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你……你他娘的，說什麼？！”
黑子幾乎是，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听！
他指著李鐵柱，那張平靜的臉，手指頭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你，敢讓老子，去通知全隊，停工？！”
“你知不知道，這要是讓隊長知道了，他……他會扒了你的皮！”
“哦？”
李鐵柱，挑了挑眉。
“那正好。”
“你就去告訴他，這是我的命令。”
“要是，他有什麼意見，讓他親自來找我談。”
“我就在這里，等著他。”
……
……
田埂上。
王大錘听完黑子那，充滿了添油加醋的匯報之後。
那張，本就猙獰的刀疤臉，瞬間變得如同鍋底一般，黑得嚇人！
一股再也無法壓制的，滔天怒火！
從他的心底，瘋狂地噴涌了出來！
“好！”
“好一個，李鐵柱！”
“好一個，新來的，副科長！”
他怒極反笑，那雙如同銅鈴一般的眼眸里，閃爍著擇人而噬的，恐怖凶光！
“真他娘的，是反了天了！”
“剛來第一天，就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指手畫腳！發號施令？！”
“還他娘的，要讓老子全隊停工，去听他開什麼，狗屁動員會？！”
“他，算個什麼東西？！”
站在他身旁的那幾個，分隊干部。
也都是，一個個義憤填膺，摩拳擦掌！
“隊長！這小子太他娘的，囂張了！”
“今天要是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以後他還不得，騎到咱們脖子上拉屎啊？！”
“沒錯！隊長！下令吧！咱們，現在就過去！非得，打斷他兩條腿不可！”
“打斷他的腿？”
王大錘聞言，卻是冷笑了一聲。
那雙微微眯起的眼楮里，閃過了一絲，比直接動武，更加陰險，和惡毒的光芒！
“太便宜他了。”
“他，不是想開會嗎？”
“他，不是想當著所有人的面，耍官威嗎？”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又殘忍的弧度。
“好！”
“那老子，今天，就成全他！”
他轉過身，對著身旁那個，同樣是滿臉怒容的黑子。
下達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黑子！”
“嗯？哎！隊長！”
“去！通知下去！”
王大錘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所有的人！不管是在田里干活的，還是在後勤做飯的！所有的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
“到隊部大院，集合！”
“我倒要看看！”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冰冷的殺意！
“那姓李的，他今天要怎麼，給我下這個台！”
……
很快，一陣，刺耳尖銳的哨子聲，便如同催命的符咒一般。
在整個一分隊的上空，響了起來！
田地里，那幾百個，正在埋頭苦干的社員們。
在听到哨聲後，先是一愣。
隨即，臉上，便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狂喜！
“我的天！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收工了？！”
“管他呢！能歇一會兒，是一會兒！”
“走走走！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他們，並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什麼。
他們只是，懷著一種，樸素的，對休息的渴望。
扛著鋤頭，鐵鍬，朝著招待所的方向，涌了過去！
……
很快。
幾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渾身都散發著汗臭和土腥味的社員。
涌向了隊部。
將那幾間，本就狹小的土坯房，給圍得是，水泄不通！
黑壓壓的一片！
如同，退潮時的，黑色潮水！
整個場面，充滿了，一種壓抑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
甦曉梅站在招待所的屋檐下，看著眼前這，黑壓壓的人群。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
一股，強烈的不安，如同毒蛇一般，纏繞住了她的心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李鐵柱的衣角，那雙清澈的眼眸里，寫滿了擔憂。
“鐵柱……”
“別怕。”
李鐵柱拍了拍她的手，那張英俊的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
仿佛，眼前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場面。
對他而言，就如同，看一場，無關緊要的，鄉間社戲。
……
而她身旁，那三個來自生產科的老油條。
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玩完了！”
王富貴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充滿了快意的語氣，說道。
“這姓李的，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竟然敢在王大錘的地盤上，撒野！”
“就是！”
瘦子劉三，幸災樂禍地，附和道︰
“我敢打賭！他今天，要是能囫圇個兒地，走出這個院子！”
“我就把我這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就連，那兩個一直沉默不語的“門神”，張龍和趙虎。
此刻，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又殘忍的弧度。
他們，就等著看！
看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是如何，被憤怒的王大錘，給活活，撕成碎片的！
……
終于，在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
人群自動地，分開了一條道路。
王大錘帶著他手下的那幾個，分隊干部。
如同一群出征的將軍一般，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為首的王大錘，那張猙獰的刀疤臉，陰沉得，幾乎快要滴出水來！
他身後的那幾個干部，也都是，一個個摩拳擦掌，面露凶光！
那架勢，哪里是來開會的？！
分明，就是來，尋仇的！
整個大院的溫度，都仿佛，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目光，聚焦在，那兩個即將，正面踫撞的男人身上！
……
王大錘，走到李鐵柱面前，三步之外站定。
他，沒有說話。
只是用那雙，充滿了殺意的眼楮，死死地盯著李鐵柱！
那股子，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和壓迫感。
足以，讓任何一個，膽小的人，當場腿軟！
而李鐵柱，卻依舊是穩如泰山。
他甚至還對著王大錘，露出了一個，充滿了“贊許”的，和煦笑容。
“王隊長，你的執行力，很不錯嘛！”
“這麼快，就把人都給，召集齊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的會，也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來，把你們分隊的，生產報表，和農具台賬，都拿過來吧。”
“我的時間，很寶貴。”
……
王大錘簡直要被氣笑了。
他活了四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囂張，如此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在自己的地盤上，被自己幾百號手下，團團圍住。
他，竟然還敢用這種，居高臨下，發號施令的口吻，跟自己說話？！
他，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
王大錘死死地盯著李鐵柱那張，雲淡風輕的臉。
試圖從上面，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心虛和偽裝。
但是，他失望了。
對方的眼神，清澈，而又平靜。
平靜得，就好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讓人生畏。
就好像，他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
而王大錘，不過是一個，听他調遣的，下屬。
“好！”
他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個，冰冷刺骨的字！
“好得很！”
王大錘怒極反笑，他決定，先不發作。
他倒要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他對著身旁那個，同樣是滿臉怒容的記分員，示意了一下。
“去，把東西，都給咱們的‘李副科長’，拿過來！”
那記分員，雖然心中，也是一萬個不情願。
但隊長的命令，他不敢不從。
很快，幾本厚厚的，用牛皮紙包裹著的，陳舊賬冊。
便被他，重重地，摔在了那張，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桌子上！
“李副科長！”
王大錘雙手抱在胸前，那張猙獰的刀疤臉，勾起了一抹，充滿了殘忍和譏諷的冷笑！
“人，也給你叫齊了！”
“賬，也給你拿來了！”
“我，王大錘！和我們一分隊，幾百號兄弟！”
“今天，就洗耳恭听！”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天大的事！值得耽誤我們一分隊，幾百號人！為我們偉大的國家，搶收糧食！”
他這話，說得是陰陽怪氣，殺氣騰騰！
那意思，再也明白不過！
——你小子，今天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
就別想，完整地，走出這個院子！
……
面對王大錘那，毫不掩飾的挑釁和威脅。
李鐵柱，卻是，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他徑直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本賬冊，翻看了起來。
那專注的神情，就好像，周圍這黑壓壓的人群，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都與他無關。
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著李鐵柱。
他們，實在是不明白。
這個新來的副科長，到底想干什麼？
他，興師動眾，把所有人都叫來。
難道，就為了在這里，看賬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