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室

第437章 大事當有犧牲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寒寺敲鐘人 本章︰第437章 大事當有犧牲

    林風不一會兒就到了我們的套間,在我大概講述了這些之後,林風點頭說但憑吩咐。

    “好。”我點點頭。

    “動用你在西南能動用的一切資源,人力、情報網、民間傳說記錄、地方志怪談、甚至是近幾十年來所有被封存或未解的特殊事件檔案。”

    我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重點是兩個方面︰一,所有與‘劉備’、‘劉玄德’、‘昭烈帝’相關的,無論是正史野史、民間故事還是鄉野怪談,哪怕只是一句話的提及,全部搜集起來,交叉比對出現的時間、地點和講述者背景。二,排查近期,尤其是近半年到一年內,羚城及周邊區域所有異常死亡、失蹤、精神突變,或者行為模式發生極端改變的案例,注意尋找其中是否可能存在與‘通幽閣’、‘僧道袍人影’、‘劃傷感染’類似的痕跡。”

    我頓了頓,補充道︰“尤其是那些看似普通,卻透著古怪,最後不了了之的懸案。優先級最高的是尋找任何可能與‘陰陽交界’、‘無名關’這些關鍵詞能扯上關系的地點傳說或異常區域。記住,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哪怕看起來再荒謬。”

    “明白!”林風重重點頭,眼神里沒有絲毫畏難,只有被委以重任的銳利,“我立刻去辦。西南這邊我們暗河的根基不如東部深,但這些年也經營了些路子,我會盡快給您初步報告。”

    他做事極為干脆利落,領命後甚至沒有多余的客套,轉身便快步離開了套間,只留下門軸轉動的一聲輕響。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也離開酒店,暫時落腳在林風安排的一處隱蔽安全屋。說是安全屋,其實是一棟帶著小院的仿古民居,青瓦白牆,藏在羚城老城區錯綜復雜的巷弄深處,倒是鬧中取靜。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對趙雲而言。他雖然不再提立刻沖出去漫無目的地尋找,但那種刻入魂靈的焦灼感幾乎化為實質,讓他坐立難安。大部分時間,他都抱臂立于院中那棵老槐樹下,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牆壁和遠山,望向某個未知的所在。偶爾,他會拿起那柄龍膽亮銀槍,一遍遍地擦拭,槍鋒寒芒流轉,映照著他沉靜卻暗流洶涌的眼眸。

    齊天試圖用他特有的方式來緩解氣氛,比如變著法地吐槽本地小吃味道古怪,或者試圖教黑疫使玩一種他從路邊小販那兒看來的骰子游戲,結果被黑疫使用枯寂之力把骰子凍成了冰疙瘩,差點沒打起來。更多的時候,這猴子自己也顯得有些煩躁,掏出那幾塊金箍棒碎片反復摩挲拼接,感應著那最後一塊碎片傳來的、同樣指向西南方向的微弱悸動。

    “他奶奶的,這最後一塊到底藏哪個犄角旮旯里了?跟俺老孫捉迷藏是吧?”他抓耳撓腮,很是不爽。

    甦雅則細心得多,她默默地打理著大家的起居,泡上一壺安神的清茶,或是從附近買來些可口卻不張揚的點心。她很少說話,但總會在我因沉思而揉按眉心時,悄無聲息地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指尖短暫地在我手背上輕輕一按,傳遞著無聲的支持和擔憂。

    黑疫使……嗯,他依舊保持著那種令人捉摸不透的調性。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套本地少數民族的蠟染布料,正試圖用他那操控枯寂與瘟疫的可怕力量,在上面蝕刻出極其抽象扭曲的圖案,美其名曰“采風”和“藝術創作”。偶爾,他會抬起頭,鼻翼微動,像是在空氣中嗅著什麼。

    “扭曲的願力……混雜著恐懼和一種……空洞的虔誠。像是一鍋煮糊了又加了太多香料的粥,味道真是復雜得令人作嘔。”他評價道,隨即又低下頭繼續他的“藝術”,留下我們面面相覷。

    我則利用這段時間,反復推敲著已知的線索。楊戩的暗示、普化天尊的詭異、人格替換的伎倆、突然出現的劉備傳說……這一切像是一盤散亂的棋子,看似毫無關聯,卻又隱隱透著某種令人不安的脈絡。我試圖在腦中構建它們可能存在的聯系,但總隔著一層迷霧。最大的變數,依舊是楊戩。他送來的這份“大禮”,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算計?

    時間一天天過去。林風每天都會傳來加密的信息簡報,內容從一些支離破碎的鄉野傳說,到幾起懸而未決的離奇車禍或自殺事件,信息量巨大且雜亂無章。我們幾個,連同暫時遠程接入的墨鴉他處理地府公務之余,也會用跨界通訊符幫忙分析),幾乎被淹沒在這片信息的海洋里。

    “老板,西郊三十里外有個李家坳,村里老人說祖上流傳,明朝時候有支軍隊半夜路過,盔甲破舊,打著‘漢’字旗,領頭的是個長臂大耳的男人,向村民討了碗水喝就不見了……”

    “查過了,那個時間段沒有任何關于‘漢’軍流竄至此的記載,更像是把某個流寇頭目或者唱戲的形象附會了。”

    “北邊古鎮檔案室一份民國手抄本記載,曾有大霧夜,山民听到古戰場廝殺聲,隱約有‘復興漢室’的呼喊……”

    “當地氣象記錄顯示,該區域特定季節山谷回音現象顯著,且民國時期附近確有軍閥混戰,口徑對不上。”

    “三年前,一支地質勘探隊在野人谷邊緣區域失蹤三人,搜尋隊只找到部分撕裂的裝備,現場有非野獸造成的巨大抓痕,但血液殘留極少……”

    “記錄顯示該勘探隊資質存疑,疑似私下盜采礦物,不排除遭遇猛獸或內部仇殺後偽造現場可能。”

    “近半年,羚城周邊共有十七起無法解釋的失憶癥病例,患者均聲稱在某日醒來後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但體檢無任何器質性病變,心理評估顯示有高度相似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特征,部分患者提及夢境中曾見到‘柔和的金光’和‘勸導的聲音’……”

    “這條有點意思,但無法確定是否與通幽閣的直接手段有關,也可能是某種新型群體性臆癥……”

    有用的信息如同沙里淘金,每一次初步的興奮往往緊隨其後的就是排除與否定。大量的無用信息、以訛傳訛的傳說、以及可以被常規邏輯解釋的懸案,堆砌起一座令人疲憊且沮喪的信息高牆。就連最耐得住性子的墨鴉,隔著通訊符傳來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電子雜音般的煩躁。

    “陛下,信息洪流本身或許就是一種篩選和干擾。對方似乎極擅長將真正的線索隱藏在無數的噪音之下。”墨鴉分析道,“又或者,我們在尋找的,本身就是一種超越常規邏輯、極難被普通手段記錄和驗證的存在。”

    一周多的時間就在這種焦灼的排查和不斷的希望、失望循環中流逝。連日的陰雨讓羚城的空氣變得潮濕而黏膩,小院里的青石板路總是泛著水光,映照著每個人心頭愈發沉重的陰霾。

    趙雲臉上的線條愈發硬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齊天無聊得快要把院子里的螞蟻洞都數清楚了,抱怨著“這比當年被壓在五行山下還悶人”。黑疫使完成了他那幅氣息陰森的“蠟染藝術品”,正考慮著是把它燒了看灰燼的形態還是泡水里看溶解的效果。甦雅眼底的擔憂也日益加深,她開始更頻繁地翻閱林風送來的資料,試圖從另一個角度發現我們可能忽略的細節。

    直到那天下午,雨勢稍歇,天空依舊是那種灰蒙蒙的調子。林風抱著一台加固過的軍用級筆記本電腦,再次匆匆趕來,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顯然也是連日不休。

    “老板,各位,”他聲音有些沙啞,將電腦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打開,“所有能查到的,初步篩選後覺得可能有點關聯的信息,都在這里了。總量……非常大,我做了分類和標簽,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近乎茫然的困惑︰“看久了,會覺得好像什麼都可能有關,又好像什麼都可能是假的。很多傳說彼此矛盾,事件的發生地點分散各處,時間跨度極大,根本找不到有效的邏輯鏈。”

    我們圍攏過去。屏幕上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思維導圖界面,無數節點延伸開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片縮略圖看得人眼花繚亂。劉備的傳說標記為紅色,分散在整個西南區域,時間從明清到近幾年都有,內容光怪陸離。異常事件標記為藍色,更是如同撒豆子一樣遍布各地,類型千奇百怪。

    “這……這從何下手?”齊天湊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頭大,齜牙咧嘴道,“俺老孫的火眼金楮看這個也得花!”

    趙雲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紅色的“劉備”節點,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我滑動著觸摸板,快速瀏覽著這龐大的信息圖譜,眉頭越皺越緊。林風的工作做得極其細致,甚至標注了每條信息的可信度評級和來源交叉驗證情況,但正因如此,才更顯得混亂和無序。就像面對一片無邊無際的、布滿各種漂浮物的海洋,根本不知道哪一塊木板才是能承載我們到達彼岸的那一塊。

    “有沒有……有沒有那麼一兩條,是所有混亂中,唯一指向同一個地方,或者同一類現象的?哪怕它本身再模糊,再不可思議?”我揉著額角,試圖找到一種新的梳理思路。

    林風操作電腦,調用了篩選功能︰“如果硬要說有……關于地點,提到‘陰陽交界’、‘兩界山’、‘鬼門關’這類稱謂的地方,在整個西南片區,根據傳說記載,大概有十七處。但經過初步的實地探訪和衛星圖比對,其中十六處要麼是地形特征略有相似而被附會,要麼就是早已開發成旅游景點,並無任何異常能量反應。”

    他頓了頓,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屏幕中央區域被放大,一個孤零零的、標記為紫色的節點被凸顯出來。

    “只有這一處……它有很多個名字,‘卡瓦格博的陰影’、‘被神遺忘的背脊’、‘詛咒之峰’……但最古老的、只在極少數幾近失傳的土著祭司口中流傳的名字,叫做‘神隱峰’。”

    “神隱峰……”我低聲重復著這個名字,感覺心髒莫名一跳。

    “這是一座極端雪山。”林風點開了幾張極其模糊的衛星圖片和幾張看起來年代久遠、褪色嚴重的黑白照片,“它不屬于任何已知山脈的主脈,更像是一座孤峰,地勢極其險峻,氣候惡劣到無法想象。最重要的是,根據現有的一切記錄——包括官方的、民間的、甚至是一些秘密機構的檔案——從未有人成功登頂過。”

    “從未?”甦雅輕聲問。

    “從未。”林風肯定道,“近代至少有四支經驗豐富的專業登山隊嘗試過,全部失敗,其中兩支遭遇極端惡劣天氣被迫撤退,另外兩支……徹底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最近的一次是十五年前,一支由國外頂尖好手組成的隊伍,最後傳回的訊息只有斷續的‘……白色的黑暗……它在看著我們……’,隨後信號徹底中斷。大規模的搜救行動持續了一個月,一無所獲,最終因風險過高而終止。”

    他調出了一份掃描件的片段,那是一頁泛黃的探險日記,字跡潦草扭曲︰“……這里的地磁是混亂的,指南針瘋狂旋轉,無線電充滿無法解釋的雜音,有時像是低語……隊友們開始出現幻覺,聲稱看到了不該存在的東西,或是听到了古老的戰鼓聲……我們必須離開……”

    “更重要的是,”林風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我們,“在那些關于‘神隱峰’最古老的禁忌傳說里,提到它‘不屬于生者也不屬于死者’,是‘靈魂迷途的驛站’,有時‘會吞噬靠近它的所有光亮和聲音’。有極少數僥幸從山腳下逃回來的采藥人,會精神失常地念叨‘門’、‘關’、‘守著’之類的詞。”

    “無名關……”趙雲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芒,“守著的……會不會就是……”

    “而且,”林風補充道,語氣變得更加詭異,“我交叉比對了所有異常事件的發生地。雖然其他地方的傳說和事件雜亂無章,但唯有圍繞著‘神隱峰’周邊近百公里的區域內,近百年來記錄的、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失蹤人口比例,遠高于其他任何區域。並且,失蹤者消失前的狀態,或多或少都有些異常,比如突然對登山產生極端狂熱、或是喃喃自語一些听不懂的古老詞匯……”

    房間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雜亂信息,仿佛在這一刻,被這個從未被征服的、吞噬生命的雪峰無形地吸引了過去。它就像一片巨大陰影下的旋渦中心,所有光怪陸離的傳聞和悲劇,最終都隱隱約約地指向了那里。

    模糊,危險,深不可測。

    但卻是在這一片令人絕望的信息泥沼中,唯一浮現出來的、具有明確指向性的坐標。

    我盯著屏幕上那座在模糊衛星圖片中依舊顯得猙獰而孤高的雪山輪廓,緩緩開口︰“看來,我們找到下一個方向了。”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遠方的天際線上,仿佛真的有一座無形的、冰冷的雪峰,正沉默地矗立在迷霧之後,等待著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冒險者。

    楊戩所謂的“下一步”,難道就是這里?他指引我們來到西南,間接透出劉備的傳說,最終,是想讓我們去闖這座……神隱峰?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屋檐滴落的雨水敲打青石板的單調聲響,嗒…嗒…嗒…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趙雲眼中的銳光漸漸被一種沉重的憂慮取代,他看向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齊天撓了撓他那毛茸茸的手背,難得地沒有嚷嚷,只是那雙火眼金楮在我和那座模糊的雪山影像之間來回掃視,帶著某種審視。

    甦雅下意識地靠近我一步,手指輕輕攥住了我的衣袖,眼底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就連一直沉迷于“藝術創作”的黑疫使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那塊扭曲的蠟染布上彌漫的枯寂氣息都仿佛凝滯了一瞬。

    神隱峰。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不祥的預兆。

    “林風,”我打破沉默,“開始準備。給我們弄一套合適的身份,登山愛好者,攝影家,地質考察員……隨便什麼,要經得起推敲。相應的裝備、證件、對外聯絡的背景故事,全部到位。”

    “是,老板。”林風立刻應聲,但隨即臉上露出一絲遲疑,“不過……老板,神隱峰那邊的情況非常復雜,氣候、地形都極端危險,而且據說還有各種無法解釋的異常現象。我們暗河在西南分部有幾個兄弟,是退伍的野戰偵察兵出身,有豐富的野外生存和高海拔經驗,不如……”

    我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必。這次行動,暗河的兄弟一律不參與實地跟進。”

    林風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會這個決定︰“老板?這太危險了!有他們跟著,至少能處理很多專業上的……”

    “我說了,不必。”我的語氣加重了幾分,目光掃過院子里每一個同伴,最後落回林風身上,“兄弟們都是普通人。我早就說過,暗河做事,第一要務是保證自己的安全。這種明顯超出常規範疇,連我們都覺得棘手的地方,不能讓普通兄弟去冒這個險。他們的命,也是命。”

    這番話讓林風怔在原地,眼神復雜,有感動,有不解,但最終化為了更深的敬畏和堅定︰“我明白了,老板!是我想岔了。”

    我點了點頭,繼續部署︰“你接下來的任務是,動用一切信息渠道,查一查近期,尤其是最近一兩個月內,民間有沒有那些想要挑戰神隱峰的登山組織或者團體。不管是專業的登山俱樂部,資深的驢友圈,還是……只是憑著一腔熱血就想創造歷史的業余愛好者,任何有苗頭的,都給我篩出來。”

    這次連趙雲和齊天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林風更是直接問出了聲︰“老板,您的意思是……我們要混進這些民間隊伍里?可……恕我直言,這些人如果真敢去神隱峰,多半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或者就是純粹的瘋子。跟著他們,不僅幫不上任何忙,反而極有可能是累贅,會嚴重拖慢我們的進度,甚至暴露我們的目標。這……意義何在?”

    我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沒有什麼溫度的笑意︰“沒關系。我需要的就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需要的就是他們‘普通’。”

    我環視眾人,看到他們臉上愈發濃重的不解,緩緩解釋道︰“神隱峰如果真如傳說中那般詭異,它的危險絕不僅僅來自于自然環境和惡劣氣候。那些無法解釋的失蹤、幻覺、低語……才是我們真正需要警惕和調查的東西。”

    “我們幾個,”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趙雲、齊天、黑疫使,“實力如何,自己清楚。真有什麼精神干擾、意識侵襲之類的詭異手段,作用在我們身上,效果可能微乎其微,甚至直接被我們自身的力量屏蔽或反彈。那樣的話,我們很可能根本無法親身體驗到那種‘詭異’是如何發生、如何起作用的,也就錯過了最直接的第一手信息。”

    我的目光變得冷靜甚至有些冷酷︰“但這些普通人不一樣。他們脆弱,敏感,如果真有什麼怪事發生,他們一定會是最先被影響、表現也最明顯的‘指示劑’。觀察他們在特定環境下的反應、變化,甚至……如果他們不幸被某種力量操控或侵蝕,我們或許能反向追蹤到那股力量的來源和運作方式。”

    “換句話說,”我總結道,“他們就是我們投石問路的那顆‘石子’。有了他們的‘襯托’和‘反應’,我們才能更清晰地看到隱藏在迷霧下的陷阱和路徑。當然,嚴格來說,我們也不算強行逼迫他們。他們本就心存妄念,想要去征服那座山,我們只是‘恰好’加入而已。某種程度上,有我們在,或許還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稍微降低一點他們的死亡率。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錯。”

    院子里一片死寂。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但天空依舊陰沉得可怕。濕冷的空氣包裹著每一個人。

    趙雲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他看著我,眉頭緊鎖,那雙慣常清澈堅定的眼眸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深切的失望。

    “安如兄!”他的聲音沉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此事……怕是大為不妥!听你方才之言,我們豈非成了利用這些無辜之人的性命安危,來達成我等目的之輩?這與我們一向秉持的道義、與掀天同盟創立之初心,乃是背道而馳!昔日我等反抗天庭西天,正是因其視凡人性命如草芥,肆意玩弄操縱!安如兄,你……”

    甦雅也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臂,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安如,你……你怎麼會這麼想?你不是最厭惡被人利用,成為別人棋子的感覺嗎?許大哥、羽哥、邦哥……還有地府那麼多犧牲的將士,他們的犧牲不就是為了不讓更多人被迫成為棋子嗎?為什麼你現在……想的……想的……”她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最終蒼白著臉,低聲道,“這般……冷厲?”

    我看著他們,趙雲的正直凜然,甦雅的擔憂失望,齊天抱著胳膊歪頭打量我的審視目光,甚至黑疫使那仿佛洞悉一切又漠不關心的詭異輕笑,都像一根根細針,刺在心頭。

    但我沒有動搖。

    在地府經歷的腥風血雨,從一個小小鬼差爬到酆都大帝的寶座,腳下踩著的不僅僅是敵人的尸骨,更有無數不得已的抉擇和犧牲。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在那片殘酷的天地里,只會死得更快,輸得更慘。

    我輕輕拂開甦雅的手,雖然動作並不粗暴,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地道?惡毒?”我重復著他們的用詞,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子龍,甦雅,你們覺得我變了,是嗎?”

    “或許吧。”我轉過身,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雲層,看到那座蟄伏的雪山,“但你們要明白,我們要面對的是什麼。是能讓地藏王菩薩那種存在都暗中布局、能讓楊戩那種家伙都諱莫如深、能讓通幽閣換了一種更詭異方式卷土重來的未知危險。我們要找的,可能是玄德公的下落,更可能是一個足以顛覆一切認知的恐怖真相。”

    “在這種層面的博弈里,天真和仁慈是奢侈品,我們消費不起。”我的聲音漸冷,“我沒有主動去害那些人的性命,甚至承諾會在能力範圍內予以保全。我只是在利用一個既成的事實——他們自己選擇去送死——來為我們增加幾分勝算,更有效率地找到答案。這比起天庭西天直接收割靈魂、煉化生靈的手段,溫和了何止千萬倍?”

    “成大事者,必不可瞻前顧後,婦人之仁!”我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在地府發號施令時養成的決絕,“若因拘泥于小節而導致滿盤皆輸,讓更多的犧牲變得毫無價值,那才是最大的不地道!此事不必再議!”

    我看向林風,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就按我說的辦。去找這樣的隊伍,盡快安排我們加入。細節你親自把控,絕不能出紕漏。”

    林風的身體微微一震,立刻垂首應道︰“是!老板,我立刻去辦!”他不敢再有絲毫遲疑,迅速收起電腦,轉身快步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濕漉漉的巷口。

    院子里重新恢復了安靜,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趙雲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然後默然轉身,再次走回那棵老槐樹下,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落寞。

    甦雅眼圈微微發紅,低下頭,不再看我。

    齊天咂了咂嘴,嘀咕了一句︰“嘖,當老大就是麻煩,心不黑站不穩吶……”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諷刺。

    黑疫使輕笑一聲,重新拿起他的蠟染布,幽幽道︰“有趣的選擇……人性的光芒與陰影,總是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清晰……呵呵……”

    我知道,我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劃開了某些一直刻意維持著的東西。但我不後悔。酆都大帝的職責和經歷,早已在我身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注定無法再純粹。

    ……

    一周的時間,在一種微妙而壓抑的氛圍中度過。

    林風的效率極高。他動用了暗河在西南地區所有能動用的灰色渠道和信息網,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目標。

    一個由九個人組成的,臨時在網絡上拼湊起來的“登山隊”。成員構成復雜︰五個是號稱“探險社”的大學生,兩男三女,滿腔熱血卻又缺乏經驗;兩個是自稱有多年登山經驗的戶外愛好者,看資料倒是像模像樣;還有兩個是攝影愛好者,裝備看起來頗為專業,目標是去拍下神隱峰“未被征服的容顏”。

    這群人通過各種論壇和社交群組聯系上,共同的念頭就是挑戰被官方明令禁止攀登的神隱峰,幻想著能“創造歷史”,一夜成名。

    他們已經在羚城集合了好幾天,卻一籌莫展。根本沒有正規的旅行社或向導敢接這種活,通往神隱峰區域的幾百公里路程復雜難行,更別說找到一條能避開監管又能相對安全上山的路線了。

    林風巧妙地安排了一個“本地戶外俱樂部志願者”的身份接觸了他們,表示可以提供一輛經過改裝、適合山地行駛的小巴車,免費將他們送到神隱峰山腳附近的一個秘密起點,並且聲稱知道一條“老一輩采藥人留下的、相對穩妥但從未公開的路線”。

    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于這群正處于極度興奮和焦慮中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對方就痛快地答應了林風提出的唯一“小小”要求——順便捎上幾個同樣對神隱峰充滿向往的“同道中人”也就是我們)。

    第二天清晨,天色依舊晦暗不明,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空氣里帶著高原地區特有的清冷潮濕。

    一輛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但明顯經過加固改裝、輪胎寬大的墨綠色小巴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老城區邊緣一個約定的停車場角落。

    我們一行五人提前到了。我,趙雲,齊天,甦雅,黑疫使。我們都換上了林風準備的沖鋒衣、登山鞋,背著塞滿了常規登山裝備的大背包,看起來倒真像是那麼回事——如果忽略掉趙雲那即便穿著現代服裝也難掩的挺拔英氣,齊天那雙過于靈動睥睨的眼楮,黑疫使身上那股子怎麼都藏不住的陰郁詭譎,以及甦雅哪怕裹在厚厚沖鋒衣里依舊清麗出塵的氣質的話。

    我自己則戴了一頂鴨舌帽,稍微壓低了帽檐。

    小巴車的車門嗤一聲打開,林風從駕駛座上跳下來,他今天也換了一身戶外向導的打扮,沖我們點了點頭,低聲道︰“老板,他們都到了,在車上。情緒……挺高漲的。”

    我嗯了一聲,率先踏上了車門。

    車內空間比想象中寬敞一些,但此刻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九張年輕而興奮的面孔映入眼簾,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笑聲在車廂里回蕩,混合著新裝備的橡膠味和零食的香氣。

    五個大學生擠在後排和中間的位置,三女兩男,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冒險前的亢奮,正拿著手機互相拍照,或者熱烈地討論著登山計劃。兩個看起來年紀稍長、皮膚黝黑、裝備更加專業的男人坐在稍前的位置,表情相對沉穩些,但眼神里也閃爍著挑戰極限的渴望。另外兩個掛著相機、穿著眾多口袋的攝影馬甲的人,則一個靠在車門附近調試鏡頭,另一個則拿著一個小本子似乎在記錄著什麼。

    我們的突然上車,讓車內的喧鬧瞬間安靜了一下。所有的目光都好奇地、帶著打量地投向我們這邊。

    一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里帶頭人的高大男生率先開口,語氣熱情洋溢︰“嘿!你們就是王哥林風的化名)說的另外幾位朋友吧?太好了!這下我們隊伍更壯大了!我叫張皓,理工大探險社的!”

    “你們好,”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甚至帶上一點恰到好處的、對陌生同伴的拘謹和友善,“我叫李安,這幾位是我的朋友,趙大雲,齊天,甦小雅,黑……黑岩。”我臨時給黑疫使編了個名字。

    “哇,你們裝備好專業啊!”一個扎著馬尾辮,眼楮很大的女生驚嘆道,目光尤其在趙雲和齊天身上打轉——沒辦法,這兩人的體型和氣場,即使刻意收斂,在普通人里也顯得過于出挑。

    “還行,以前玩過幾次。”我含糊地應道。

    那兩個專業登山愛好者打量著我們,其中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男人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神隱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你們確定要跟?到時候可沒人能顧得上你們。”他的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和警告。

    齊天嘿了一聲,剛要反唇相譏,被我一個眼神制止。

    我笑了笑︰“放心,我們心里有數,不會拖後腿的。”

    另一個攝影愛好者推了推眼鏡,笑著打圓場︰“人多熱鬧,互相有個照應嘛。我是劉淼,搞攝影的,這位是我搭檔周琨。希望能拍點好東西回去。”

    簡單的介紹和寒暄後,車廂里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但那九個人顯然自成一個小團體,對我們這幾個“空降兵”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好奇。大學生們繼續著他們的喧鬧,兩個專業人士低聲交談著路線細節,攝影師則開始擦拭設備。

    我們五個在車廂中部靠前的座位坐下,與後方的人群稍稍隔開一點距離。

    小巴車發動機轟鳴起來,林風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車輛緩緩駛出停車場,朝著城外,朝著那片籠罩在迷霧與傳說之上的神秘山脈駛去。

    車窗外,羚城的街景逐漸後退,取而代之的是荒涼而壯闊的高原景色。灰黃色的山巒起伏,偶爾能看到犛牛群像黑色的珍珠般散落在枯黃的草甸上。

    車廂里,大學生們開始合唱起流行的歌曲,跑調但充滿活力。兩個攝影師討論著光線和構圖。專業人士在研究地圖。

    而我們這邊,一片沉默。

    趙雲閉目養神,但緊抿的嘴唇顯示他內心的不平靜。齊天百無聊賴地玩著背包帶,眼神偶爾瞟向窗外,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金芒。甦雅靠在我身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荒涼景象,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有些涼。黑疫使則戴上了兜帽,整個人仿佛融入了車廂的陰影里,氣息近乎消失。

    我看著車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帽檐下的眼神平靜卻深邃。

    利用嗎?或許吧。

    但這條路,必須走下去。無論代價是什麼。

    小巴車顛簸著,載著一車懷揣著不同目的、對前方危險認知截然不同的人,義無反顧地駛向了那片被稱為“神隱”的禁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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