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過後。
隨著初升的晨曦刺破晨霧,貢院落鎖多日的大門終是被日夜于此梭巡的錦衣衛緹騎們緩緩推開。
此時貢院外圍的街道上早已布滿了自古以來便喜歡看熱鬧的百姓以及讀書人的親眷們,將本是豁達的街道擠得滿滿當當,動彈不得。
"出來了,出來了.."
半晌,隨著領頭的五城兵馬司差役們率先邁出大門,瞧上去狼狽不堪的"士子們"也紛紛邁出了身後的考場。
許是貢院考場的環境有些冗雜,當這些士子感受到頭頂撲面而來的陽光的時候,竟是有些恍惚,旋即各種各樣的情緒便在眾人的臉上蔓延開來。
其中發揮順利者,自是歡欣雀躍,不顧筋疲力盡的身體,與趕來迎接的親屬故友們連連寒暄;但也有發揮失常者,黯然神傷的朝著親眷搖了搖頭;更有滿頭白發,行將就木的老人痛哭流涕。
寒窗苦讀數十年,最終仍是落得一場空。
人生百態,在這一刻被體現的淋灕盡致。
但好在眼下能夠在京師貢院參加"會試"的考生們皆是有舉人功名傍身,縱然依舊未能進士及第,生活水平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至多就是浪費了三年的光陰。
就這樣,在各自親眷以及周遭吏員的勸解下,思緒各不相同的士子們先後離開了考場。
雖然最為重要的"會試"已然結束,但他們仍要在京師暫且逗留幾日,等待最後的榜單。
畢竟,不到最後一刻,誰又真的會死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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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外的喧囂足足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方才宣告平靜,但負責維持秩序的錦衣衛們仍未散去,反倒是繼續將院門落鎖。
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舞弊",歷屆科舉考試的"閱卷"工作都會在考試結束之後,即刻在考場進行,負責閱卷的官員們一律不準離開考場半步。
按照慣例,當所有考生離場之後,主考官便會示意自六部專門抽調的"吏員",將已然被糊上考生姓名的試卷單獨抄錄以便,以免有彼此"沆瀣一氣"的考官能夠通過考生的字跡辨認其身。
不過與往年的"舊律陳規"所不同,在紫禁城中的年輕天子在了解到這一特殊"機制"後,便乾綱獨斷的命令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親自領著數十名自宮中"內書堂"讀書的小內侍們,負責抄錄考生試卷。
此舉雖是同樣遭受到了朝中大臣的非議,但因為初衷也是為了防止舞弊,故而稍作討論之後便予以通過。
此次天啟二年壬戌科的主考官為禮部尚書何宗彥,副考官則是由朱國祚擔任。
與在萬歷朝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何宗彥一般,這朱國祚也是泰昌皇帝在即位之後,便著手起復的老臣,甚至還在彌留之際,欽點朱國祚為"顧命大臣",用以日後輔導朱由校。
但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朱國祚直到年關過後方才回京輔政,眼下暫代刑部的差事。
盡管朱國祚年事已高,但其年輕時卻是朝中少有的"主戰派",在對待邊鎮糾紛和番邦蠻夷的事情上,態度十分強硬。
萬歷二十年正月,當日本入侵朝鮮的消息傳回大明之後,彼時尚為皇長子朱常洛身旁侍讀的朱國祚便不顧個人位卑言輕,堅持對日本出兵。
甚至在日本從朝鮮退兵之後,這朱國祚還想上奏萬歷皇帝,趁勝勢順海而下,肅清日本沿岸的"倭寇",乃至不折不扣的主戰派。
正是考慮到朱國祚的"過往功績"以及在場中剛正不阿的立場,朱由校方才令其擔任此次會試的"副考官",借此提高何宗彥和朱國祚二人在朝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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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幽靜的正堂中,數十名成熟干練的官員分別落座,一臉認真的批閱著手中剛剛由宮中內侍抄錄而來的試卷。
今年會試的考題還是與"強國和治理民生"有關,他們心中早已有了一套標準答案,手中朱筆每一次落下,便間接決定了一位士子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