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號院里,夜色初降,四合院顯得格外寧靜。
陳小滿剛沖完澡,穿著一身舒適的棉質家居服,頭發還帶著些許濕氣。
他坐在客廳的藤椅上,面前的紅泥小爐上坐著咕嘟冒泡的泉水,一旁的茶海上,一套素雅的紫砂壺杯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他正專注于沖泡一壺新到的鐵觀音,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感。
霎時間,清雅高揚的蘭花香混合著淡淡的奶香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沁人心脾。
就在這時,安雨琪笑著從里屋走了進來。
她似乎剛整理完一些醫館的藥材賬本,臉上帶著些許倦意,但眼神明亮。
她吸了吸鼻子,笑道“真香啊,這鐵觀音的味道越發醇正了。”
陳小滿將一杯橙黃明亮、香氣四溢的茶湯遞給她“來的正好,頭泡,嘗嘗。”
安雨琪接過小巧的茶杯,先觀色,再聞香,最後細細品咂,眼中滿是享受“真好,回甘生津,韻味足。”
她放下茶杯,看著氣定神閑的陳小滿,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語氣輕快地說道“小滿,有時間咱們去一趟廈門吧?”
“去廈門?”陳小滿正準備沖第二泡,聞言動作微微一頓,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干啥?”
他的思維還沉浸在茶香和院落的寧靜里,一時沒跟上安雨琪這跳躍性的想法。
廈門,對于此時的北京人來說,還是一個頗為遙遠和新奇的南方沿海城市。
安雨琪往前湊了湊,眼楮亮晶晶的,帶著幾分向往解釋道“我前幾天看報紙,又听一個剛從南方回來的朋友說,廈門大學特別漂亮!
說是就建在海邊,風景美得像畫一樣,被稱為‘南方之強’。
校園里還有古老的建築,種滿了椰子樹和鳳凰花……
我就想著,咱們也去看看吧?
感受一下不一樣的大學氣息。”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對未知美景和學府氛圍的憧憬。
陳小滿看著她難得露出這般小女兒態的向往神情,不禁莞爾。
他慢條斯理地沖淋茶壺,將第二泡茶湯均勻地分入杯中。
“我當是什麼大事,”他笑了笑,語氣溫和,“原來是我們安大夫想去看看最美的大學啊。好啊。”
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倒讓安雨琪愣了一下“你真願意去?集團和醫館那邊……”
“集團有制度,離了我們幾天轉不垮。
醫館有小石頭和幾位老醫師照看,出不了岔子。”
陳小滿從容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開闊一下眼界,是好事。
尤其是你,整天泡在藥堆和賬本里,也該放松一下。”
他端起茶杯,意味深長地補充道“而且,廈門地處閩南,那邊喝茶的風氣更盛,說不定還能淘到些更好的鐵觀音。
順便也看看那邊的中醫藥發展,以及……對外開放的氣息,或許能有些新的啟發。”
安雨琪聞言,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她就知道,小滿總能理解她,並且想得比她更深遠。
一次看似游玩的旅行,在他那里,也能兼具休閑、學習和考察的多重意義。
“那就這麼說定了!”安雨琪開心地說,“等忙過這陣子,天氣再暖和些,我們就去!”
“好。”陳小滿點頭,將一杯新茶遞給她,“計劃行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客廳里,茶香愈發醇厚。
兩人對坐,喝著清香的鐵觀音,開始興致勃勃地低聲討論起廈門的行程、可能看到的風景、以及想要體驗的風土人情。
寧靜的四合院里,充滿了對即將到來的旅程的溫馨期待。
這趟計劃中的廈門之行,仿佛也為他們按部就班的生活,注入了一縷來自海洋的清新氣息和浪漫色彩。
計劃定下後,安雨琪便興致勃勃地開始張羅起來。
雖然陳小滿說一切交給她,但他還是在安雨琪初步規劃後,不動聲色地動用了一些關系,確保行程順利。
八十年代中期,私人遠行並非易事,尤其是去往南方沿海的廈門這樣的經濟特區,介紹信、車票、住宿都需要提前安排妥當。
出發這天清晨,天還未大亮。
小石頭早早來到93號院,準備接下來幾天幫忙照看醫館,他拍著胸脯保證“師娘,你們放心去玩吧!館里有我和幾位老師傅,準保沒事!”
一輛陳氏集團安排用來接送客戶的上海牌轎車悄然停在南鑼鼓巷口,引來早起的鄰居幾分好奇張望。
陳小滿和安雨琪行李不多,只帶了兩個裝著換洗衣物和必備品的旅行包。
陳小滿依舊是一身素雅的中式便裝,氣質清雋;安雨琪則穿了件樸素的的確良襯衫和長褲,外面罩了件外套,顯得干淨利落。
“小滿,雨琪,這是要出遠門啊?”三大媽正好出來生爐子,好奇地問。
安雨琪笑著回答“哎,三大媽,我們出去走走,辦點事,順道看看。”
“哦哦,路上當心啊!”三大媽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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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小石頭和鄰居,轎車載著兩人駛向四九城站。
這是安雨琪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看著窗外逐漸熙攘起來的街道和宏偉的火車站廣場,她既興奮又有些緊張。
陳小滿察覺到了,輕聲說“跟著我就好。”
火車站里人聲鼎沸,巨大的時刻表、排著長隊的售票窗口、扛著大包小行李的旅客、穿著綠色制服的站台工作人員……
一切都充滿了八十年代特有的出行氣息。
陳小滿手里拿著提前托人買好的硬臥車票和單位開具的介紹信,從容地領著安雨琪通過檢票口,走上月台。
綠皮火車靜靜地臥在軌道上,汽笛聲中夾雜著送別的人語。
他們找到了自己的車廂和鋪位。
硬臥車廂是半封閉的,六個鋪位,已經有不少乘客在安置行李。
“下鋪方便些,你睡下鋪。”陳小滿將行李放好,讓安雨琪坐在靠窗的小折疊椅上。
他自己則脫鞋上了對面的中鋪,以便照看下面的行李和安雨琪。
“喝點水。”陳小滿從旅行包里拿出一個軍用水壺,里面是他早上灌好的涼白開,“路上時間長,多喝水。”
嗚——!汽笛長鳴,火車緩緩啟動,北京站的站台漸漸後退。
安雨琪望著窗外不斷加速掠過的城市景象,心情激動又新奇。
火車 當 當地行駛著,穿過華北平原,跨過黃河,一路向南。
車廂里,人們慢慢地熟悉起來,互相分享著食物,聊著天。安雨琪帶了煮雞蛋和烙餅,陳小滿則拿出一些路上買的水果。
夜幕降臨,車廂頂燈熄滅,只留下過道微弱的小燈。
在車輪有節奏的轟鳴聲中,安雨琪漸漸入睡。
陳小滿卻沒有立刻睡著,他听著車廂里的鼾聲和夢囈,看著窗外偶爾閃過的零星燈火,思緒平靜而清晰。
此行,不僅是陪雨琪散心,也是他觀察這個正在劇烈變化國家的又一個窗口。
經過一天兩夜漫長的旅程(注八十年代北京到廈門火車需30多小時以上),火車終于緩緩駛入了廈門火車站。
一股濕潤、帶著咸腥味的海風氣息撲面而來,與北京干燥的空氣截然不同。
出站後,按照介紹信上的地址,他們找到了當地一家政府招待所。
招待所條件簡樸,但干淨整潔。
安雨琪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高大的椰子樹、帶著騎樓的街道、人們軟糯的閩南語口音……
一切都充滿了新鮮的南國風情。
安置好行李,稍作休整,陳小滿對安雨琪微微一笑“走吧,先去嘗嘗地道的沙茶面,然後,我們去看看你說的那個‘海邊最漂亮的大學’。”
安雨琪臉上綻放出期待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他們的廈門之旅,就在這充滿年代感的交通方式和簡樸的住宿條件下,正式開始了。
雖然路途辛苦,但那份探索的欣喜和彼此相伴的溫暖,讓這一切都充滿了意義。
在簡樸卻干淨的政府招待所稍作休整,洗去一路風塵,陳小滿和安雨琪便迫不及待地走出了房門。
八十年代的廈門,作為最早的經濟特區之一,已經能感受到與北京截然不同的開放氣息和南國風情。
街道上行人衣著似乎更鮮亮些,偶爾能看到穿著花襯衫、戴著墨鏡的僑胞模樣的人,空氣中彌漫著海腥味和某種熱帶植物特有的清香。
按照打听好的路線,他們先找到了一家藏在巷弄里的老字號小吃店,品嘗了地道的沙茶面。
濃郁的湯頭、鮮甜的配料、獨特的花生醬與沙茶醬風味,讓吃慣了北方口味的兩人感到十分新奇又美味。
“這湯底是用蝦殼、花生、多種香料熬的,火候很足。”陳小滿細細品味後評價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味道里就有海的氣息。”
吃完面,安雨琪的目標明確,廈門大學。
他們乘坐當時廈門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老式的公共汽車,搖搖晃晃地沿著環島路前行。
車窗外,湛藍的海水、金色的沙灘、郁郁蔥蔥的相思樹和椰子樹次第展開,海風透過車窗吹進來,令人心曠神怡。
當“廈門大學”那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映入眼簾時,安雨琪忍不住輕輕“哇”了一聲。
校園沒有後世那般規整,卻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嘉庚風格的建築,紅磚瓦、綠琉璃、拱廊連廊,中西合璧,掩映在高大的棕櫚樹和盛開的三角梅叢中,莊重而又浪漫。
更令人驚嘆的是,校園的一側就直接毗鄰著碧波萬頃的大海,濤聲隱隱可聞,真正是“海闊天空”。
兩人漫步在校園里,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花園。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抱著書本的學生三三兩兩走過,討論著問題,洋溢著青春的朝氣。
芙蓉湖水平靜如鏡,映著嘉庚樓群的倒影。
“真好……”安雨琪輕聲感嘆,眼神里充滿了向往,“在這里讀書,心情都會不一樣吧?” 陳小滿點點頭,目光掃過那些古老的建築和充滿活力的年輕人“依山傍海,得天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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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氛圍也需要環境的滋養,這里確實是個做學問的好地方。”
他注意到校園里似乎也有中醫藥相關的系所標識,便多留意了幾分。
他們走到海濱那片著名的沙灘上,脫了鞋,赤腳踩在細軟溫熱的沙子上,任由清涼的海水一波波漫過腳踝。
遠處海天一色,白帆點點,巨大的木麻黃在海風中搖曳。
“和北方的海很不一樣。”安雨琪張開手臂,感受著海風的吹拂,笑容燦爛。
“嗯,更溫潤,更包容。”陳小滿負手而立,極目遠眺,心境也如同這海天一般開闊起來。
他思索著,或許未來陳氏集團與婁半城基金會的合作,也可以考慮與這樣的南方學術重鎮建立聯系。
夕陽西下時,他們將校園逛了大半。
在一處面海的石階上坐下,看著落日將天空和海面染成金紅色,壯觀無比。
“小滿,謝謝你陪我來。”安雨琪靠在陳小滿肩頭,輕聲道。
“想來,我們就來了。”陳小滿攬住她的肩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所見所聞,皆有益處。
這次回去,或許對醫館的管理、成藥的開發,又能有些新想法。”
夜幕降臨,他們在校園附近的菜市場轉了轉,買了些新鮮便宜的熱帶水果,又找了家小店吃了海鮮炒米粉和蚵仔煎。
南方的夜生活似乎比北京更活躍些,燈火闌珊,人聲熙攘。
回到招待所,安雨琪還沉浸在白日的興奮中,拿著小本子記錄見聞。
陳小滿則在一旁安靜地泡茶,他隨身帶了一小包鐵觀音,用的是招待所的白瓷杯,雖不如家中茶具精致,但別有一番旅途的趣味。
“廈門大學,名不虛傳。”安雨琪寫下最後一句,滿足地合上本子。
“嗯。”陳小滿將一杯茶遞給她,“山海學府,氣象萬千,這一趟,值了。”
窗外傳來隱約的海濤聲和南方夜晚特有的蟲鳴。
對于陳小滿和安雨琪而言,這趟遠行不僅是一次夫妻間的陪伴和放松,更是一次視野的開拓和心靈的滋養。
南國的風物、頂尖學府的氣息、以及特區蓬勃的生機,都像一顆種子,落入他們心中,靜待未來的萌發。
而他們的故事,也因這段旅程,增添了更多元的色彩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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