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李鐵柱點了點頭，神色平靜，不卑不亢。
王大錘的目光，又落在了李鐵柱身旁的甦曉梅身上。
當他看到甦曉梅那，驚為天人的容貌。
和那與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超凡脫俗的氣質時。
他那雙，本就充滿了侵略性的眼眸里。
瞬間就迸發出了一股，毫不掩飾的，貪婪和佔有欲！
“嘖嘖嘖……”
他咂了咂嘴，那粗俗的目光，如同黏膩的毒蛇。
在甦曉梅的身上，來回游走。
“好一個，水靈靈的，城里小妞！”
“李副科長，真是好福氣啊！下來‘普查’，還帶著這麼漂亮的婆娘！”
他這話說得是又輕佻，又下流！
赤裸裸的，當眾調戲！
車斗里，那幾個老油條，嚇得是噤若寒蟬！
他們都知道，這王大錘，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不吝！
在這窮山惡水的戈壁灘上，他看上的女人，還沒有哪個，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甦曉梅被他那，充滿了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是又羞又怒！
她下意識地，朝著李鐵柱的身後，躲了躲。
而李鐵柱的眼眸深處，卻是瞬間閃過了一道，冰冷刺骨的，凜冽殺機！
“王隊長。”
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平靜。
但那語氣，卻充斥著警告。
“我身邊的這位，是我的愛人，甦曉梅同志。”
“同時，也是我們這次，普查小組的記錄員。”
“還請你，放尊重一點。”
“尊重？”
王大錘聞言，卻是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他笑得是前仰後合，那道猙獰的刀疤，在他那張粗獷的臉上扭曲著，顯得愈發可怖！
“尊重，是什麼東西？能當飯吃嗎？！”
“李副科長，你以為，你拿著場長的一張破紙，就能在我們一分隊，指手畫腳了？！”
“我告訴你！別說你一個，狗屁的副科長！”
“就是錢科長來了！到了我王大錘的地盤！是龍，他也得給我盤著！”
他猛地，湊到李鐵柱的面前！
那張，充滿了汗臭和煙臭的臉，幾乎快要，貼到了李鐵柱的鼻子上！
“小子！我不管你，來我們一分隊，到底想干嘛！”
“我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地，待著！看看風景，喝喝茶！”
“等時間到了，就給老子，麻溜地，滾蛋！”
“要是，敢給老子，在這里，沒事找事！”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道，擇人而噬的恐怖凶光！
“就別怪我，王大錘的拳頭，不長眼！”
說罷，他便再也不看李鐵柱一眼。
仿佛，對方就是一團，可以隨手捏死的空氣。
他對著那個，叫“黑子”的小隊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黑子！帶這幾位‘領導’，去招待所，歇著！”
“記住！好茶，好水，給老子伺候好了！”
“千萬別怠慢了，咱們從場部來的，貴客！”
他故意，將那“貴客”兩個字，咬得極重！
那股子，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嘲弄。
是個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得出來！
說完，他便哼著小曲，背著手，頭也不回地，朝著田地深處，走去。
仿佛，剛才那場充滿了火藥味的對峙，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
黑子也就是那個小隊長，在得到了自家隊長的指示後。
臉上的傲慢和不耐煩，就更加的，毫不掩飾了。
“行了，都下來吧。”
他對著車上的人，吆喝了一聲。
“跟我走！”
那語氣，就好像是在驅趕一群，令人討厭的蒼蠅。
……
一分隊的隊部招待所，其實就是幾間，用土坯搭建起來的，簡陋平房。
屋子里，除了一張缺了腿的破桌子，和幾條長板凳之外。
便再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陳設。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黑子將李鐵柱一行人，領進屋子之後。
便指著那幾條，落滿了灰塵的長板凳，說道︰
“行了，你們就在這兒，等著吧。”
“隊長說了，晚飯的時候，再過來。”
他說著，便轉身準備離開。
那態度，簡直比招待一群要飯的，還要敷衍！
……
張龍和趙虎，看到這一幕。
臉上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冷笑。
他們早就料到了，會是這個結果！
在一分隊，王大錘就是天！
別說是，你一個新來的，屁權沒有的副科長！
就算是，錢福順那種，場部的老油條來了！
王大錘照樣，也是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
他們，就等著看！
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是如何被王大錘，給晾在這里，吃閉門羹的！
看他是如何，灰頭土臉，顏面掃地的！
然而，他們還是失望了。
面對，黑子那充滿了怠慢和無禮的態度。
李鐵柱依舊是，沒有絲毫的憤怒。
他只是叫住了那個，正準備離開的黑子。
淡淡地，說了一句。
“等一下。”
……
黑子，不耐煩地，轉過身。
“又怎麼了？”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磨嘰？！”
“沒听到嗎？讓你們，在這里等著！”
李鐵柱，笑了。
“我們，不是來這里，做客的。”
“我們，是來這里，工作的。”
他說著，便從甦曉梅的手里，接過了那個，嶄新的筆記本。
“現在，請你立刻，去把你們分隊的指導員，和記分員，都給我叫過來。”
“另外，把你們分隊，去年一整年，所有的生產報表，和農具台賬，也都給我拿過來。”
“我要，現在！立刻！馬上！就開始我的，普查工作！”
他的聲音，不大。
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
……
黑子被李鐵柱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口吻，給搞得微微一愣。
隨即，他的臉上便浮現出了一抹，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話一般的，譏誚笑容。
“你說什麼？”
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臉夸張地，反問道︰
“讓我現在，去把指導員和記分員，都給你叫過來？”
“還要把隊里所有的台賬，都給你拿過來？”
“我說，李副科長！”
他上下打量著李鐵柱，那眼神里的輕蔑和不屑，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你，是不是有點，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
“是場長？還是，兵團司令？！”
“想一出，是一出！說要人就要人，說要賬本就要賬本！”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現在，是秋收的最後關頭！是，顆粒歸倉的，緊要時刻！”
“我們指導員，要去田里，督促進度，防止有人偷奸耍滑！”
“我們記分員，要去地頭，核算產量，關系到大家伙一年的口糧！”
“我們整個一分隊，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在為了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揮灑著汗水和青春！”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就因為你，一句話！”
“就要把我們分隊，所有的工作節奏，都給打亂？！”
“耽誤了秋收！影響了入庫！要是明天一場風沙下來，地里的收成，都他娘的打了水漂！”
“這個責任！”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地盯住了李鐵柱！
“你，擔待得起嗎？！”
……
好一頂，冠冕堂皇的，大帽子！
好一個，“影響生產，耽誤秋收”的，政治罪名！
張龍和趙虎听到這話，臉上都露出了，會心的冷笑。
不愧是王大錘手下的兵！
這上綱上線的本事，果然是一脈相承！
他們，就等著看！
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是如何被這頂大帽子，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是如何，在這個“集體利益”面前，踫得是灰頭土臉！
……
然而，讓他們再一次，失望的是。
面對黑子這，充滿了威脅和質問的話語。
李鐵柱的臉上，依舊是沒有絲毫的波瀾。
他只是用一種，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著對方。
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說的，不對。”
“什麼？”
黑子一愣。
“我說，你說的，全都不對。”
李鐵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第一，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
“第二，我不是，在耽誤生產。我是在幫助你們，提高生產效率！”
“至于，你說的那個，打亂工作節奏？”
他，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看，你們現在的這個工作節奏，就很有問題！”
“所以！”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又，不容置疑！
“我決定！”
“從現在開始！一分隊，所有人員！立刻停止一切，田間作業！”
“所有人，到隊部大院，集合！”
“我要，親自給你們，開一個，‘農具普查動員暨生產效率提升’現場會！”
他這話，說得是擲地有聲，干脆利落！
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
轟——————！！！！！！
此話一出！
整個招待所，連同外面的車斗。
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詭異寂靜！
所有的人，都如同被九天玄雷，給當頭劈中了一般！
呆立在原地，臉上寫滿了，同樣的震驚，駭然，和……
難以置信！
他們，听到了什麼？！
這個新來的副科長，竟然要讓整個一分隊，幾百號人！
在秋收的緊要關頭，集體，停工？！
就為了開他那個，狗屁不通的，什麼“動員會”？！
瘋了！
這個姓李的，徹底瘋了！
他這是要，捅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