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的訓練改革方案落地之日,鷹嘴崖下的校場仿若一夜之間變了模樣。五根碗口粗的木人樁穩穩扎在沙地之上,樁身纏滿帶刺的野薔薇藤,尖刺在晨曦中閃爍著冷冽的光,仿佛在無聲宣告即將到來的嚴苛磨礪。左營主將張熊站在樁前,眉頭微蹙,目光在木人樁上巡梭。他下意識地握緊腰間的虎骨匕首,那是昨夜柳如煙親手相贈,刀鞘上鐫刻的小小犁鏵圖案,此刻在他眼中仿若蘊含著無盡深意,令他不禁回想起柳如煙談及 “騎兵沖鋒致命盲區” 時的篤定神情。
    卯時初刻,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沙礫,抽打在150名左營士兵的面龐上。他們整齊列隊在校場,望著沙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器械,眼中滿是疑惑與忐忑。纏著鐵砂的麻繩粗糲而猙獰,嵌著碎瓷片的沙袋看似普通,實則暗藏鋒芒,還有那底部帶著鐵釘的木鞋,單是看著就讓人覺得沉重無比。
    張熊深吸一口氣,抽出腰間佩刀,刀刃與木人樁猛烈撞擊,火星四濺。“弟兄們!” 他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從今日起,咱們要先斬斷自身的懈怠,手中的刀才能在戰場上飲敵之血!”
    “將軍,這木鞋比咱的馬靴重了足足五斤吶!” 士兵陳六忍不住出聲,抬腳用力踢了踢那木鞋,鐵釘與沙地踫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敲在眾人的心坎上。張熊聞言,二話不說,俯身彎腰,迅速套上木鞋。靴底的鐵釘瞬間陷入沙地,他身形微微一晃,卻又迅速穩住。“瞧見這些鐵釘了嗎?”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穿上它跑十里路,腳底便能磨出老繭,這老繭里能藏上火石粉。待敵人踩中,石粉順著傷口鑽進血管,那滋味,可比挨上一刀還難受!” 話落,他猛地轉身,手中長刀如閃電般劈向木人樁,帶刺的薔薇藤紛紛斷裂,簌簌而落。“昨夜,我向如煙副將學了三招。第一招,握刀之時,手腕發力需像握住犁把,力量源自肘窩……”
    隊列中,響起一陣低低的嗤笑聲,顯然,部分士兵對這看似荒謬的說法心存懷疑。然而,張熊並未理會,他腳下一蹬,身形如虎撲食,手中長刀連劈三次,三根木人樁竟轟然倒地。士兵們定楮看去,每根樁身的斷裂處,都貼著一張泛黃的羊皮紙,上面清晰地繪制著戰馬的關節圖。眾人這才驚覺,原來這木人樁的高度,恰好與戰馬前膝齊平。“第二招,” 張熊抖了抖刀上的木渣,“出刀之際,要算準風阻,恰似翻土時精準計算犁溝的角度。” 他抬手,指向遠處那座孤零零的沙丘,“瞧,那面蒲公英旗。揮刀之時,刀尖須三次掃過旗面,且旗子不能倒下。”
    陳六咬了咬牙,第一個站了出來。他伸手握住纏著鐵砂的麻繩,大步沖向木人樁。麻繩帶著呼嘯的風聲,重重甩在木人樁上,鐵砂相互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刺得眾人耳膜生疼。陳六漲紅了臉,緊咬牙關,奮力揮動麻繩,十次過後,他的手腕已被麻繩勒出一道道血痕,鮮血順著手臂緩緩滴落。張熊見狀,一個箭步上前,奪過麻繩,用刀柄重重敲在陳六的肘窩處︰“力從腰起,絕非從手!看好了!” 言罷,他將麻繩在手中飛速旋轉,麻繩劃出一道道詭異的弧線,隨著他的動作,木人樁竟發出類似戰馬嘶鳴的聲音。“這是如煙副將教的‘聲障術’,用武器的破空聲干擾敵人判斷。” 張熊一邊演示,一邊解釋。
    正午時分,烈日高懸,滾燙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校場的沙地被曬得滾燙。士兵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沙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濕透了衣衫,在沙地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印記。張熊摘下頭盔,任由汗水肆意流淌,滴落在滾燙的沙地上,瞬間蒸發。“知道如煙副將為何讓咱們穿這木鞋嗎?” 他抬起腳,指著腳底那密密麻麻磨出的血泡,“當年在定遠村,她帶著百姓穿著這樣的木鞋在梯田里奔逃。敵人的戰馬追上來,踩中他們留下的血腳印,竟以為中了劇毒。” 士兵們望著主將腳底慘不忍睹的血泡,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借糧戰時,柳如煙帶領斥候隊在流沙區留下的斑斑血印。原來,每一道傷痕,都是他們克敵制勝的隱秘武器,是活著的陷阱。
    與此同時,右營的屯田區里,鐵鍬與沙地踫撞的沉悶聲響此起彼伏。王猛站在新挖的溝渠旁,眉頭緊鎖,看著士兵們對著硬如磐石的沙地唉聲嘆氣。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虎骨匕首,那熟悉的觸感讓他心中一凜,耳邊仿佛又響起柳如煙的話語︰“真正的開墾,是讓每一道犁溝,都成為敵人的葬身之地。”
    “小順子,過來給弟兄們露一手!” 王猛突然高聲喊道。
    話音剛落,一個瘦小的身影抱著改良後的犁鏵,如敏捷的小獸般飛奔而來。正是十五歲的小順子,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稚嫩,卻又透著遠超年齡的堅毅。那犁鏵的犁頭,嵌著半片敵騎的馬刀,寒光閃爍;木柄上纏著的野薔薇藤,尖銳的刺仿佛隨時準備給人致命一擊。“大伙看好咯!” 小順子蹲下身,伸出髒兮兮的手指,沿著沙地上畫好的菱形田塊邊緣劃過,“每塊田邊長七步,剛好是戰馬側踢的極限距離。犁地的時候,手腕得像握短刀那般翻轉……” 話還未說完,他猛地發力,推動犁鏵向前。隨著犁鏵的前行,犁溝里竟露出一個個藏在地下的響鈴。“等粟米長高,敵人一旦踩中響鈴,聲音就會被谷穗放大,咱們在十里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小順子抬起頭,眼楮亮晶晶的,滿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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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一個毛頭小子,能懂什麼!” 士兵李大膽滿臉不屑,扛起鐵鍬就要轉身離開。王猛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他。小順子見狀,不慌不忙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的布袋,“李大哥,這里面的種子可大有玄機。它們拌了碎瓷片,等發芽的時候,能劃破戰馬的嘴唇。” 他抬起手,指向遠處高高聳立的烽火台,“上個月,我在試驗田埋了三稜刺,野山羊踩中後,刺尖的種子隨著血落到地上,現在那片沙地上,全是帶毒的青苗。”
    李大膽看著小順子掌心那密密麻麻的血泡,那是連日翻土磨出來的。他不禁想起借糧戰時,這個少年在敵營糧囤下埋火石粉、用蒲公英種子標記退路的英勇模樣。“要不,咱試試?” 王猛將手中的虎骨匕首遞到李大膽面前,刀柄上的狼頭紋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如煙副將說了,咱們現在耕的不是地,是敵人的墳場。”
    小順子蹲下身子,開始示範如何用犁鏵在田埂下挖出三稜形淺坑。士兵們圍攏過來,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們驚訝地發現,每個淺坑的角度都經過了精心計算,戰馬前蹄一旦踏入,掌骨必定會被刺尖死死卡住。李大膽接過犁鏵,試著揮動了幾下。他猛地一怔,因為他發現,這翻土的動作,竟與柳如煙教的 “卸力斬” 如出一轍,手腕翻轉的弧度,既能輕松完成挖坑,又能時刻保持警戒。
    戌時,裊裊炊煙首次在屯田區上空升起,帶著幾分煙火氣,卻又暗藏玄機。火頭軍老陳站在新砌的灶台前,看著鍋里翻滾的粟米粥,粥面上漂浮著幾塊烤得金黃酥脆的野兔肉,香氣四溢。“弟兄們!” 老陳拿起一根木棍,輕輕敲了敲鐵鍋,“從今日起,每頓粥里都加了胡麻粉,能讓你們使刀更穩;烤肉時撒的可不是鹽,而是磨碎的火石粉。敵人要是聞到這香味,嘿嘿,咱們的陷阱早就候著他們了!”
    陳六端著碗,盯著碗里那細細的胡麻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白天體訓時,張熊說的那句 “每粒糧食都是未出鞘的刀”。他咬了一口烤肉,火石粉的辛辣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刺激得他微微皺眉。這時,老陳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如煙副將特意交代,烤肉得烤成戰馬的模樣。敵人瞧見咱們這伙食,定會以為咱們糧草充足。可實際上……” 他指了指鍋底的麥麩,“底下全是能讓戰馬腹瀉的藥草。”
    是夜,月色如水,灑在鷹嘴崖上。柳如煙靜靜地站在了望塔上,目光遠眺。左營的木人樁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與右營那一道道整齊的犁溝相互交織,仿若一幅神秘而古老的戰圖。張熊正耐心地教士兵們用繃帶包扎磨破的手掌,動作輕柔卻又透著堅定;王猛帶著小順子在田邊布置新的響鈴陷阱,兩人時不時低聲交流,眼神專注;遠處的篝火堆旁,李大膽正興致勃勃地給陳六演示如何用犁鏵劃出標準的七寸田埂,手舞足蹈,滿臉興奮。
    柳如煙輕輕摸了摸腰間的牛皮哨,那熟悉的觸感讓她心中涌起一絲暖意。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蕭戰霆。“皇上的密旨到了。” 蕭戰霆走到她身旁,遞過一個小巧精致的木箱,“即日起,鎮北軍屯田區直屬朝廷,往後若有人彈劾,得先過這令牌這一關。” 柳如煙打開木箱,只見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二十枚青銅令牌,每一枚上面都刻著栩栩如生的蒲公英圖案,蒲公英的枝葉與犁鏵、刀刃相互交織,構成一幅獨特而奇妙的畫面。她嘴角微微上揚,輕聲笑道︰“看來皇上也領會了咱們的‘耕戰一體’之道。”
    蕭戰霆望著校場里那一排排木人樁,白天的場景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張熊帶著士兵們跪在沙地上,用鮮血在木人樁上繪制戰馬關節圖的畫面,此刻仍歷歷在目。那些暗紅色的血痕,在月光下仿若神秘的符文,又恰似柳如煙在定遠村老槐樹下刻下的陷阱標記。或許,真正的訓練並非只是肉體的折磨,而是讓每一位士兵都深刻領悟,手中的犁耙與刀劍,本質上是同一種力量的不同展現 —— 既能播撒希望的種子,亦能收割敵人的生命。
    當第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戈壁夜空時,柳如煙隱隱听見屯田區傳來陣陣低低的討論聲。小順子正繪聲繪色地給士兵們講述如何用粟米秸稈制作絆索,手舞足蹈,口若懸河;李大膽則輕輕撫摸著虎骨匕首上的蒲公英紋樣,忽然咧嘴一笑,低聲說道︰“原來咱們種的不是青苗,而是敵人的喪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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