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溪城,夜戰落幕,晨光初照。
城南演武場上,旌旗仍未更換,斷裂的“林”字橫倒于塵中。
百姓衣衫襤褸,卻紛紛聚于牆根廣場之外,遠望內場。
此刻,青陽主軍已入錦溪,林家舊部盡數被繳械。
城內高牆之下,兩萬林家降兵跪伏地上,盔甲已解,兵器堆成三座山丘。
那鐵光冷冽,被初陽一照,映得淚光與血痕同在。
林羽身著玄甲,肩披舊袍,立于演武場正中,未乘馬,未執刀,僅手負于背,目光掃過整座降軍陣列。
那一眼,沉默,卻比千軍壓境更令人膽寒。
他原是林家庶子,一直未被承認,如今卻親自站在林家的廢墟之上,接過了鎮守一城的重擔。
“將軍!”
“林將軍!!”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先喊。
接著,跪伏的士兵齊聲叩地,怒吼如雷︰“願听將軍號令!”
這一次,“將軍”二字,不再是譏諷,不再是旁支下位者的遮羞布,而是來自昔日敵人與同袍的真心。
林羽沉默片刻,終是開口︰
“從今日起,錦溪之內,不問出身,只看功罪。”
“若為百姓開倉平亂者,得赦;若以縱火行凶、殘害平民者,論斬。”
“我姓林,但不為林家背這座城。”
“我為錦溪守土,誰敢害此城的百姓——殺無赦!”
他聲音不高,卻壓住滿場。
這時,百姓自發組織,自南坊口至演武場外,懸起百條白綾、焚香列隊,親書“忠義祠”三字,高懸于舊林家議政堂門上。
蕭然未阻。
他只靜靜看著林羽行至林家舊宅門前,雙手負後,親口令︰
“封林府。”
“抄族譜,散祠堂,鎖宗壇。”
“錦溪,從今日起——不姓林。”
玄鴉立于高牆上,淡淡道︰“這一手,殺人不見血。”
周述卻道︰“他是真想斬斷與林家的關系。”
玄鴉眯眼︰“那你信嗎?”
周述沉默片刻,道︰“我信——他心向民。但錦溪真正的命脈……還在霧嶺。”
玄鴉不置可否,默然不語。
——
而與此同時。
霧嶺北麓。
許文山身披重甲,率青陽前鋒騎軍,已連夜追入山道。
他一夜未歇,數十騎兵繞過斷谷,直撲霧嶺腹地,眼見林齊山的旗幟就在前方。
“再上!再給我一炷香!”
許文山怒聲咆哮,“我們就能把那頭林家鐵牛,活撕在這山頭!”
副將剛欲上前應聲。
“轟——!!!”
一聲巨響,山體崩塌!
埋伏在山腰兩側的雷汞引線瞬間點燃,連環爆炸之中,整條棧道被震塌!
雪崩、滾石、斷枝齊落,青陽前軍五百騎兵瞬間被炸飛七成!
血肉橫飛!
許文山翻身滾落,右腿骨斷裂,面目血污,但雙眼卻凶光未斂!
“是誰?!是誰布下此局?!”
副將渾身是血,趴在他身側︰“是雷汞,是內衛的手法……齊仲海那狗賊早布了埋雷之局!”
“我們……中伏了。”
“主將,快退!!”
許文山卻攥緊劍柄,咬牙欲起,卻因失血而雙膝跪地。
“老子就差這一步——就差這一步!我再上一個時辰,就能攻入霧嶺了!!”
馬蹄亂響,後軍奔涌而來,蕭然使者緊急趕至,手執黃令︰
“鳴金——令主帥退兵,封鎖霧嶺!”
蕭然的命令,僅一句︰
“你活著,勝過你沖死在一場誘局里。”
許文山愣住,抬頭望向西嶺深處。
他終究明白,這場戰,現在不到決戰的時候。
——
錦溪城,三日後。
南郡軍報,北境奏章,皆如飛雪般涌入將軍府。
蕭然披輕甲于堂中,日夜調度政軍,卻忽于晨議之後,召林羽與周述密議。
“我要暫離錦溪。”蕭然開門見山。
林羽愕然︰“殿下方定城局,為何此時離去?”
蕭然淡道︰“錦溪已穩,霧嶺暫閉,我需南下丹陽,那里還有許多人和事等著我。”
“但你們二人,須各司其職。”
“政由周述,兵由林羽。”
周述即刻拱手︰“卑職謹遵王令。”
林羽遲疑片刻,道︰“我不願設府。”
“我守的是百姓,不是為林家立碑;我不做將軍府。”
蕭然微笑︰“不設也可。”
“只要你願為這座城,背一刀,我便給你一柄刀。”
這句話,再次喚起百姓共鳴。
市井之中,百姓自發涌至林羽舊居門前,請願樹碑立坊。
林羽最終只道一句︰
“若我不為民——不論是誰,殺我者,不問出身。”
那一日,他跪于錦溪“忠義祠”前,為袁平川親刻墓志。
“非死于敵,死于忠。”
“此人,不封官,但當千秋。”
那一刻,錦溪民心,徹底歸附。
——
月余之後。
錦溪夜市復甦,糧倉修復,士兵募新,城內看似已復昔日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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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風雨,未止。
“通往霧嶺的三條走線,一月內,三名官吏遇刺。”玄鴉手持密卷,呈于蕭然案前。
“全是歸降將領、舊林系家屬。”
“刺殺手法,皆為內衛舊技。”
“齊仲海的內衛已經深深嵌入城中,錦溪城……已成一條隱秘的戰線。”
周述查驗名冊,神色凝重︰“他們已非求勝,而是求亂。”
“只要錦溪一亂,霧嶺就有借口動兵。”
蕭然立于燈下,望向窗外暮色。
他冷聲︰
“設監察司,由玄鴉統領。”
“凡牽涉走線,皆入審。”
玄鴉一拂袖,目光如刃︰“我會讓他們一個一個現身。”
——
當夜,蕭然忽然宣布出巡。
全城警戒,侍衛暗換,玄鴉領五十暗衛分布于城外十七處哨位。
夜未過三更,城北郊外,一列馬車緩緩駛入古道。
忽地,四周火信連環燃起!
“殺——!”
十余黑衣人自山頂躍下,內衛利刃齊出,落于車頂,一人揭開簾幕!
“殿下在車——”
下一瞬,他臉色大變。
車內,空無一人。
“中計——!!”
話音未落,四周林中火光驟起!
玄鴉緩步而出,金鴉面具映著火光,寒聲如刃︰
“殿下並不在錦溪。”
“你們的計劃——落空了。”
她身後一排暗衛弩箭齊發,火舌照亮暗夜。
“接下來——輪到我們反擊了。”
……
而此時,百里之外。
山道風急,夜色沉沉,三騎破風而行。
蕭然與慕容冰並騎而馳,披風獵獵,面色如霜。
身後,許文山緊隨不舍,雖帶傷仍執韁不退。
他們未停片刻,直奔南道。
因為丹陽城,還有事情等著他。
風雪將至,風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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