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
李鐵柱猛地將甦曉梅，緊緊地，擁入懷中。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足以撼動山岳的，磅礡力量！
“曉梅，別怕，有我。”
他輕輕地，拍打著她那因為劇烈抽泣而不斷顫抖的後背，眼神，卻變得冰冷而銳利！
“你听著，”
他捧起甦曉梅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
一字一句，許下了承諾︰
“你爹娘，死不了！”
“我李鐵柱，今天就把話撂在這！”
“別說是一個小小的西風農場，就算是刀山火海，閻王殿堂！我也一定，把你爹娘，完完整整地，給你救回來！”
“誰，也攔不住！”
“我說的！”
甦曉梅那雙被淚水模糊了的眼楮里，閃過了一絲光亮。
她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堅定，語氣霸道的男人。
看著他那雙，仿佛能將一切風雨都抵擋在外的，寬闊肩膀。
一顆，早已沉入無盡深淵的心，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不是在安慰自己。
他是在……
通知自己一個，既定的事實！
李鐵柱深吸一口氣，腦中已經在一瞬間，想好了一萬種。
能夠將甦曉梅父母，從那個所謂“西風農場”里，撈出來的辦法！
但他知道，那些辦法，都太慢，也太麻煩！
他等不了！
甦曉梅的父母，也等不了！
他需要一個，最快，最直接，也最……
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辦法！
“走！”
李鐵柱拉起甦曉梅的手。
“跟我來！”
在眾人那依舊充滿了疑惑的目光中，李鐵柱拉著甦曉梅，重新回到了人群的中央。
此刻的甦曉梅，雖然眼楮依舊紅腫。
但眼神中，卻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多了一絲希望。
和……對丈夫的，無限信任。
“孫專員，各位領導，各位記者同志。”
李鐵柱環視全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他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謙遜和質樸。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超乎了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和鄭重。
“首先，我要再一次，感謝黨和政府，對我的信任和栽培！”
他先是，對著孫專員和在場的所有領導，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後，他直起身子，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大腦當機，如遭雷擊的話！
“但是！”
“剛剛，孫專員宣布的所有獎勵——武裝部副部長的職務……”
“我，李鐵柱……不需要！”
死寂！
現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同一個表情——
難以置信！
武裝部副部長！
那可是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夢寐以求的，一步登天的機會！
這個李鐵柱，他竟然不要……
他瘋了嗎？！
就連孫專員，都愣在了原地，那張一向沉穩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錯愕。
“鐵柱同志，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孫專員的眉頭，微微皺起，“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還是覺得，組織上給你的榮譽，不夠？”
“不！”
李鐵柱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抹復雜神情。
“孫專員，您誤會了。”
他不去看眾人那驚詫的目光，沉聲說道︰
“我拒絕，不是因為我覺得榮譽不夠，恰恰相反，是因為我覺得……這份榮譽，太重了！我……受之有愧！”
“我李鐵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社社員，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盡了一個，革命群眾應盡的本分！”
“真正偉大的，是我們的黨，是我們的人民！”
“和那些，為了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而英勇犧牲的同志們相比，我這點微末的功勞，又算得了什麼？”
這番話說得，是那樣的“發自肺腑”，那樣的“大義凜然”！
瞬間就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就連剛剛還在腹誹他是不是瘋了的記者們，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充滿了……
敬佩！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思想覺悟？！
孫專員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清澈，態度誠懇的年輕人。
心中的那一絲疑慮，也漸漸地，被打消了。
他嘆了口氣，似乎是被李鐵柱這番“高風亮節”的話給打動了。
“鐵柱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我們黨一貫的原則……”
“不！”
沒等孫專員說完，李鐵柱便再次打斷了他！
他挺直了胸膛，眼中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炙熱的光芒！
那是一種，對理想，對信念，充滿了無限追求的，革命者的光芒！
“孫專員！我有一個革命理想！”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我以為，一個年輕人，真正的價值，不應該體現在他得到了多少。”
“而應該體現在，他為這個國家，為這個社會，付出了多少！”
“安逸的生活，只會消磨我的革命意志！優厚的待遇，只會腐蝕我的奮斗精神！”
“所以……”
李鐵柱猛地一頓，話鋒一轉，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再次石破天驚的話！
“我懇請組織上，能夠滿足我一個，不情之請！”
“我听說，在咱們國家的西北邊陲，有一個‘西風農場’！”
“那里是咱們國家，環境最惡劣，條件最艱苦的地方！”
“我，李鐵柱，自願放棄縣城里的一切優厚待遇！”
“懇請組織上，能夠批準，讓我和我的愛人甦曉梅同志，一起到那里去！”
“到祖國最需要我們的地方去！到階級斗爭最前沿的地方去！”
一番話說完，全場，雅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李鐵柱這番，驚世駭俗的“宣言”，給徹底地，震傻了！
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自願請命。
去那個傳聞中“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的，不毛之地？！
這……
這已經不能用“高風亮節”來形容了！
這簡直就是……
一個活著的，聖人啊！
甦曉梅此刻，也早已是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
李鐵柱為了救她父母，竟然要前往西風農場！
孫專員此刻，也是徹底地，被李鐵柱這番“冠冕堂皇”的邏輯，給鎮住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字，來反駁！
他能說什麼？
難道說，你不要去那麼艱苦的地方，你就留在縣城里，安安穩穩地，當你的副部長？
這話要是傳出去，他這個專員，還要不要干了？！
他雖然心中，隱隱覺得，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但李鐵柱的這番話，無論是從思想覺悟，還是從政治立場上，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他甚至，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良久，孫專員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看著李鐵柱那張，寫滿了“堅定”和“執著”的臉，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復雜的苦笑。
“好……好啊……”
他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充滿了感慨。
“李鐵柱同志，你的這種，無私奉獻，勇于犧牲的革命精神，值得我們所有的干部，學習！”
“你的這個請求，我……原則上，同意了！”
“不過，西風軍墾農場，隸屬于軍區管轄，人事調動，程序比較復雜。”
“我需要，將你的這個‘崇高的請求’，立刻上報給省委，和省軍區！”
“你……先等消息吧。”
……
省委和省軍區的效率，高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僅僅三天之後。
一封蓋著鮮紅印章，由省委辦公廳、省軍區政治部聯合下發的“紅頭文件”，便以加急電報的形式，送達了青陽縣委。
當縣委書記陳建國，用顫抖的雙手，從機要員手中接過那份薄薄卻重如千鈞的電報譯文時。
他的心髒，幾乎快要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治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貧困縣，竟然會因為一個年輕人。
而同時驚動了省里兩位最有權勢的大佬！
他懷著一顆無比忐忑的心，召集了縣委所有留守的領導干部。
在會議室里，當眾宣讀了那份，足以載入青陽縣史冊的……
人事任命！
“……經省委、省軍區聯合研究決定！”
“為響應國家‘屯墾戍邊，建設邊疆’的偉大號召，發揚革命青年‘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大無畏精神！”
“茲任命︰”
“抗洪搶險一等功臣，揭發腐敗有功人員，李鐵柱同志，為——”
“人民軍，疆省生產建設兵團，西風軍墾農場，生產建設科，副科長！”
“主抓，技術革新工作！”
“行政級別，暫定為——”
“副營級！”
轟！！！
當“副營級”這三個字，從陳建國書記的口中，清晰地吐出來的時候。
整個會議室，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在場的所有縣領導，全都如同被一道天雷，給當場劈中了一般！
一個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
駭然！
副科長……
還是個副營級？！
我的老天爺啊！
那可是軍墾農場！是部隊編制！
副營級，那是什麼概念？
那就相當于，縣武裝部的副部長，還得再往上……蹦半級！
多少人在部隊里，摸爬滾打，拋頭顱灑熱血，一輩子都未必能混上這麼個級別！
可這個李鐵柱……
他才多大？
二十出頭！
竟然……
竟然就直接坐上了副營長的寶座？！
在眾人那充滿了震驚、羨慕、甚至是……嫉妒的復雜目光中。
一紙調令，很快便送到了河灣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