水漬。
“陳記者稍坐。”林航轉身舀了碗骨湯遞過去，“嘗嘗我們的臊子。”青瓷勺踫著陶罐叮當響，肥瘦相間的臊子裹著油花，混著黃花菜和木耳的鮮香。陳遠剛嘗一口，眼楮突然瞪大——舌尖先是醇厚的醋香，接著是秦川辣子的暴烈，最後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槐花甜。
“這臊子……”“加了曬干的槐花蜜。”林瑤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手里攥著漏勺，“去年秋天曬的，拌面提鮮。”晨光里，她耳後沾著的面粉像落了層霜，陳遠的相機突然 嚓響了一聲。
七點半，大集的人潮涌來。林航的手腕轉得飛快，面碗在案台上排成長龍︰先舀臊子，鋪焯熟的豆芽，撒蒜末蔥花，最後一勺滾油“滋啦”炸開。“老規矩，辣子多！”“給娃的少放點醋！”此起彼伏的吆喝聲里，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叮！特殊顧客已觸發——請宿主完成‘夜雨留客’支線任務。”
林航愣了下，抬頭看見東南邊的烏雲正壓過來。大集的棚子是臨時搭的，往年逢雨必亂。他抄起喇叭剛要喊，人群里突然傳來爭吵——穿碎花裙的姑娘舉著手機，沖林瑤嚷嚷︰“我拍視頻怎麼了？你們擺攤的不就靠這個火？”
是今早那個舉著自拍桿的游客。林瑤攥著湯勺的手發白︰“姑娘，拍照前說一聲是規矩。”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收攤！”林航吼了一嗓子，快手快腳地蓋鐵鍋。游客們尖叫著四散，只有老主顧們幫忙收桌子——趙老漢扛著木牌往屋檐下跑，張叔的豆腐腦車已經被雨簾遮住。
“林師傅！俺們的面還沒吃呢！”躲在廊下的大娘們舉著空碗。林航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見三輪車篷布下縮著個小身影——陳遠的相機還在滴水，鏡頭卻對準了冒雨搬盆的林瑤。
“今兒算我請客！”林航掀開篷布，露出底下的蜂窩煤爐，“瑤瑤，把咱昨兒炖的羊肉湯熱上！”雨點 里啪啦打在鐵皮棚上，二十幾個老主顧擠在臨時搭的塑料棚里，每人手里捧著冒熱氣的瓷碗。陳遠的錄音筆在桌上轉著圈，錄下林瑤講的“臊子面的講究”︰“面條要手工 ，薄得透光；臊子得肥瘦三七，炒時加二兩黃酒……”
“叮！支線任務完成——解鎖‘雨夜暖鍋’菜譜。”系統提示音里，林航看見棚外的雨幕中，有人舉著傘跑來。是下午那個游客，頭發濕漉漉的，懷里抱著個牛皮紙袋︰“對不起……我不該偷拍。”她掏出一疊照片，“剛才在車里修的，你們看行嗎？”
照片里，林瑤彎腰下面的側影浸在晨光里，面湯的熱氣模糊了焦距；林航揮勺潑油的瞬間，辣子的紅光映亮半張臉。“拍得真好。”林瑤摸出圍裙里的槐花蜜，“嘗嘗我們的土蜂蜜，算賠禮。”
雨停時，西邊的雲層裂開道金縫。陳遠收拾相機時，突然指著遠處︰“林師傅，您看！”路口停著輛改裝房車，車身上印著“尋味三秦”——省台的美食節目組。
“林航！”導演舉著話筒跑來，“剛才路過聞到香味，沒想到踫上大雨……能嘗嘗你的臊子面嗎？”林航看向林瑤，姑娘正把最後一碗羊肉湯遞給游客，眼角彎成月牙。
夜市的燈次第亮起時，老槐樹下重新支起了攤子。節目組的燈光打在紅漆木牌上，林航的臊子面在鏡頭前“滋啦”一聲潑上熱油。“這勺油，潑的是煙火氣。”他對著鏡頭笑，余光看見林瑤在人群里穿梭，給沒位子的老人搬板凳。
午夜收攤時，系統面板彈出新提示︰“主線任務更新——入駐縣美食街，倒計時72小時。”林瑤數著今天的收入，突然抬頭︰“听說美食街的攤位費挺貴……”“怕啥？”林航發動三輪車，車載音響放著秦腔，“明兒咱去鎮上賣冬陰功湯——上次改良的配方，該見見世面了。”
後座的林瑤笑出聲，把槐花蜜罐塞進他懷里。晚風裹著雨後的泥土香，三輪車碾過石板路的坑窪，叮叮當當，像極了他們初遇那天——她蹲在他的小吃攤前，說“老板，多放點辣子”時，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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