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而漫長。土坯房內,火塘是唯一的光源和熱源,燃燒的松枝發出 啪輕響,映照著牆上晃動的人影。錢勝躺在鋪著厚厚干草和獸皮的土炕上,身上蓋著張伯家那床最厚實、卻也最硬的舊棉被。
距離天機閣湮滅、帶著零號逃出生天,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身體的劇痛在張伯老婆婆精心熬制的草藥湯苦澀得令人發指)和零號強行注入的那股霸道能量的共同作用下,從撕裂般的高峰緩緩退潮,沉澱為一種深沉的、無處不在的鈍痛和虛弱。胸骨錯位被強行復位,但呼吸深了依舊隱隱作痛。左臂的撕裂傷結了厚厚的痂,像一條猙獰的蜈蚣盤踞其上,每一次活動都牽扯著緊繃的皮肉。最折磨人的是神經的灼痛,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尖在四肢百骸游走,尤其在夜深人靜時,清晰得令人發狂。
【身體狀態︰重傷恢復期中度虛弱\神經損傷)】。行動能力︰受限需拐杖)。劇烈活動︰禁止。
【戰術推演 v.3 (效率︰0.5倍)】︰推演內容︰山村環境安全評估、物資獲取路徑、潛在風險追兵\野獸)、與張伯夫婦溝通策略。
【環境觀察 v.3 (效率︰0.7倍)】︰被動監控︰屋外風雪聲、張伯劈柴的節奏、老婆婆熬藥的咕嘟聲、零號微弱的呼吸與場域波動。
【核心鏈接狀態︰穩定微弱)】。與零號的距離需保持在十米內。鏈接強度︰極低僅維持基礎生命信號同步及微弱意念通道)。
錢勝大部分時間只能躺著或坐著。身體的凝滯,卻無法禁錮他精神的活動。掛機系統,這融入他生命本能的能力,成了他在漫長養傷期唯一的“工作”和希望。
基礎草藥學入門)v.1 (0\100) 掛機中觀察張伯處理藥材\老婆婆熬藥過程) 效率︰0.6倍
張伯是這片山林的活地圖,對草藥有著近乎本能的認知。錢勝就靠在炕頭,靜靜地看著張伯將曬干的根睫切片、研磨,听著他用濃重的口音講述“七葉一枝花”治蛇毒,“老鸛草”舒筋活絡。面板忠實地將觀察轉化為經驗。雖然緩慢,卻讓他對這陌生的領域有了最初步的認知,也讓他對張伯夫婦的感激更深一分。
物資規劃掌握)v.2 (15\100) 掛機中分析山村資源\規劃有限物資消耗) 效率︰0.8倍
山村極度貧瘠。糧食靠自留地和山貨,鹽、布、煤油等必需品需要張伯冒險走幾十里山路去公社供銷社換取。錢勝在腦中默默計算︰剩余的糧食還能支撐多久?鹽罐子見了底,下一次換鹽需要多少山貨?零號雖然幾乎不吃東西偶爾喝點米湯),但她那身奇特的銀色衣物需要清洗用最輕柔的方式),這也需要額外的柴火燒熱水。每一個細節,都在面板的判定下,轉化為“物資規劃”的經驗微光。
專注被動)v.2 (38\100) 掛機中忍受疼痛\精神內守) 效率︰1.1倍高壓環境)
這是最痛苦也最有效的掛機。錢勝強迫自己閉目凝神,將全部意志集中在對抗無處不在的神經灼痛上。不去想洛陽的驚變,不想天機閣的毀滅,不想零號的身份,只想著一件事——忍受。每一次成功將即將脫口而出的痛哼壓回喉嚨,每一次在劇痛中保持呼吸的平穩,都伴隨著面板上“專注”經驗的微小跳動。這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修行,緩慢地錘煉著他的精神韌性。
意念磨削精密磨削衍生)v.1 (0\100) 掛機中意念模擬磨削過程\感知微觀變化) 效率︰0.3倍高難度\無實踐)
這是錢勝最大膽的嘗試。無法接觸磨床,他就在腦海中,利用【環境觀察】對物質細節的敏銳記憶和【電弧焊接】對金屬的“觸感”,一遍遍模擬磨削一塊虛擬金屬的過程。想象砂輪旋轉的觸感,金屬表面細微的起伏,溫度的變化,進給量的控制… 這比深度復盤焊接更難,效率低得可憐,但面板認可了這種“意念訓練”,經驗條以蝸牛般的速度向前蠕動。
零號的存在,是這個小屋里最奇異也最安靜的核心。她大部分時間都處于一種低能耗的“待機”狀態,閉目靠坐在炕的另一端,像一尊冰冷而完美的玉雕。只有偶爾,那雙星眸會緩緩睜開,靜靜地觀察著屋里的一切︰跳動的火焰,升騰的藥氣,張伯粗糙的手,老婆婆慈祥而憂慮的臉,還有…錢勝。
當她看向錢勝時,目光尤其專注。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錢勝體內那股強行維系他生命的、屬于自己的冰冷能量正在緩慢地被他的身體吸收、轉化效率極低),也能“感知”到他精神世界中那股奇異的、持續的、如同涓涓細流般匯聚的“力量增長”。這增長並非源于能量注入,而是一種更本質、更緩慢、更堅韌的…沉澱?一種與時間緊密綁定的…積累?
【核心鏈接】︰微弱信息流傳遞零號 > 錢勝)
“…力量…在…流淌…”帶著一絲困惑與探究)
“…並非…源自…我…”
“…時間…是…熔爐…?”
錢勝接收到了這意念,心中微動。他無法向零號解釋“掛機系統”的存在,那太匪夷所思。他只是微微側頭,迎上那雙純淨的星眸,用意念回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
“…積累…一點一滴…用時間…熬煮…”
零號的星眸中,困惑似乎更深,但探究的光芒也更亮了一分。她不再言語,只是更長久地凝視著錢勝,仿佛在試圖解析他體內那套無形的、與時間共舞的“熔爐”機制。
一天深夜,風雪呼嘯。張伯夫婦早已在隔壁睡下。錢勝在神經灼痛的折磨下難以入眠,索性閉目,全力運轉【意念磨削】。精神高度集中,在虛擬的金屬世界中與無形的砂輪搏斗。
突然!
【核心鏈接】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悸動!
並非來自身邊的零號!
而是…源自無比遙遠、無比深邃的地下!
如同一顆即將熄滅的星辰,在黑暗的宇宙深處,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頑強生命力的…搏動!
嗚…嗡…
低沉、模糊、斷斷續續。
【鐵牛狀態感知被動觸發)】︰甦醒度4.9…核心能量︰0.003…修復進度︰3.2…檢測到微弱主動信號!)
【信息流鐵牛 > 錢勝)】︰
“…喚…醒…者…”
“…核…心…鏈…接…穩…定…”
“…修…復…緩…慢…需…時…”
“…守…護…鑰…匙…”
鐵牛!它還活著!盡管虛弱到了極致,但它仍在掙扎!仍在修復!而且,它感應到了核心鏈接的穩定,並向他傳遞了信息!
這聲跨越數百公里、穿透厚重地層的微弱悲鳴與呼喚,瞬間擊中了錢勝!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責任涌上心頭!腳下的巨獸沒有放棄!它還在為歸位後的“昆侖之眼”而戰!
他猛地睜開眼,望向窗外無邊的風雪黑夜,仿佛能穿透這黑暗,看到洛陽城地下深處那瀕死掙扎的鋼鐵心髒。懷中的青銅鑰匙冰冷依舊,布滿裂痕。身邊的零號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眼楮,星眸望向洛陽的方向,眼神深邃,似乎也捕捉到了那微弱的地脈悲鳴。
【掛機總時長︰3190小時 42分鐘】面板在意識深處無聲跳動)
山村的養傷生活,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鍵。身體的傷痛,物資的匱乏,環境的閉塞,都凝滯了時間的流速。但在錢勝的精神世界里,掛機系統從未停止運轉。他在疼痛中積累,在匱乏中規劃,在凝滯中用意念打磨技藝。而鐵牛跨越空間傳來的這一聲微弱呼喚,如同在漫長的冬夜里點亮了一顆遙遠的星。
它提醒著錢勝,凝滯只是表象。時間的熔爐仍在燃燒,腳下的巨獸仍在掙扎,懷中的鑰匙依舊沉重。而他的“積累”,是連接過去與未來唯一的橋梁。風雪終將過去,而他和零號,終將帶著秦嶺山村的凝滯時光所沉澱的力量,再次踏上通往昆侖墟的荊棘之路。守護鑰匙,喚醒真正的“眼”,回應鐵牛的悲鳴,這是殘軀無法推卸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