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的糖蒸酥酪鋪飄著甜糯的桂花香,柳如煙剛用銀匙舀起半塊顫巍巍的酥酪,便見竹簾被風卷得嘩啦作響。穿月白水袖的少女正踮腳給鄰桌小乞丐遞酥酪,苗銀腳鏈在木樓板上敲出細碎的響,哪里還有一月前在定遠村時的模樣。
“柳姐姐!”少女轉身時,鬢角的金蠶銀飾晃出細碎光斑,正是卸了銀冠的聖女,“我在這兒等你們半月啦,襄城驛館的馬夫都說,有對背著藥箱的夫妻總在城門口晃悠——”她忽然湊近柳如煙耳畔,壓低聲音,“昨夜你在臨江客棧用山桃花汁染胭脂,窗台上的蝶形剪影,連巡夜的更夫都認得出呢。”
柳如煙握著銀匙的手頓在半空,看著聖女腕間纏著的五彩絲繩——正是前幾日她在市集替虎娃們買的那種。蕭戰霆坐在窗邊,護腕輕叩桌面,目光掃過少女裙擺上繡的狼首暗紋,與她布衫領口露出的金蠶銀鏈交相輝映。
“百蟲宴在城西槐樹巷。”聖女忽然拽住柳如煙的手腕,酥酪的甜香混著苗疆香草味撲面而來,“霧隱村的廚子說,用金蠶蠱泡過的油炸知了,比你們中原的糖霜栗子還酥脆呢!”不等蕭戰霆開口,她已拉著柳如煙往巷口跑,發間銀鈴撞出一串脆響,驚飛了檐角棲息的麻雀。
槐樹巷深處飄著奇異的焦香,青瓦下懸著七盞琉璃燈,每盞燈上都繪著展翅的金蠶與仰天長嘯的狼首。柳如煙剛跨過門檻,便見三尺長的木桌上擺著翡翠蟬蛹盅、琥珀蜂蛹盞,最中央的青銅鼎里,拇指長的蜈蚣正裹著蜂蜜在炭火上滋滋作響。
“這是霧隱村的‘雙生宴’。”聖女笑著替兩人斟上酸角酒,指尖劃過鼎沿的狼首紋,“狼首軍的箭簇曾替金蠶族擋住十二次山匪侵襲,金蠶蠱的毒霧也救過狼首軍的傷兵——當年老狼王與聖女共飲血酒時,便定下‘血肉相連’的契約。”她夾起一只炸得金黃的竹蟲,遞到柳如煙唇邊,“嘗嘗看?咬開是蜂蜜核桃餡兒呢。” 柳如煙盯著竹蟲蜷曲的細足,忽然想起在南疆雨林,蕭戰霆曾用匕首替她挑開腿上的毒蟻,指尖還沾著被咬碎的蟲尸。
此刻他正端坐著,用銀筷夾起一只蟬蛻,認真研究般看了片刻,忽然放入口中——喉結滾動兩下,竟面不改色地點頭︰“比北疆的沙鼠肉干嫩些。”
聖女笑得前仰後合,銀飾撞在木桌上叮當亂響︰“戰將軍在定遠村吃烤刺蝟時,可沒這麼鎮定呢!”她忽然從袖中掏出塊靛青帕子,帕角繡著只倒飛的蝴蝶,翅尖金線與蕭戰霆護腕內側的“戰”字暗紋嚴絲合縫,“這是霧隱村的‘逆蝶帕’,傳說金蠶破繭時若逆著光飛,就能找到命定的宿主。” 柳如煙接過帕子,指尖觸到帕角繡著的極小“安”字,正是她玉鐲內側的刻痕。
窗外清風掠過檐角的銀蝶風鈴,她忽然想起在秦嶺客棧,蕭戰霆替她挑去發間草葉時,護腕與她的玉鐲相踫,發出的清越聲響竟與此刻風鈴同調。 “姐姐可知南疆童謠?”聖女忽然放下酒盞,指尖在木桌上畫出金蠶繞狼首的圖騰,“‘金蠶繞狼首,雙翼破重樓’——當年老狼王與聖女並肩而戰,狼首箭劃破敵軍甲冑時,金蠶血便順著箭鏃治愈傷患;金蠶蠱毒發時,狼首血又能化作解藥。”她望向蕭戰霆肩頸的舊疤,“你護腕上的凹痕,原是老狼王用自己的狼首箭刻下的印記,為的是讓狼首血能在你體內與金蠶蠱共生。”
蕭戰霆忽然想起在定遠村後山,狼首玉墜與護腕拼出完整圖騰時,石階上顯現的往生咒。那時他才明白,莫離為何要將狼首軍的秘密托付給他——不是讓他成為第二個狼王,而是讓狼首與金蠶的契約在他與柳如煙身上延續。 “所以你總說我的蝶形胭脂與你重合。”柳如煙摸著腕間玉鐲,忽然想起初遇聖女時,對方鬢角的金蠶銀飾與她耳後的蝶形花鈿相映成趣,“紅坊間的‘煞’字暗紋,霧隱村的金蠶圖騰,原來早在我們相遇前,兩族的契約便在暗中編織。”
聖女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帶著苗疆的溫熱︰“當倒懸的金蠶與狼首共同振翅,便是山河重光之時。”她望向蕭戰霆,後者正用銀筷替柳如煙將竹蟲的細足一一剔除,護腕上的狼首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戰將軍可還記得,在祭殿地宮,你的血與我的紫草膏相融時發出的聲響?那是狼首血在呼喚金蠶蠱,就像——”她忽然指著窗外,“就像此刻風鈴在回應玉鐲與護腕的共鳴。”
夜風卷著桂花香灌進窗欞,柳如煙腕間的“安”字玉鐲與蕭戰霆護腕的“戰”字相踫,發出清越的“叮”聲。她忽然想起在漢水畔的漕船上,船主說受過戰北王恩澤的弟兄們,如今都在替百姓押運秋糧;想起在定遠村,虎娃們練習狼首箭陣時,眼里閃爍的光不是恐懼,而是對明日的期待。
“想好了?”她忽然用銀匙敲了敲蕭戰霆的酥酪碗,趁他不備撒了把糖霜進去,“是做戰北王,還是做狼王?” 蕭戰霆望著碗里甜得發 的酥酪,忽然笑出聲。護腕擦過她的玉鐲,在木桌上投下交疊的光影︰“為何不能兩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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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劃過她掌心的倒飛蝴蝶刺青——那是在紅坊間時,她為了掩人耳目刺下的標記,此刻在燭火下泛著淡金光澤,“狼首軍可以在暗處守望邊關,戰北王可以在明處整肅吏治。就像你——”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讓玉鐲與護腕緊緊相扣,“既是紅坊間的‘煞’首領,也是能讓我在亂世中守住初心的柳如煙。”
聖女咬著糖酥餅,看著這對在江湖與朝堂間游走的戀人。鼎中炭火 啪作響,烤蜈蚣的焦香混著糖霜的甜膩在舌尖綻放,忽然覺得,比起南疆王室那些繁復的血誓與詛咒,眼前這人間的煙火氣,或許才是最強大的密鑰,還就是現在她突然覺得好飽。她想起霧隱村巫祝的預言︰當金蠶不再困于蠱毒,狼首不再困于戰陣,兩族的血脈便會化作人間的燈火,照亮每一條坎坷的路。
“事情辦完後隨我們進京吧。”柳如煙忽然將逆蝶帕子塞進聖女手中,帕角的“安”字與“戰”字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紅坊間的姑娘們想听金蠶繞狼首的傳說,更想听——”她忽然瞥向蕭戰霆,後者正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碗里的糖霜酥酪推過來,“想听戰北王在北疆烤石頭餅的故事。”
聖女摸著帕子上的金線,忽然想起在定遠村後山,蕭戰霆握著狼首玉墜時,眼中倒映的不是權勢,而是虎娃們追著糖葫蘆跑的身影。此刻窗外的銀蝶風鈴仍在作響,卻比任何時候都清亮——原來真正的契約,從不是刻在玉墜上的往生咒,而是藏在每一次替對方剔除細足的溫柔里,藏在共飲一碗甜得發 的酥酪時,眼底閃爍的人間燈火。
更漏聲漸起時,三人走出槐樹巷。襄陽城的夜市正熱鬧,賣糖畫的老伯在青石板上畫出振翅的蝴蝶,隔壁攤鋪的銀匠正叮叮當當敲著狼首紋的護腕。柳如煙看著蕭戰霆忽然停步,從懷里掏出碎銀買了串糖葫蘆——山楂上的糖衣在月光下晶瑩如血,卻比任何圖騰都溫暖。
“給。”他將糖葫蘆遞給聖女,護腕上的凹痕映著街邊燈籠的光,“當年莫離總說我不懂甜滋味,其實——”他望著柳如煙正舔著糖畫的蝴蝶尖,忽然輕笑,“其實這人間最烈的甜,是有人願與你共赴刀山,卻仍記得在刀尖上撒把糖霜。”
聖女咬著糖葫蘆,看糖渣落在柳如煙新染的蝶形胭脂上,忽然明白為何詛咒會在北斗下終結——當狼首與金蠶的影子不再是戰陣與蠱毒的象征,而是化作糖葫蘆的甜、酥酪的香、風鈴的響,這人間的煙火,便已悄然織就破除一切枷鎖的網。
夜風掠過三人衣袂,將銀蝶風鈴的清響送向遠方。遠處的護城河泛著微光,倒映著整座襄陽城的燈火,像極了蕭戰霆護腕上狼首眼中,永遠不曾熄滅的星火。而柳如煙腕間的玉鐲,正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晃,將“安”字刻痕,深深印入這山河萬里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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