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室

第453章 凡人敘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寒寺敲鐘人 本章︰第453章 凡人敘事

    兩碗烈酒再次下肚,胃里像是點著了兩團火,燒得人五髒六腑都滾燙。但這一次,酒精似乎沒能澆滅那徹骨的寒意和迷茫,反而像是往燒紅的鐵塊上又潑了一瓢油,激得各種情緒更加猛烈地翻騰起來。

    秦空徹底放開了,或者說,是被酒精和那沉重的壓力摧毀了平日里那層冷硬的外殼。

    他不再正襟危坐,而是胳膊肘支在油膩的桌面上,身體微微搖晃,通紅的臉上掛著一種似哭似笑的頹唐表情。他又開了一瓶酒,這次沒用碗,直接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然後被嗆得連連咳嗽,眼淚鼻涕都快出來了。

    “呵…呵呵…”他抹了一把嘴,發出意義不明的低笑,眼神渙散地看向我,“李安如…你說…咱們這算怎麼回事?啊?一個…一個他媽的天庭欽犯,酆都大帝…一個…凡間衙門的小處長…在這…在這西南城市的小破店里…喝著幾十塊錢一瓶的劣酒…討論他媽的三界存亡?哈哈哈哈…滑稽!真他媽滑稽!”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也是五味雜陳。拿起酒瓶,也對著瓶口吹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帶來一陣灼痛,卻也奇異地讓人更加清醒地感受到那份荒謬和沉重。

    “不然呢?”我放下酒瓶,自嘲地笑了笑,“難道真要去南天門或者靈山腳下開會討論?怕不是還沒靠近就被雷劈成灰了。”

    秦空又是嘿嘿一笑,打了個酒嗝,眼神飄忽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喂…我說…李安如…你…你折騰這麼大…弒神造反,佔了地府,當了那什麼勞什子大帝…你…你最開始…到底是為了啥?”

    他這個問題問得突然,卻又仿佛順理成章。在這酒精和絕望交織的夜晚,那些平日里絕不會輕易吐露的東西,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我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酒瓶玻璃壁。為了啥?

    眼前似乎閃過了許仙臨死前那不甘的眼神,閃過了項羽被虞小曼欺騙自盡的模樣,劉邦為救甦雅毅然赴死的決絕,也閃過了白安茹在我眼前化作虛無的冰涼,還閃過朱高煦、朱高燧、于謙等等…

    以及…地藏那虛偽的慈悲嘴臉,天庭神將冰冷的俯瞰,西天佛陀那看似悲憫實則漠然的目光…

    一股壓抑已久的、混合著暴戾和悲傷的情緒猛地沖了上來,又被我強行壓下,化作一聲近乎嘆息的輕笑。

    “為了啥?”我重復了一遍他的問題,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重量,“最開始…或許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給我那些冤死的兄弟、朋友…討個說法,報個仇。”

    我頓了頓,又灌了一口酒,讓那灼燒感壓下喉嚨里的哽咽。

    “後來…攤子越鋪越大,仇越結越深,莫名其妙就扛上了更重的擔子…成了什麼狗屁酆都大帝…”我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和嘲弄,“說實話,老秦,這大帝當得…真他媽沒勁。每天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打打殺殺,要麼就是處理一堆雞毛蒜皮、能讓人頭疼裂開的破事。”

    我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向往“我有時候…真挺懷念兩年前,在江城開那個破心理咨詢室的日子。雖然窮了點,窩囊了點,但至少…心里清淨。能看看閑書,逗逗鄰居家的貓,偶爾忽悠…哦不,開導幾個奇葩客戶,賺點生活費…”

    我抬起頭,看著對面眼神有些發直的秦空,很認真地說道“我其實沒啥大志向。什麼掀翻神權,什麼打破命運…說得冠冕堂皇,最開始也就是被逼到絕路上的狠話罷了。我真正想的…”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吐出積壓了太久的郁結

    “就是把該報的仇都報了,把該收拾的混蛋都收拾干淨了。然後…找個誰也找不到的犄角旮旯,山清水秀的地方,蓋個小房子。甦雅要是在身邊…那就最好。養條狗,種點菜,天天睡到自然醒…誰也別來煩我,我也懶得去管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這就夠了。”

    我說完,自嘲地笑了笑,又拿起酒瓶“是不是挺沒出息的?跟你秦大處長憂國憂民、心系三界比起來,我這理想…簡直渺小得像粒塵埃。”

    秦空一直安靜地听著,臉上那醉醺醺的表情漸漸收斂了一些,眼神雖然依舊渾濁,卻多了一絲復雜的意味。

    等我說完,他忽然嗤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甚至拍著桌子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他一邊笑一邊咳嗽,“找個犄角旮旯…種菜養狗…睡到自然醒…李安如啊李安如!你他媽…你可是酆都大帝!執掌幽冥輪回!你跟我說你的理想是這個?!哈哈哈哈…胸無大志!真是…真是胸無大志!笑死老子了!”

    我被他笑得有些惱火,沒好氣地懟了回去“媽的,笑個屁!老子就想當個咸魚怎麼了?吃你家大米了?總比你強!空有大志,有個卵用!一天天愁得跟個孫子似的,頭發都快掉光了吧?還國泰民安?還三界存亡?你扛得動嗎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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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毫不留情的諷刺,像是戳中了秦空的痛處,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變得無比頹喪和…苦澀。

    “是啊…我空有大志…”他喃喃自語,眼神再次變得空洞,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上凝固的油漬,“我他媽…就是個凡人…一個小小的處長…我連自己手下的人誰被換了都不知道…我連自己的辦公室都守不住…讓人家來去自如…我還談什麼國泰民安…談什麼保護三界…”

    他猛地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然後重重地將酒瓶頓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通紅的眼楮直勾勾地看著我,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自嘲和憤懣

    “我的理想?呵…我的理想可笑得很!簡單得很!就是國泰民安這四個字!”

    他揮舞著手臂,因為醉酒而動作有些夸張,語氣卻異常認真,甚至帶著一絲哽咽

    “我就希望…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能安安穩穩的!早上能放心地吃碗豆漿油條出門,晚上能平平安安地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不用擔心走街上突然被什麼邪祟附體!不用擔心睡一覺起來身邊的人就變了樣!不用擔心哪天莫名其妙就成了哪個神仙菩薩為了‘大局’而犧牲掉的‘代價’!”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激動,仿佛要將積壓已久的郁憤全部傾吐出來

    “我就希望…風調雨順!河清海晏!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靈異事件需要我們去處理!沒有那麼多家破人亡的慘劇發生!第七處最好他媽的天天閑著沒事干,大家一起喝茶看報紙!這才叫國泰民安!”

    “可是…可是…”他的激動戛然而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肩膀垮了下來,聲音也變得無比低沉和沙啞,“可是現在呢?現在這他媽算怎麼回事?連最基本的‘平安’都成了一種奢望!而我…我甚至不知道敵人在哪!不知道該信誰!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他抬起頭,用那雙布滿血絲、充滿了痛苦和迷茫的眼楮看著我“李安如…你說…我這理想…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太他媽渺小了?渺小到…在你們這些動輒談論三界存亡的大人物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包間里再次安靜下來,只有火鍋湯底因為水分蒸發而變得更加濃稠、翻滾聲音變小了的“咕嘟”聲。

    我看著眼前這個醉醺醺、失魂落魄、將自己最脆弱和最堅持的一面毫無保留袒露出來的第七處處長,心中那股嘲諷和戲謔不知不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沉甸甸的情緒。

    他的理想可笑嗎?渺小嗎?

    不。

    一點也不。

    在動輒毀滅星辰、重塑三界的宏大敘事面前,這四個字確實顯得微不足道。

    但這四個字背後,是無數個具體而微的生命,是炊煙,是笑語,是平凡而真實的喜怒哀樂。這才是世界的根基,是無論神佛妖魔,其存在最終都需要依托的土壤。

    他所堅守的,恰恰是最本質、最珍貴的東西。

    我沉默了很久,最終緩緩拿起桌上那瓶已經見底的白酒,將最後一點液體倒進嘴里,感受著那最後的灼燒感。

    然後,我放下空瓶,看著秦空,很認真地說道

    “老秦,你的理想,一點都不可笑。”

    “國泰民安…這四個字,比什麼狗屁永恆神權、什麼三界秩序…重得多。”

    我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自己也未曾預料到的肅穆

    “如果連腳下這片土地、身邊這些活生生的人都護不住,談什麼守護三界,那才真是他媽的空談,是徹頭徹尾的虛偽!”

    秦空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醉眼朦朧地看著我,像是在分辨我話里的真假。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因為酒精和情緒而微微顫抖的肩膀。

    “別想那麼多了。天庭是不是正義,西天有沒有苦衷,三界會不會毀滅…這些玩意兒太遠了,不是我們現在能想明白的。”

    我的聲音沉靜下來,帶著一種冰冷的決斷

    “我們現在能做的,而且必須做的,就是守住眼前的東西。”

    “誰想破壞這份‘國泰民安’,誰就是我們的敵人。不管他是披著神袍,還是頂著佛光。”

    “通幽閣也好,普化天尊也罷,他們敢伸手,咱們就剁了他們的爪子!就這麼簡單!”

    我的話像是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或許沒能立刻激起驚濤駭浪,但卻讓秦空那渙散迷茫的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了一點微弱卻堅定的光。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咀嚼著我這番話,許久沒有動彈。

    而窗外,羚城的夜色,正濃。

    包間里一時間又安靜下來,只剩下那鍋早已煮得沒了魂、湯底都快熬干了的紅油火鍋,還在盡職盡責地發出細微的“咕嘟”聲,像是一個疲憊的旁觀者。

    良久,秦空忽然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里帶著濃烈的酒味和一種如釋重負般的疲憊。他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決定暫時不去想那些過于沉重的東西。他晃了晃有些發沉的腦袋,伸手在桌上摸索著,似乎想再找酒,卻發現最後一瓶也已經被我們喝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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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咂吧了一下嘴,顯得有些意猶未盡,又或許是酒精讓他暫時逃離了現實的逼仄。然後,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我放在桌面的左手上——那枚樣式簡約卻意義非凡的金戒指,在包廂昏黃的燈光下,反射著一點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秦空的視線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好幾秒,眼神有些恍惚,然後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猛地抬起頭,帶著七八分醉意,大著舌頭,語氣變得有些促狹和好奇

    “喂…李…李安如…我…我上次好像…瞅見…甦小姐手上…也戴著個…差不多的圈兒?”他努力聚焦眼神,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八卦”一點,“你倆…你倆這是…好事將近了?”

    話題轉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地滑向了另一個領域。我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而踏實的情緒緩緩地從心底涌起,瞬間沖淡了方才談論三界存亡時的冰冷和沉重。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露出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帶著傻氣的幸福笑容。在這種時候,在這種地方,談論起這件事,竟有種奇異的治愈感。

    “啊…是啊。”我點了點頭,語氣變得輕快而溫和,甚至帶著點炫耀的意味,朝他晃了晃手指,“眼力不錯嘛,秦大處長。快了,等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稍微理順一點,就辦。”

    秦空嘿嘿地笑了起來,擠眉弄眼,那副醉醺醺的樣子顯得格外滑稽“可以啊!你小子!動作夠快的!這才多久?就把人甦姑娘給套牢了?嘖嘖…真是…真是…”他似乎想找個合適的詞,但酒醉的大腦有些短路,最後只憋出一句,“…真是癩蛤蟆吃了天鵝肉!”

    “滾你媽的!”我笑罵著抓起一顆桌上的花生米朝他扔過去,“老子一表人才,年少有為,還是酆都大帝!怎麼就癩蛤蟆了?!”

    秦空笨拙地躲開那顆花生米,笑得更加放肆,拍著桌子“酆都大帝咋了?管得了陰魂,還管得了人家姑娘樂意嫁給你?哈哈哈…不過…也好,也好啊…”

    他的笑聲漸漸低了下去,語氣里多了一絲莫名的感慨和…或許是羨慕?

    “現在這鳥樣…天知道明天又會出什麼ど蛾子…能辦點是點…先把婚結了…挺好…真的挺好…”他喃喃自語著,然後又猛地看向我,眼神亮晶晶的,“哎!跟我說說!啥感覺?要進婚姻這座圍城了…怕不怕?”

    我被他這問題逗樂了,也徹底放松下來,干脆也學著他不顧形象地往後一靠,椅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我也大著舌頭回應

    “感覺?感覺就是…媽的,老子終于要有個自己的家了!怕?有什麼好怕的?甦雅又不是母老虎…呃,雖然有時候脾氣是有點爆…”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隨即又挺起胸膛,“但哥們兒hold住!”

    “得了吧你!”秦空毫不留情地拆台,臉上露出一種“我懂的”表情,“婚姻啊…嘖嘖,愛情的墳墓!听說過沒?以後可就沒人身自由咯!工資得上交,出門得報備,多看別的姑娘一眼就得跪搓衣板…想想都可怕!”

    他擺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仿佛身臨其境。

    我嗤之以鼻,反擊道“說得跟你他媽多懂似的!秦大處長,我要是沒記錯,您老人家到現在還是個光榮的單身貴族吧?我猜猜,是不是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幾次?還好意思在我這冒充情感專家?紙上談兵!”

    被我戳到痛處,秦空老臉一紅(雖然本來就很紅),梗著脖子辯解“放屁!老子…老子那是忙于公務!為國為民!沒空談那些兒女情長!再說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見過的案例多了去了!多少英雄好漢,一進婚姻這圍城,立馬威風掃地,變成妻管嚴!”

    “那是他們慫!”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哥們兒能一樣嗎?咱家里,大事我說了算,小事她說了算!”

    “那啥是大事?啥是小事?”秦空好奇地追問。

    “呃…”我卡殼了一下,撓了撓頭,醉醺醺的大腦努力思考著,“這個…目前看來…好像還沒發生過什麼需要我決定的大事…”

    “噗——哈哈哈!”秦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笑得直接滑到了桌子底下,又艱難地爬上來,拍著大腿,“哈哈哈…李安如!你…你小子完了!你這還沒進門呢!就已經注定地位了!哈哈哈…酆都大帝…懼內…哈哈哈…”

    我也跟著他傻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懼內?這叫尊重!叫愛!

    我們倆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婚姻這個古老的話題,開始極盡所能地互相調侃、吹牛、恐嚇、安慰。

    從彩禮談到生孩子,從婆媳關系談到誰洗碗,話題越來越沒邊,越來越接地氣,越來越…像個普通的、即將邁入婚姻和還在圍城外探頭探腦的男人之間的無聊扯淡。

    期間,我們又讓服務員送來了幾瓶啤酒(白酒實在扛不住了),就著快煮爛的菜葉子繼續喝。煙也一根接一根,從未斷過,小小的包間里雲霧繚繞,堪比仙境(或者說是毒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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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徹底麻痹了神經,我也不再刻意用靈力去驅散酒意,任由那暈陶陶、輕飄飄的感覺佔據大腦。

    我們倆都吐了好幾次,趴在油膩的洗手池邊嘔得昏天黑地,吐完回來,抹把臉,接著喝,接著吹,仿佛要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將積壓了太久的壓力、恐懼、迷茫,統統發泄出去。

    這一刻,沒有什麼酆都大帝,沒有什麼第七處的處長。只有兩個被命運扔進旋渦里、掙扎求存的普通人,在酒精的麻醉下,短暫地忘記了肩上的千斤重擔,變回了會為情所困、會害怕婚姻、會吹牛打屁的凡夫俗子。

    直到最後,那一整箱白酒和後來加的幾瓶啤酒終于被我們徹底消滅干淨。桌上的菜也早已狼藉一片,看不出本來面目。

    我癱在椅子上,感覺天花板都在旋轉。秦空更是不堪,直接趴在桌上,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喝…再開一瓶…老子沒醉…”

    我勉強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喂…老秦…差不多了…該…該滾蛋了…”我推了推他。

    他哼哼唧唧地抬起頭,眼神完全直了“…結…結賬!”

    最終,我們倆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到前台。我搶著買了單(畢竟我現在好歹也是個“大帝”,不差這點錢),然後倆人像連體嬰一樣,搖搖晃晃地撞開了火鍋店的大門。

    深夜凜冽的寒風瞬間撲面而來,讓我們同時打了個激靈,酒意都醒了兩分。

    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們倆誰也走不動了,干脆一屁股就在馬路牙子邊坐了下來,也不嫌髒。

    冷風一吹,胃里又開始翻騰。我們倆幾乎是同時扭頭,“哇”的一聲又吐了出來,吐得撕心裂肺,眼淚汪汪。

    吐完之後,反而覺得舒服了不少。我們相視一眼,看著對方狼狽不堪的樣子,又忍不住指著對方,發出一陣沙啞而暢快的大笑。

    我哆嗦著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兩根歪歪扭扭的煙,遞給他一根,自己叼上一根。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點燃。

    兩個人,就這麼並排坐在城市半夜冰冷的路邊,默默地抽著煙,看著空蕩蕩的街道,享受著這短暫而珍貴的、屬于凡人的寧靜(和難受)。

    煙霧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過了好一會兒,秦空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蒂熄滅之後精準地彈進遠處的垃圾桶(這是他身為修士最後的倔強),然後轉過頭,看著我被酒氣和寒風吹得發紅的臉,語氣變得異常認真,雖然依舊帶著濃重的酒意

    “李安如…”

    “嗯?”

    “結婚的時候…記得…給老子發張請柬…”他打了個酒嗝,繼續說道,“好歹…也算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喝過爛酒的戰友…和同志了…對吧?我得去…去看看你小子…是怎麼被甦姑娘收拾的…嘿嘿…”

    我看著他被酒精和寒風弄得一塌糊涂的臉,那努力想表現出嚴肅卻依舊滑稽的樣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行。”我笑著點頭,也很認真地答應,“肯定給你發。不過紅包小了可不行,好歹你也是個處長。”

    “媽的…摳死你…”他笑罵了一句,然後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差點摔倒,我趕緊扶了他一把。

    就在這時,兩束車燈由遠及近,緩緩停在了我們面前。一輛是第七處那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另一輛則是林風開來的越野車。

    林風從車上跳下來,看到我們倆這副狼狽不堪、渾身酒氣、坐在馬路牙子上的尊容,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無語,但還是快步走過來。

    第七處的車上也下來一個穿著黑色制服、表情冷硬的年輕人,沉默地走向秦空,準備攙扶他。

    分別的時刻到了。

    我和秦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恢復了幾分的清醒和那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

    “走了。”秦空朝我擺了擺手,在那個年輕干員的攙扶下,踉蹌地走向自己的車。

    “嗯。”我點了點頭,在林風的幫助下,也站了起來。

    沒有再多說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兩輛車門先後關上,引擎發動,朝著不同的方向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羚城凌晨的夜色之中。

    我靠在越野車冰冷的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寂靜的街景,胃里依舊翻騰,腦袋依舊昏沉,但心里那片沉重的陰霾,似乎被今晚這場荒唐又真切的醉酒,吹散了一絲縫隙。

    至少,在這條看不到光的路上,我得到了一絲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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