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不咸不淡地過去了一周。
南鑼鼓巷似乎恢復了往日的節奏,只是95號院愈發沉寂,像一口被抽干了活力的枯井。
賈張氏的罵聲少了,或許是罵累了,或許是意識到咒罵無法喚回遠走的人,轉而化作更深的埋怨和嘀咕。
秦淮茹更加沉默,上下工像一具移動的影子,眼神里的空洞讓人看了心驚。
棒梗依舊上下班,但眉宇間添了份以前沒有的陰郁和煩躁。
槐花則更加小心翼翼,像個驚惶的小獸。
陳小滿的生活似乎沒什麼變化。多數時候,他待在南鑼鼓巷93號院里,沏一壺茶,翻看那些紙張泛黃、散發著淡淡藥味的醫書。
這是他早年學醫時養成的習慣,至今未改,算是在商海浮沉中尋得片刻寧靜。
有時,集團公司穿著整齊襯衫、夾著公文包的年輕辦事員會騎著自行車送來一疊疊報表和文件,他便戴上眼鏡,仔細審閱,然後用那支用了多年的鋼筆,在需要的地方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神色平靜,看不出波瀾。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揣著件事。
就在昨天,他接到了從上海辦事處打來的電話。
負責人老李語氣平常地匯報完工作後,略帶遲疑地提了一句“陳總,前兩天有個小姑娘來應聘流水線女工,看著年紀不大,挺瘦弱的,但眼神挺倔。登記的名字叫‘賈當’,听口音是北邊來的……
我記得您前些天好像提過一句,讓留意有沒有從京城過去的、姓賈的姑娘……”
陳小滿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語氣卻听不出絲毫異常“哦?是麼,人怎麼樣?”
“看著挺能吃苦的樣子,就是沒什麼經驗。
按規矩招進來了,安排在包裝車間。”老李匯報道。
“嗯,知道了。
按普通員工對待就行,不必特殊照顧,但也別讓人欺負了生手。”陳小滿的聲音平穩如常,“規矩要講,該給的工錢一分別少。”
“明白,陳總。”
掛了電話,听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陳小滿在電話機旁靜坐了片刻。
上海,不是他最初猜測的廣州或深圳,但也好,那邊的廠子管理更規範些。
人找到了,安全,有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他心里那一點點懸著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但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他不會告訴妻子安雨琪,雨琪心軟,知道了難免會流露痕跡,若是讓隔壁敏銳的秦淮茹察覺到一絲半點,反而是麻煩。
他更不會告訴95號院的任何一個人,賈張氏的胡攪蠻纏、棒梗那點可憐又可笑的自尊心、乃至秦淮茹那份絕望的母愛,都可能因為這一點消息而變得不可控,反而可能壞了小當好不容易掙來的出路。
就讓她在那里,靠自己的力氣,重新開始吧。
陳小滿想著。
他能做的,也僅是在不驚動她的前提下,確保她在那偌大的城市里,不至于陷入絕境而無人知曉。
這或許是一個旁觀者,能給予的最大的、也是最後的尊重了。
他收起思緒,重新拿起手邊的醫書,目光落在泛黃的紙頁上,仿佛剛才那個電話從未響起。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書房的地面上,安靜地移動著光影。
93號院一如既往的寧靜,仿佛什麼秘密都不曾藏匿。
只有陳小滿自己知道,關于南鑼鼓巷95號院賈家出走的那個小女兒的下落,成了他緘口不言、獨自封存于心的一件事。
日子,就這樣繼續流淌下去。
日子如秋日里什剎海的水,表面平靜,底下卻自由流動。
轉眼又過去了大半個月,秋意漸濃,槐樹的葉子開始泛黃飄落。
95號院里,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似乎被時間磨鈍了些,轉化為一種更沉悶、更認命的壓抑。
賈張氏不再整天咒罵,但看誰都更像欠了她三百吊,對秦淮茹和槐花的挑剔變本加厲,仿佛小當的出走全是她們的過錯。
棒梗依舊上下班,但回家更晚,話更少,有時帶著一身酒氣。
秦淮茹像個被抽空芯子的稻草人,機械地上工、做飯、收拾,只是眼里的光再也亮不起來了。
槐花愈發沉默瘦小,在這個家里,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93號院這邊,陳小滿的生活節奏依舊。
看書,看報表,簽字。
偶爾和安雨琪聊起兒子們的來信,中華在異國他鄉適應得不錯,瑞華則在清華如魚得水。
他們默契地很少提及隔壁,那家的愁雲慘霧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兩個世界。
但陳小滿心里那根關于小當的弦,一直沒松。
他每隔幾天,總會找個由頭往上海辦事處打個電話,听負責人老李匯報工作,末了,總會看似不經意地問一句“廠里最近都還平穩吧?新工人上手怎麼樣?”
老李是精明人,自然明白老板的關切點在哪里,每次都會例行公事般匯報“都挺平穩的,訂單充足。
新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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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包括那個北邊來的小賈,干活還算踏實,就是性子獨,不怎麼合群,下班就回宿舍待著。”
“嗯,踏實干活就行。”陳小滿得到想知道的,便不再多問。
這天下午,秋陽暖煦,陳小滿正坐在院里的藤椅上翻看一本藥材圖譜,安雨琪在旁邊織著毛衣。
院門被輕輕推開,槐花端著一個粗瓷碗,怯生生地挪進來。
“安姨,陳叔……”她聲音細弱,“我媽……我媽腌了點雪里蕻,讓給您家送點嘗嘗咸淡……”
碗里是碧綠誘人的咸菜,透著股清香。
安雨琪連忙放下毛線活接過來“哎喲,謝謝你了槐花,也謝謝你媽。
你媽手藝最好,這看著就香。”她看著槐花蒼白的小臉,心里不是滋味,“快,進來坐會兒,吃塊點心。”
槐花慌忙擺手“不…不了,安姨,我得回去了,奶奶等著我熬粥呢。”
她說著,眼神卻下意識地飛快瞟了一眼陳家整潔溫馨的院落,以及陳小滿手邊小幾上那杯冒著熱氣的茶和翻開的厚書,那眼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和茫然。
陳小放下書,和藹地問“槐花,最近家里都還好?”
槐花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還……還好。”
聲音里沒有一點“好”的意思。
“你哥呢?工作還順心吧?”
“哥……哥他挺好的。”槐花的頭垂得更低了。
陳小滿心里明鏡似的,不再多問,從旁邊拿過一包點心,塞到槐花手里“拿回去和你媽一起吃,跟你媽說,有空過來坐坐。”
槐花捏著點心,眼圈微微泛紅,低聲道了謝,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匆匆走了。
安雨琪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嘆了口氣“這孩子……真是遭罪,淮茹也是,看著比上次見又老了好幾歲。”
陳小滿重新拿起書,目光卻落在書頁上的某個虛點,沒有聚焦。
槐花那羨慕又茫然的眼神,在他心里揮之不去。
他想到遠在上海工廠流水線前可能同樣茫然卻倔強的小當,想到棒梗的渾噩,賈張氏的刻薄,秦淮茹的麻木。
一家子人,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在一起,沉在井底。
而他,知曉其中一個女兒已然逃離,卻只能冷眼旁觀,甚至要幫忙掩蓋這逃離的痕跡。
這種知情,讓他平添了一份以前沒有的沉重感。
他忽然覺得,這南鑼鼓巷的青磚灰瓦,隔開的不僅僅是兩個院落,更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一種在時代的浪潮里奮力向前,雖有風浪卻充滿希望,另一種則被舊日的塵埃和自身的困頓牢牢鎖住,在壓抑中慢慢耗干生機。
夕陽的余暉給93號院鋪上一層暖金色,安靜而祥和。
陳小滿卻在這份安靜里,品出了一絲復雜的滋味。
他合上書,對安雨琪說“天涼了,明天讓公司辦事員送些好煤過來,給前院爸媽那兒也送去些。”
他所能做的,似乎也僅限于此了。
至于95號院那口深井里的冷暖,他終究是個外人。
而關于小當的秘密,他會繼續守口如瓶,讓它隨時間慢慢沉澱,成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段關于這個時代和這條胡同的無聲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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