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村後山祠堂的石階上，蕭戰霆握著莫離兄長的狼首玉墜，听聖女講述南疆王室的秘辛。“幻心液的根源，是百年前狼首軍與南疆聯姻時留下的血誓。” 她指尖劃過玉墜裂痕，金粉滲進石縫，竟在階上顯露出狼首軍的往生咒，“端淑長公主以為用聖女心血能催活藥人，卻不知每滴心血都會激活狼首圖騰的反噬 —— 那些藥人眉心溢出的金粉，其實是回歸圖騰的狼王血脈。”
柳如煙摸著腕間玉鐲，忽然想起在祭殿地宮，蕭戰霆的血與聖女的紫草膏混合時，曾發出 “滋啦” 輕響。“所以莫離才會讓蕭戰霆用狼首血毀掉幻心液，” 她忽然抓住聖女的手，“而你現在出現，是因為南疆王室的詛咒，需要真正的狼王血來解除。”
聖女點頭，銀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霧隱村的巫祝說，當狼首與金蠶的影子在北斗下重合，便是詛咒終結之時。” 她望向蕭戰霆肩頸的傷疤，“當年老狼王替莫離擋箭時，故意將血濺在你護腕上，就是為了讓狼首血脈在你體內潛伏 —— 如今該是你接過狼王徽記的時候了。你們是否同我一起到武當山？“
蕭戰霆忽然想起在定遠村看見的護村隊青幡，想起虎娃們練習的狼首箭陣。他握緊玉墜，裂痕處突然滲出微光，與護腕凹痕相呼應，竟拼成完整的狼首圖騰。“莫離臨終說‘替我向皇上說明’，” 他聲音低沉，“原來他不是背叛，是用十年時間，為狼首軍找一個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的主人。”
柳如煙看著獨自沉思的蕭戰霆和等待回答的聖女，無奈的說道︰“這些消息實在是……”“我知道，突然讓你們決定，是有點強人所難！可是時間不等人啊！南疆皇室的詛咒也迫在眉睫”聖女急切的回道。蕭戰霆終于從往事的回憶中，抽離出來，看著在月光下臉色顯得有一點病態的聖女“你先和你的族人自行去。我們隨後就到。”說完不等回復，拉起柳如煙的手，就離開了。
“還好，沒有喜歡這個木頭，明顯和柳姐姐是一對！”聖女杵著下巴，看著月色中遠去的背影，悠悠的說道。
離開定遠村後，兩人刻意繞開官道，專揀山間小徑走。白日里雇輛牛車，看炊煙在山谷間纏繞；入夜便尋處破廟，撿些枯枝生起火堆。柳如煙總愛把銀蝶風鈴掛在車轅上，說這樣風吹過的時候，就像有千萬只蝴蝶跟著他們游歷山河。
那日在秦嶺腳下的小客棧，蕭戰霆正替柳如煙挑去發間的草葉，忽听得窗外傳來馬蹄聲。他下意識按上護腕，卻見三個商隊伙計抬著木桶進店，桶身印著“戰王府”的暗紋——正是他暗中扶持的北疆商路標記。柳如煙瞥見他眼底的警惕，忽然輕笑，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老繭︰“將軍可還記得，在南疆地宮時說要帶我回京城看雪？”
他望著她眼尾未褪的蝶形胭脂那是她用山桃花汁新染的），忽然想起昨夜在山溪旁，她蹲在石頭上替他洗濯戰袍，月光漫過她微彎的脊背，像只棲息在清泉邊的蝴蝶。“此刻不看雪，”他忽然伸手，替她攏好被山風吹亂的鬢發，“先看這秦嶺的楓葉，如何？”
兩人喬裝成江湖郎中與藥鋪娘子，背著藥箱走村串戶。蕭戰霆總在柳如煙給老婦人包扎傷口時，默默蹲在門口劈柴；而柳如煙會在他替獵戶接骨時，悄悄往灶里添把山核桃——那樣燒出來的火，有股清甜的焦香。某個暮秋的午後，他們在漢水畔遇見艘運糧的漕船，船主听說他們要去襄陽，熱情地邀他們搭順風船。
“這位小哥臂力不錯啊！”船主看著蕭戰霆單手提起半袋稻米，哈哈大笑，“莫不是行伍出身？咱這船上的弟兄，當年可都受過戰北王的恩澤呢！”柳如煙聞言挑眉，看著蕭戰霆耳尖微燙地否認，忽然想起在定遠村，他偷偷往虎娃手里塞糖葫蘆時，也是這副故作鎮定的模樣。
霜降那日，兩人終是到了武當山腳下的客棧。柳如煙趴在客棧窗台上，看山霧漫過青瓦，忽然听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轉身時，只見蕭戰霆正對著銅鏡，試著解她新繡的墨綠緞帶——那是她用三個月前在南陽買的蜀錦做的，緞帶尾端繡著只倒飛的蝴蝶，與他護腕內側的“戰”字暗合。
“笨手笨腳的。”她笑著上前，指尖穿過他發間，忽然觸到幾絲不易察覺的銀線。想起在南疆地宮，他為破幻心液毒陣，硬是用玄鐵劍在左肩舊傷上又劃了道口子，血珠滴在她送的平安符上，至今玉鐲內側的“安”字仍帶著淡紅的沁色。
“如煙，”他忽然轉身，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紗傳來，“若有一日，我卸了戰北王的鎧甲，你可願陪我在這山間搭間木屋？晨起打獵，暮歸煮茶，春看山花，冬烤火塘……”他的聲音輕得像山澗里的流泉，卻帶著從未有過的忐忑，“就像在定遠村那樣，不必再操心軍報，不必再防著刺客，只有你我二人。”
柳如煙望著他眼中倒映的自己，想起三個月前在祭殿地宮，他抱著莫離逐漸冰冷的身軀，護腕上的狼首紋沾滿鮮血，卻仍咬牙安排暗衛任務。那時她便知道，這個男人的肩上，扛著的不只是北疆的風雪，還有千萬個定遠村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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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可還記得，”她忽然輕笑，指尖劃過他護腕上的凹痕——那是莫離的箭鏃留下的印記，“第一次我們的相遇，是你教會我成為現在的我。我以前的生活只有殺戮和被殺！來到這里，是你教會我什麼是活著。在南疆雨林，你說狼首軍的圖騰只認真正的主人。如今這大乾的山河，難道不是更需要你這樣的主人？”她仰頭望著他眉間的川字紋，忽然踮腳吻了吻那道淺痕，“再說了……”她貼近他耳邊，聲音帶著狡黠，“若真卸了鎧甲，誰來替我烤野菜餅？誰來在我被山匪盯上時，像座鐵塔似的擋在我身前？”
蕭戰霆忽然笑了，笑聲震得胸腔震動。他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蝶形胭脂在燭火下泛著柔光，腕間玉鐲與他護腕相踫，發出清越的聲響——那是他們在這亂世中，彼此最堅實的依靠。“舍不得，”他忽然將她攬入懷中，鼻尖縈繞著她發間的山茶花香氣，“舍不得這山河未靖，舍不得你跟著我顛沛，卻更舍不得……”他喉結滾動，聲音低啞，“舍不得讓你眼中的光，因我而黯淡。” 窗外忽然飄起細雪，落在銀蝶風鈴上，叮叮咚咚如奏琴音。
柳如煙望著他肩章上落的雪花，忽然想起在定遠村的那個冬夜，他蹲在篝火旁，用樹枝在雪地上畫狼首軍的陣圖，卻悄悄在角落畫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原來有些承諾，不必說出口，早已在風雪中生根。
“先不想這些了，”她掙脫他的懷抱，從包袱里翻出半塊硬餅——那是昨日在山民家買的雜糧餅，“明日咱們去襄陽城，我听說那里的糖蒸酥酪比京城的還地道，還有……”她忽然看見他袖中露出的半片烤焦的野菜餅，正是今早他偷偷揣上的，“蕭戰霆！你又把干糧藏袖口！”
他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忽然伸手接過餅，掰成兩半︰“當年在北疆，你總說我烤的餅像石頭。”他咬了口，焦香混著麥麩的粗糲在舌尖散開，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貴，“如今才明白，石頭餅里藏著的，是能讓人在雪地里走三天三夜的暖。”
雪越下越大，客棧的木窗上結起冰花。柳如煙靠在蕭戰霆肩上，听著他均勻的心跳，忽然覺得，無論是做戰北王的副將，還是山間的尋常夫婦，只要護腕與玉鐲相扣，只要彼此眼中有光，這人間的路，便沒有走不得的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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