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時，已是凌晨。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套房的客廳里依舊亮著溫暖的燈光。
推開門，只見甦雅正蜷在沙發里，拿著一本雜志心不在焉地翻著，听到開門聲立刻抬起頭。齊天像個多動癥兒童一樣在客廳中央比比劃劃，似乎在演練什麼新招式。黑疫使罕見地沒戴衛帽，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皺眉，手指飛快敲擊不知道是在搞代碼還是看股票）。趙雲則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擦拭著已經 亮無比的龍膽亮銀槍，目光卻不時飄向門口。
看到我進來，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安如！”甦雅第一個放下雜志站起身，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你回來了？沒事吧？”
“嘿！小子，可算回來了！那三只眼沒為難你吧？”齊天一個筋斗翻到我面前，抓耳撓腮地問。
黑疫使合上電腦，陰惻惻地笑了一聲︰“看樣子是全身而退了，沒缺胳膊少腿。”
趙雲雖未開口，但投來的關切目光已然說明一切。
看著他們明明各自擔憂，卻都守在這里等我，心中那從荒山古廟帶回來的寒意和孤寂感瞬間被沖散了不少。一股暖流悄然涌過。
“我沒事。”我笑了笑，脫下外套遞給甦雅，走到沙發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見是見到了，聊也聊了。信息量有點大。”
我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後將今晚在二郎廟與楊戩見面的經過，除了那份名單上具體名字和一些過于刺激的對話比如他隨時能捏死我那段）稍作修飾外，其余幾乎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包括他對天庭現狀的看法、關于“變數”的說法、以及讓我們暫時停止調查、等待下一步指示的建議。
客廳里安靜下來，只有我敘述的聲音。每個人的臉色都隨著我的講述不斷變幻。
當听到楊戩親口承認對當今的天庭不滿，甚至自己也在“清洗名單”上時，趙雲面露震驚，齊天則呲牙咧嘴，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同病相憐。黑疫使摸著下巴，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麼。甦雅則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當听到楊戩讓我暫時放手時，齊天第一個跳起來︰“啥？不查了？就听那三只眼一句話？俺老孫看他是故弄玄虛！”
“大聖，安靜點。”黑疫使冷冷開口，“那家伙雖然討厭，但他的話，未必沒有道理。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確實效率低下，且極易被引入更危險的陷阱。既然他說很快會有下一步，不妨姑且信之，趁此機會休整，以逸待勞。”
趙雲沉吟片刻，也開口道︰“大師所言有理。楊戩真君立場雖曖昧，但其目的似乎與吾等現階段並無根本沖突。暫且觀望，亦不失為穩妥之策。”
甦雅看著我，輕聲道︰“安如，你覺得呢？”
我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我覺得他們說的對。我們現在確實像被人牽著鼻子走，對方的手段詭異莫測，我們主動出擊，反而容易暴露破綻。既然楊戩給出了這樣的暗示，不如就順勢而為，看看他所謂的‘下一步’到底是什麼。也正好讓大家喘口氣。”
我頓了頓，看向齊天︰“猴哥，還有個事想問你。你當年大鬧天宮，打上凌霄殿，那時候的天庭，你可曾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或者說，有沒有察覺到天庭本身可能出了什麼問題？比如…力量衰退之類的？”
齊天被我問得一愣，撓著頭回憶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多久的老黃歷了…那時候天庭兵多將廣，厲害角色不少，雖然大多不禁打，但那股子煌煌神威和底蘊是做不了假的。俺老孫當年能鬧起來，一是靠一股子愣勁和不死身，二是他們一開始輕敵，後來…哼，也有不少是出工不出力，看玉帝老兒笑話的。但要說天庭本身有啥大問題…沒感覺。西天那邊也是，如來老兒一巴掌能把俺壓五百年，法力深著呢！”
連齊天都沒感覺…那天庭或者說西天出問題，就是最近幾百年，甚至更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變故，能讓兩個龐然大物悄然陷入需要瘋狂汲取凡人本源的境地？
想不通，索性暫時放下。
“好了，既然決定暫時休整，那從明天開始，咱們也別窩在酒店里發霉了。”我拍了拍手，努力讓氣氛輕松起來，“難得來西南一趟，羚城周邊有名的風景區、名勝古跡不少，咱們也去逛逛，就當…公費旅游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一行人還真的像普通游客一樣，開始穿梭在羚城及其周邊的大小景點。
我們去看了號稱“天下第一奇觀”的石林，嶙峋古怪的石灰岩柱聳立在綠野之中，確實鬼斧神工。齊天對這類自然景觀興趣缺缺，反而對景區里賣水果的小販更感興趣，差點把人家的香蕉攤包圓。黑疫使則對某些岩石的紋理和色彩產生了“藝術靈感”，掏出個素描本寫寫畫畫，引來不少游客圍觀。
我們登上了歷史悠久的名山古剎，香火鼎盛，鐘聲悠揚。趙雲對古建築和碑文很感興趣，看得仔細。甦雅則虔誠地上了幾炷香，不知在為誰祈福。我和黑疫使看著那被香火燻得面目模糊的神像，表情都有些微妙。
我們還去了熙熙攘攘的民俗街，品嘗了各種辛辣滾燙的西南美食，吃得齊天哇哇大叫又停不下嘴，趙雲則被辣得滿臉通紅依舊保持風度，黑疫使……他對某種味道極其刺鼻的本地特色發酵豆腐產生了濃厚的研究欲望，被我們嚴令禁止在酒店房間內進行相關“實驗”。
表面上看，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下來，享受著難得的閑暇。但我能感覺到，每個人的心底都壓著一塊石頭。游玩時，大家的眼神總會不經意地掃過人群，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笑容之下，隱藏著對未知未來的擔憂和等待的焦灼。只是誰也不說破，都不想破壞這勉強維持的輕松氛圍。
這天，我們來到了距離羚城幾十公里外的一個著名古鎮。
這古鎮與其他過度商業化的古鎮不同，它依然保留著濃厚的生活氣息。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如鏡，兩旁是木質結構的古老民居，很多門口都坐著曬太陽、聊天、做手工的老人和孩子。小河穿鎮而過，水流潺潺，幾座石橋連接兩岸，橋上也有擺賣本地特產和小玩意的攤販，煙火氣十足。
我們隨著人流慢慢逛著，感受著這與江城截然不同的慢節奏生活。
逛了半晌，有些累了，正好看到河邊一棵巨大的黃葛樹下，圍著一圈人，里面傳來醒木拍桌和老者抑揚頓挫的說書聲。
“走，去看看，正好歇歇腳。”我提議道。
大家自然沒意見。走過去，只見樹蔭下擺著十幾張矮竹凳，已經坐了不少游客和本地老人。中間一張小桌，後面坐著一位身穿青色長衫、頭戴瓜皮小帽、留著山羊胡的清瘦老先生，正唾沫橫飛地講著一段什麼典故，听得眾人如痴如醉。
我們悄悄在旁邊找了幾個空凳子坐下。一個小伙計模樣的小伙子立刻提著大茶壺過來，給我們面前的粗瓷碗里沏上滿滿的本地粗茶，茶湯渾濁，香氣卻濃。
齊天覺得有趣，直接從兜里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啪地拍在小桌上，大大咧咧地對那說書先生道︰“老先生，講得不錯！隨便再來一段精彩的，說得好了，俺老孫…呃，本人還有賞！”
那說書先生正講到關鍵處，被齊天打斷，本來有些不悅，但看到那兩張紅票子，頓時眼楮一亮，山羊胡都翹了起來，連忙拱手笑道︰“多謝這位爺台賞！您且安坐，容老朽喝口茶潤潤嗓子，這就給您諸位說一段新鮮熱乎、本地新出的古今奇傳！”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冠，拿起桌上的醒木。
“啪！”
一聲脆響，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只見老先生屏息凝神，目光掃過全場，然後緩緩開口，聲調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和感染力︰
“諸位客官，老少爺們兒！今日咱不說那三國英雄斗智，也不講那水滸好漢逞強！老朽給諸位說一段，就發生在我們這西南地界、近來才流傳開的——玄德公魂鎮幽冥道，護蒼生義守無名關！”
“《英魂誤入陰陽界，玄德死守無名關》！”
這書名一出，我們幾個人渾身猛地一震！尤其是趙雲，原本只是隨意傾听的表情瞬間凝固，握著茶碗的手猛地收緊，指節都有些發白！目光如電般射向那說書先生！
玄德公？！劉玄德？！劉備？！
他不是…不是早就…而且怎麼會和西南、幽冥道扯上關系？！還是新出的傳說？
我們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和強烈的疑惑。
說書先生對台下驟然變化的氛圍似乎毫無所覺，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醒木再拍，朗聲開講︰
“話說那東漢末年，群雄並起，天下紛爭！有一位仁德布于四海、桃園結義傳千古的英雄——劉玄德！創立蜀漢，登基稱帝，何等英雄！然，天數有定，縱是帝王之尊，終難逃那輪回之苦！”
“按說，玄德公一生仁德，雖未一統天下，卻也是積功累德之人，死後魂歸地府，論功過，判輪回，即便不成仙了道，轉世個富貴閑人總是跑不掉的——此乃天經地義！”
“然！”老先生話鋒陡然一轉，聲音變得神秘而低沉，“蹊蹺就出在這兒！據那走陰差的老人口耳相傳——玄德公的魂魄，自打入那幽冥地府，便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莫說投胎轉世，便是那閻羅殿前的功過簿上，都尋不見他老人家的大名！”
“哎？這可奇了怪了！”台下有听眾忍不住插嘴。
“是啊！”說書先生一拍大腿，“豈不聞︰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這生死輪回，乃是天地至理！怎偏偏就少了劉皇叔這一號人物？”
“一時間，地府之中也是議論紛紛，猜疑四起。有說皇叔功德太大，直接被天庭接引上天成神了；也有說怕是生前殺伐過重，被打入哪層地獄受苦去了…眾說紛紜，卻皆不得其實！”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什麼听見似的︰“直到後來，才有那膽大心細、常行走于陰陽邊緣的法師，偶然窺得一絲真相——”
“原來吶！玄德公的魂魄，壓根就沒去那閻羅殿報到！也非成仙了道！而是——自願留在了一處陰陽交界、三不管的凶險之地！化作一方守護英靈，擋住了那從幽冥深處不斷涌出、意圖禍亂人間的邪魔惡煞！”
“嘩——”台下響起一片驚呼和議論聲。
我們幾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趙雲的身體已經微微前傾，眼神銳利得嚇人，緊緊盯著說書人的嘴唇，生怕漏掉一個字！
說書先生對效果很滿意，繼續繪聲繪色地講道︰“據說那地方，非陰非陽，非人非鬼，乃是一處上古遺留的天地裂縫，被稱為‘無名關’！關內煞氣沖天，妖魔橫行，自古便是三界最為頭疼的隱患！尋常鬼差陰神都不敢輕易靠近！”
“而咱們的玄德公，不知得了何等機緣，竟以帝王魂魄之尊，甘願舍棄輪回轉世之機，化身鎮守，孤身一魂一劍，鎮守在那‘無名關’前！擋住了無數次魔物沖擊！護得陰陽兩界一方平安！”
“這便是——‘英魂誤入陰陽界，玄德死守無名關’！”
老先生說到激動處，再次重重一拍醒木！
“諸位試想！玄德公一生以仁德信義立世，便是死後，亦不忘守護蒼生之責！此等情懷，何其壯哉！真乃千古仁君之楷模也！”
台下響起一片唏噓贊嘆之聲，多為對劉備仁德的敬佩和對這個傳奇故事的感嘆。
然而，我們幾人心中掀起的，卻是滔天巨浪！
這個傳說…是真是假？？
听起來荒誕不經，像是民間為了神化劉備而編造的故事…但是…“新出的傳說”？“近來才流傳開”？還如此具體地點出了“西南地界”、“陰陽交界”、“無名關”這些關鍵詞？
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聯想起楊戩那句“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一個驚人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
難道…這就是楊戩所說的“下一步”？！
他早就知道這個傳說會進入我們的耳朵？！他是想通過這個民間說書人的嘴，向我們傳遞關于劉備下落的消息？！並且…指明一個方向？！
我猛地看向趙雲。
只見子龍臉色煞白，嘴唇緊抿，握著茶碗的手微微顫抖，那雙一貫沉穩的眼眸中，此刻充滿了巨大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希冀！
他猛地站起身，幾乎要沖向那說書先生！
我立刻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對他用力搖了搖頭。
現在不是問的時候！更不能暴露我們的身份和目的！
趙雲深吸了幾口氣，胸口劇烈起伏，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情緒，緩緩坐了下來，但目光依舊死死盯著那說書人。
那說書先生又閑聊了幾句，便收了賞錢，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休息了。
我們幾人坐在原地，誰也沒有說話。周圍的游客漸漸散去，只剩下潺潺水聲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前的、極致的寂靜。
我知道，我們的“休息”時間，恐怕要提前結束了。
楊戩指的“下一步”…
難道，就是去尋找這個虛無縹緲的“無名關”，去尋找那可能早已化身英靈、鎮守一方的…
劉玄德？！
趙雲被我們幾人連番勸阻，激動才勉強被壓了下去。他閉上眼楮，深吸了好幾口氣，再睜開時，眼中的狂濤駭浪稍稍平息，但那份深切的焦灼和渴望卻絲毫未減。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雲…失態了。安如兄，諸位，抱歉。”
“走吧，先回酒店。”我松開手，目光掃過周圍偶爾投來的好奇目光，沉聲道。
我們一行人再無半點閑逛的心思，幾乎是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那座依舊喧囂熱鬧的古鎮。回程的車上，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趙雲一直緊繃著臉，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一言不發。齊天也難得地安靜下來，抓耳撓腮的頻率都低了不少。黑疫使閉目養神，帽檐下的表情晦暗不明。甦雅緊緊握著我的手，掌心有些冰涼。
回到酒店套房，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趙雲猛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雖然沒有再沖動，但那眼神里的迫切幾乎要化為實質︰“安如兄！那傳說…主公他…”
我抬手打斷了他，走到客廳中央，示意大家都坐下。
“子龍，我明白你的心情。”我看著他，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我們必須先弄清楚幾件事。”
我環視眾人，開始梳理腦海中紛亂的思緒︰“首先，可以肯定，今天在古鎮听到這個‘新出的傳說’，絕非偶然。楊戩前幾天晚上剛跟我說‘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下一步’，今天就讓我們如此巧合地听到了這個關于玄德公下落的、極其具體且指向性明確的傳說？世上沒有這麼巧的事。”
齊天撓了撓臉︰“你是說，是那三只眼搞的鬼？他干嘛不直接說？非得繞這麼大個圈子？”
“這就是我們要想的第一個問題。”我目光銳利起來，“他為什麼不說？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若是‘不能說’…”黑疫使陰冷地接口，“那意味著，透露此事本身，可能會觸犯某種極其嚴厲的禁忌，或者會引來某些存在的即刻關注，哪怕是他楊戩，也無法承受其後果。只能通過這種‘巧合’的方式，借凡人之口，‘自然’地讓我們知曉。”
“若是‘不想說’…”我接過話頭，眼神微眯，“那就更值得玩味了。或許他不想承擔‘直接告知’所帶來的因果牽連，想將自己完全摘出去？或者，他想借此觀察我們的反應和能力？甚至…這本身就是一個測試或考驗？”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著這“無名關”和劉備的下落，牽扯極大，水極深。
“其次，”我繼續分析，語氣變得更加凝重，“另一個讓我極其在意的問題——我在冥界執掌酆都，雖時日尚短，但幽冥地府的大小事務、各處關隘要道，不敢說了如指掌，但也絕無可能漏過‘陰陽交界處’、‘無名關’、‘幽冥道’這等听起來就至關重要、甚至可能危及陰陽平衡的凶險之地！”
我看向趙雲，一字一句道︰“除非，玄德公根本不在所謂的‘無名關’，或者，那‘無名關’並非位于傳統的幽冥地府範疇之內！所謂的‘陰陽交界’、‘無名關’，很可能只是凡人無法理解真正的位置，根據其特性而臆想出的稱呼！”
趙雲瞳孔一縮︰“安如兄的意思是…主公可能身在另一處…類似冥界，卻又超脫其外的地方？”
“極有可能！”我重重點頭，“所以，子龍，你現在急著去尋找，去哪找？怎麼找？我們對那個地方一無所知，只知道一個凡人臆測的名字和一個模糊的方向。這般貿然行動，與無頭蒼蠅何異？豈不是正中了那可能存在的幕後之人的下懷？”
趙雲聞言，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臉上的急切漸漸被一種沉重的冷靜所取代。他緩緩坐下，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安如兄所言…句句在理。是雲…太過心急了。千年等待，一朝听聞消息，便…亂了方寸。請安如兄繼續。”
見他冷靜下來，我稍稍松了口氣，繼續拋出第三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聯想。
“還有最後一點，子龍，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我目光緊緊盯著他，“當初在東北，端掉通幽閣那個窩點時，你曾說過，你在那里…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玄德公的氣息！”
趙雲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不錯！雲確有此感！雖轉瞬即逝，模糊不清，但絕不會錯！”
“而現在，”我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抽絲剝繭的寒意，“我們在西南，這個通幽閣正在進行大規模‘人口替換’的地方，又通過這種‘巧合’的方式，听到了與玄德公直接相關的、極其不尋常的下落消息…”
我停頓了一下，讓這個聯想在每個人心中發酵。
“這兩者之間，會不會存在某種…我們尚未發現的聯系？”
“玄德公的失蹤…或者說，他的‘鎮守’，與通幽閣…甚至與它們背後所代表的勢力…有關？”
這個猜測太過大膽，甚至有些駭人听聞！
客廳里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劉備，仁德之名傳頌千古的蜀漢先主，他的下落，怎麼會跟通幽閣這種詭異邪惡、進行著“人口替換”勾當的組織扯上關系？
齊天瞪大了眼楮，抓耳的動作都停了。黑疫使帽檐下的目光閃爍不定，顯然也在飛速思考這種可能性。甦雅捂住了嘴，眼中滿是震驚。
趙雲更是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反駁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東北通幽閣窩點的微弱氣息…西南通幽閣活躍之地出現的詭異傳說…
這兩條線，如同兩條毒蛇，冷不丁地纏繞在了一起，吐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信子！
“不…不可能…”趙雲喃喃自語，仿佛無法接受這個推論，“主公一生仁德…怎會與那等邪魔歪道…”
“未必是玄德公本人與他們有關。”我冷靜地打斷他，聲音沉穩，試圖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或許是通幽閣，或者它們背後的勢力，利用了玄德公的處境？或者，玄德公的‘鎮守’，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它們的某些計劃？又或者…它們想從玄德公身上得到什麼？”
我的分析像是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將各種可能性血淋淋地剖開擺在眾人面前。
“無論是哪種可能，”我總結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都意味著，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遠比想象中更加復雜和危險。這不僅僅是為了尋找玄德公的下落，更可能直接觸及通幽閣及其背後黑手的核心秘密！”
“所以，”我看向趙雲，語氣斬釘截鐵，“現在，絕不是憑一腔熱血貿然行動的時候。我們必須穩住，必須更加謹慎，必須弄清楚這傳說背後的真相，以及它到底想將我們引向何方！”
趙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眼中的混亂和掙扎漸漸被一種堅毅和冷厲所取代。他再次站起身，這一次，身形挺拔如松，對著我，也對著眾人，抱拳沉聲道︰“安如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雲，受教了！一切…但憑安如兄安排！”
看到他終于徹底冷靜下來，並且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心中稍安。
齊天也跳起來，揮舞著拳頭︰“管他什麼龍潭虎穴！既然有了線索，俺老孫一定幫小白臉把他那主公找出來！順便揪出那幫藏頭露尾的鼠輩！”
黑疫使發出意義不明的輕笑︰“呵呵，越來越有趣了。”
甦雅走到我身邊，眼神雖然依舊擔憂，卻充滿了支持。
圍繞著千古仁君劉備下落、並與通幽閣深層陰謀交織在一起的新的風暴，已然悄然掀開了序幕。
而楊戩…他在這其中，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他指引我們走向這一步，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望著窗外漸漸沉下的夜色，我感覺到，一張更大、更密的網，正在緩緩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