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室

第391章 功敗垂成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寒寺敲鐘人 本章︰第391章 功敗垂成

    酆都帝宮深處,屬于大帝的靜修密室內。隔絕外界喧囂的厚重石門緩緩閉合,將萬民朝拜的余溫與受降場上的肅殺徹底隔絕。室內並非金碧輝煌,而是由整塊巨大幽冥黑玉雕琢而成,四壁刻滿玄奧的聚靈符文,地面流轉著溫潤的青色光華,匯聚于中央的寒玉蒲團之上。

    濃郁的幽冥靈氣幾乎凝成實質的霧靄,在室內緩緩流淌。

    我盤膝坐于寒玉蒲團之上,玄黑帝袍褪在一旁,只著一件素白內襯。胸口的戮魂匕傷口在人道願力與帝氣的滋養下已愈合大半,只余一道淡金色的疤痕,但神魂深處那被撕裂的陰寒空洞感,以及那柄凶器殘留的怨毒氣息,卻如同跗骨之蛆,依舊隱隱作痛。

    更主要的,是體內那股駁雜、龐大、卻如同桀驁野馬般難以馴服的力量——秦廣王獻祭的全部修為!

    這股力量極其磅礡,幾乎不亞于一位巔峰閻羅的畢生積累!其中混雜著精純的幽冥鬼力、天庭仙力的殘片、甚至還有一絲微弱卻堅韌的“天律”氣息!它如同奔涌的岩漿,在我經脈中橫沖直撞,每一次沖擊都帶來撕裂般的脹痛,稍有不慎,便有反噬爆體之危。

    地府內部的叛亂雖平,但真正的風暴眼,始終是那個盤踞、被大帝本源反噬重創卻依舊陰鷙怨毒的地藏王!他的反擊,隨時可能降臨!那將是真正決定幽冥歸屬、成敗的終極之戰!我必須盡快煉化這股力量,穩固境界,甚至更進一步!

    我屏息凝神,全力運轉大帝傳授的《幽冥帝經》。磅礡的帝氣本源如同金色的洪流,從識海深處涌出,混合著源源不斷匯聚而來的人道願力,形成一股溫暖而浩大的力量,試圖包裹、煉化、馴服體內那股狂暴的駁雜仙力。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密室內靈氣氤氳,我的體表時而泛起淡淡的金芒,時而又有駁雜的烏光透出,氣息在平穩與狂暴之間起伏不定。幾日過去,那狂暴的力量雖被壓制了幾分,但距離徹底煉化融合,依舊差之甚遠。

    就在我心神緊繃,全力與體內力量角力之時,一個冰冷、古老、帶著濃濃怨毒與一絲不耐煩的聲音,如同毒蛇般直接在我識海深處響起︰

    “小子!你磨磨蹭蹭在做什麼?!本尊寄居你這破地方,可不是為了看你跟這點破爛仙力較勁的!”

    是共工!寄宿在血晶烙印中的上古水神殘元!

    我心神微凜,卻並未中斷行功,分出一縷神識沉入識海。只見那片混沌的識海空間深處,代表共工意志的、那道散發著冰冷古老氣息的幽藍身影正煩躁地翻騰著,攪動得識海波濤洶涌。

    “何事?”我的神識回應冰冷。

    “何事?!”共工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暴戾,“你還有臉問?!那該死的血晶邪念!本尊壓制它已經耗費了太多本源!如今它被你這幽冥帝氣和那勞什子人皇氣滋養得愈發壯大凶戾!你再不想辦法幫本尊徹底煉化融合它,本尊遲早要被它反噬,拉著你這臭小子一起完蛋!”

    血晶邪念!那由血晶異變、融合了共工部分怨毒殘魂形成的瘋狂意識!一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之前忙于平叛,又被戮魂匕重創神魂,竟有些忽略了它的威脅!

    “那是你的神元核心所化!你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我心中也涌起一股煩躁,毫不客氣地回懟,“朕現在自顧不暇,沒空管你那些破事!”

    “混賬!”共工暴怒,識海中掀起滔天巨浪,“若非為了助你脫困,本尊何至于與這邪念糾纏!現在你倒推卸責任?信不信本尊現在就引爆血晶,大家同歸于盡?!”

    “引爆?”我的神識冷笑,帶著帝王的威壓,“你可以試試!看是朕的帝氣願力先把你和那邪念一起碾碎,還是你的血晶先炸開!”

    “你…!”共工氣結,那幽藍的身影劇烈波動,顯然怒極,卻又忌憚我此刻掌握的磅礡力量。一時間,識海中只剩下共工憤怒的咆哮和我冰冷的對峙,氣氛僵持。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

    水神!

    無支祁!那位同樣出身上古、掌控玄冥真水的共工舊部!他如今就在冥界!他對水之本源的理解,或許…有辦法!

    “閉嘴!”我猛地喝斷共工的咆哮,“朕想到一個人!或許…有辦法!”

    “誰?!”共工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和急切。

    “無支祁!”

    沒有理會共工的反應,我立刻分心,循著當初在清瀾江底、無支祁贈予我的那道玄冥真水印記,將一道帶著求助信息的意念傳遞過去。

    ……

    兩日後。

    酆都帝宮森嚴的宮門外,一道裹挾著濃郁水汽與風塵的身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幽冥黑石鋪就的廣場上!來人身形高大魁梧,身披一件仿佛由深海水波凝成的湛藍鱗甲,面容粗獷,周身散發著古老而強大的水靈威壓,正是無支祁!

    只是此刻,這位玄冥淵主臉色發青,一邊拍打著鱗甲上沾染的幽冥死氣塵埃,一邊罵罵咧咧︰

    “晦氣!真是晦氣!這鬼地方!陰森森!干巴巴!連點像樣的水汽都沒有!本座帶來的那些水族崽子們,一個個蔫頭耷腦,都快變成咸魚干了!李安如!你小子最好有要緊事!不然本座拆了你這破宮殿!”

    我早已感知到他的到來,親自迎出宮門。听到他的抱怨,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前輩息怒!幽冥地府,本就如此。委屈您和玄冥淵的諸位了,且忍耐些時日。”

    無支祁這才抬起頭,那雙如同深海漩渦般的巨眼上下打量著我。他臉上的怒容瞬間被一種難以掩飾的驚愕取代!

    “嘶…你小子…”他倒吸一口涼氣,繞著我看了一圈,嘖嘖稱奇,“這才幾個月?在清瀾江底初見時,你不過是個有點膽色的小爬蟲,本座吹口氣都能滅了你…現在…這氣息…深不可測!深不可測啊!隨手捏死本座怕是都輕而易舉了!真是…真是他娘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我趕緊收起那點帝王的威壓,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很熟稔地拍了拍他覆蓋著鱗甲的手臂︰“前輩說的哪里話!咱們掀天同盟,同氣連枝,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家人怎麼能說捏死呢?多生分!”

    “一家人?”無支祁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那根獨角都似乎氣得晃了晃,“本座當初在江底看你小子那賊兮兮、不要命的模樣,就知道是個膽大包天的豎子!現在倒好,搖身一變成了這幽冥大帝,統領萬鬼了!可你看看你!”他指著我的臉,“還是這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德行!哪有一點點大帝的威嚴氣勢?本座真是懶得說你!”

    听著他這熟悉的、帶著長輩般恨鐵不成鋼的嘮叨,一股久違的暖流涌上心頭。是啊,自從踏入地府,化身趙鐵柱,步步為營,殺伐決斷,算計人心…有多久沒有听到這樣毫無顧忌、帶著家人般關切的數落了?齊天的桀驁、黑疫使的枯寂、甦雅的愛意、趙雲的忠直…這些伙伴的面孔在腦海中閃過,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我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絲懷念和輕松︰“前輩教訓的是!走走走,先進宮!晚輩備了好酒!咱們邊喝邊聊!”

    不由分說,拉著這位罵罵咧咧的上古水神,走進了森嚴的帝宮。守衛的禁衛軍看著大帝如此“平易近人”地拉著一位氣息恐怖、罵罵咧咧的“怪物”,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看見。

    帝宮偏殿,早已備下簡單的酒菜。落座後,無支祁灌了一大口冰魄釀,冰涼刺骨的酒液讓他舒坦地呼出一口寒氣,臉色緩和不少。

    “說吧,火急火燎把本座叫來,到底何事?總不會真讓本座來看你這大帝的威風吧?”他斜睨著我。

    我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不敢。確有一事,關乎性命根基,需前輩援手。”當下,便將共工殘元入駐血晶烙印、血晶邪念異變反噬、以及共工目前難以徹底融合煉化的困境,詳細道來。

    無支祁听著,粗獷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放下酒杯,那如同深海漩渦般的眼楮閃爍著凝重的光芒︰“共工主意識?血晶邪念?兩股意識在血晶烙印中角力?還受了你這幽冥帝氣和那勞什子人皇氣的滋養壯大?嘶…這麻煩不小!”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閃︰“不過…水之本源,相生相克,亦有融合吞噬之道…本座倒是有個想法,或可一試!但需尋一處至陰至寒、且蘊含磅礡水靈本源之地,借外力引動,或能助共工主意識強行壓制、甚至吞噬融合那邪念!”

    “至陰至寒?磅礡水靈?”我腦中靈光一閃,“忘川河?!”

    “正是!”無支祁一拍大腿,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本座這次來,其實也想跟你商量此事!”他眼中露出熱切的光芒,“本座在這地府待了些時日,發現那忘川河…當真是一處寶地!河水至陰至寒,蘊含的幽冥水靈之力磅礡精純,對淬煉水族本源大有裨益!比本座那玄冥淵的玄冥真水效果都好上數倍!”

    他湊近了些,帶著商量的口吻︰“小子…哦不,陛下!你看…能否開個方便之門?讓本座玄冥淵的水族崽子們,分批次的,通過鬼門關,從清瀾江潛入你這忘川河中…淬煉一番?你放心!本座親自坐鎮,絕對約束他們,只淬煉,絕不惹事!更不會干擾你地府輪回秩序!”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點頭︰“自然可以!前輩開口,豈有不準之理?您乃我掀天同盟元老,昔日微末之時,前輩率眾來投,此等情誼,安如銘記于心!些許淬煉之地,何足掛齒?稍後我便讓墨鴉安排,開放特定河段,由前輩親自監管!”

    無支祁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那雙深海般的巨眼中,流露出一種極其復雜的神色。他定定地看著我,看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了幾分︰

    “李安如…你小子,這一點…倒是真沒變。”

    他頓了頓,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似乎也壓不下他心頭的感慨。

    “還是那麼…重情分。”

    我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不,前輩,我變了。變得…自己有時候都覺得陌生。黑手,髒事,算計…一樣不少。為了掀天,為了這幽冥…我手上沾的血,比忘川河水還多。”

    無支祁沉默了片刻。他放下酒杯,那粗獷的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滄桑和…理解。

    “黑化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不上好看、卻異常真實的笑容,“做大事,哪有不沾血的?哪有不犧牲的?這是…不可避免的。”

    他那雙深海漩渦般的眼楮直視著我,帶著長輩般的告誡︰

    “重要的,是底線還在不在。心里的那桿秤…別歪了。只要秤沒歪,手上沾點血…不算什麼。為了掀翻那壓在頭頂的天,值!”

    底線…心里的秤…

    我迎著他坦蕩的目光,心頭那沉甸甸的負罪感和迷茫似乎被撥開了一絲縫隙。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晚輩…謹記。”

    “好!”無支祁再次拍案,桌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事不宜遲!共工那老東西的事拖不得!你速去安排忘川河之事!本座這就回玄冥淵點兵!順便…好好琢磨琢磨怎麼收拾他留下的那個爛攤子!”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雷厲風行的氣勢︰“忘川河淬煉水族,是其一!其二,本座也要借那忘川之力,好好‘招待招待’寄居在你體內的那位老上司!嘿嘿…”他眼中閃過一絲危險而興奮的光芒。

    看著無支祁風風火火離去的身影,我深吸一口氣。胸口的疤痕隱隱作痛,體內秦廣王的駁雜力量依舊躁動,識海中血晶的隱患如同懸頂之劍…但此刻,心中卻多了一分踏實。

    數日後,帝宮。我緩緩睜開眼,眸中金芒一閃而逝,隨即又歸于深潭般的沉靜。

    胸口的疤痕已淡得幾乎看不見,體內秦廣王那狂暴駁雜的力量也終于被帝氣本源與人道願力強行壓下,雖未徹底煉化融合,卻已能勉強駕馭,不再有反噬之憂。但神魂深處,戮魂匕殘留的陰寒與血晶烙印中蟄伏的危機,依舊如同兩把懸頂之劍。

    是時候了。

    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沒有驚動墨鴉和夜梟。我換上一身毫不起眼的玄色勁裝,收斂起所有帝威,如同一個普通的夜梟密探,悄然從帝宮一處隱秘的陣門遁出,身形融入幽冥的暗影,朝著忘川河的方向疾馳而去。

    無支祁選定的河段,位于忘川下游一處極其偏僻的“九幽回灣”。這里河道異常寬闊深邃,水流湍急,卷起無數慘白的漩渦,河面上彌漫著終年不散的灰色濃霧,霧氣中充斥著無數無法上岸、飽受忘川蝕魂之苦的怨魂發出的、永無止息的痛苦哀嚎。河岸兩側是嶙峋的黑色礁石,寸草不生,死寂荒涼。

    當我抵達時,無支祁那魁梧的身影早已矗立在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上。他身披湛藍鱗,如同定海神針般,周身散發著強大的水靈威壓,將周圍彌漫的怨魂哀嚎都逼退了幾分。在他身後,河岸邊淺水區,影影綽綽地聚集著數十道形態各異、但都散發著強大水靈氣息的身影!

    有身披厚重甲殼、揮舞著巨大鰲鉗的玄冥巨螯;有身形修長、覆蓋著細密銀鱗、手持三叉戟的深海水將;有下半身是巨大魚尾、上半身卻是妖嬈女子形態的鮫人祭司;甚至還有幾頭如同小山般、皮膚粗糙如礁石、鼻孔噴吐著寒氣的深海巨鯤!它們的氣息或凶悍,或靈動,或神秘,但無一例外,都帶著玄冥淵特有的、來自深水的冰冷與磅礡。

    “來了?”無支祁感應到我的氣息,轉過身,粗獷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隨即對著岸邊那些肅立的水族們大手一揮,聲如洪鐘︰

    “小的們!都給我精神點!看看誰來了!這位!就是本座跟你們提過無數次的!掀天同盟的扛把子!如今地府的扛鼎人!酆都大帝——李安如!還不快見過陛下!”

    他話音一落,岸邊那數十名氣息強大的玄冥淵水族精銳,齊刷刷地單膝跪地,或屈下身段,動作整齊劃一,帶著深水種族特有的悍勇與紀律性,聲音洪亮如海潮︰

    “玄冥淵部眾!參見大帝——!陛下萬歲!!”

    聲音震散了部分濃霧,連忘川河水的咆哮似乎都為之停頓了一瞬。這些水族眼中充滿了敬畏、好奇,甚至還有一絲面對傳說中的存在的激動。畢竟,眼前這位,可是能號令幽冥、逼退天庭、斬殺閻羅的存在!

    看著眼前這群形態各異、卻都散發著彪悍氣息的“水兵”,感受著他們那純粹而熾熱的注目禮,我心中涌起一股與面對酆都萬民時截然不同的暖流。

    這些,是玄冥淵的精銳,是無支祁的家底,是當年自己還在凡間掙扎、被搞得狼狽不堪時,就毅然加入掀天同盟的元老!雖然他們從未踏足地府戰場,從未幫自己砍過一刀一槍,但這份情誼,這份在微末之時就押注的信任…是無價的!他們是無支祁的族人,而無支祁…是家人!

    我臉上那屬于酆都大帝的冰冷威嚴瞬間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放松、甚至帶著點痞氣的笑容。我幾步跳下礁石,走到岸邊,完全沒有大帝的架子,隨意地拍了拍離自己最近、一個看起來像小頭目的深海水將那覆蓋著細密鱗片的冰冷肩膀︰

    “行了行了!都起來!什麼陛下萬歲的,听著生分!一家人!一家人懂不懂?”我笑嘻嘻地環視著這些還有些拘謹的水族精銳,“無支祁前輩是咱們掀天同盟的元老,你們是他的族人,那就是我李安如的兄弟姐妹!以後見面,叫名字就行!叫安如!或者跟前輩一樣,叫我小子、豎子都成!哈哈哈!”

    我這一番插科打諢,瞬間讓岸邊的氣氛輕松起來。水族們面面相覷,有些難以置信這位傳說中的大帝竟是如此…隨和?甚至有點…不著調?但無支祁那咧開大嘴、毫不掩飾的笑聲給了他們信心。

    “听見沒!大帝說了!一家人!”無支祁哈哈笑著,“以後甭跟他客氣!該叫啥叫啥!”

    “是!大…安如大人!”一個膽子大些的巨螯戰士甕聲甕氣地喊道,引得一片善意的哄笑。

    我又跟幾個看起來比較活潑的水族開了幾句玩笑,甚至還好奇地摸了摸一頭深海鯤將那粗糙如岩石的皮膚,惹得那巨鯤發出低沉的、愉悅的咕嚕聲。這種毫無隔閡、如同家人般的互動,讓這些來自玄冥淵的水族精銳徹底放松下來,眼中只剩下親近和歸屬感。

    與酆都那些敬畏中帶著距離的臣子,完全不同。

    寒暄過後,我收斂了些笑容,指著前方那咆哮翻騰、霧氣彌漫、哀嚎不絕的忘川河,正色道︰

    “兄弟們,這地方,就是忘川河了。好處,無支祁前輩應該都跟你們說了,淬煉本源,好處無窮。但凶險,也無需我多言。”

    “看到那些霧氣里的哀嚎了嗎?都是被困在河里、上不了岸的陰魂!它們飽受蝕魂之苦,怨氣滔天,凶戾無比!雖然你們實力不俗,但在忘川河中,它們就是地頭蛇!數量更是無窮無盡!”

    “我雖是大帝,但這忘川河自有其規則,里面的陰魂皆是受天道輪回之罰,我也不便強行出手干預過多。所以…”我的目光變得嚴肅,“下水之後,務必謹慎!結伴而行!听從無支祁前輩的指揮!一旦感覺不對,立刻退回岸邊!安全第一!听明白了嗎?!”

    “明白!”水族精銳們齊聲應諾,聲音中帶著凝重。

    無支祁也走上前,銅鈴般的巨眼掃過眾人,聲音陡然變得嚴厲︰“都听清楚了!大帝仁厚,但本座把丑話說在前頭!誰要是仗著修為逞能,不听招呼,擅自深入險地,被河里那些怨鬼撕碎了吞了…死了活該!別指望本座和大帝去撈你們的骨頭渣子!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謹遵淵主之命!”水族們肅然領命,再不敢有絲毫輕視。

    “好!分批下水!第一隊!巨螯營!開路!”無支祁大手一揮。

    數十名玄冥淵精銳在各自隊正的帶領下,帶著激動與謹慎,如同下餃子般,噗通噗通地躍入那咆哮的灰色河水之中。它們強悍的體魄和精純的水靈之力在忘川河中激起更大的漩渦,但很快,身影就被濃霧和湍急的水流吞沒,只剩下隱約的水聲和偶爾傳來的、屬于水族特有的呼喝聯絡聲。

    岸邊只剩下我和無支祁。

    “好了,小子,該辦正事了。”無支祁臉上的輕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專注。他盤膝坐在那塊最大的礁石上,雙手虛按,掌心對著下方咆哮的忘川河水。

    “轟——!”

    一股無形的、卻磅礡到極致的吸力從他掌心爆發!下方湍急的忘川河水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攪動,猛地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一股精純到極致、蘊含著至陰至寒、蝕魂消魄意境的灰黑色水靈本源之力,如同被提煉的精華,被強行抽取出來,化作一道手臂粗細的灰色水柱,沖天而起!

    無支祁額頭的獨角綻放出幽藍的光芒,他低喝一聲,雙掌猛地向我一推!

    那道蘊含著恐怖忘川本源的灰色水柱,如同有生命般,瞬間調轉方向,朝著我激射而來!

    “唔!”水柱及體的剎那,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撕裂、消融的恐怖寒意瞬間侵入四肢百骸!比當初在黑龍沱奪取共工血晶時承受的陰寒更甚百倍!我的身體猛地一僵,體表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灰色冰晶!神魂劇痛,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針在同時穿刺!

    我強忍著這非人的痛苦,立刻盤膝坐下,全力運轉功法,引導著這股狂暴的忘川本源之力,並非煉化,而是如同通道般,將其導向識海深處,那枚血晶烙印所在!

    同時,無支祁那強大而古老的神識,也如同決堤的洪水,沿著這股忘川之力的通道,轟然涌入我的識海!他的神識帶著磅礡的水靈意志,瞬間與我的神識建立起一道堅韌無比的橋梁!

    就在這神識橋梁建立的瞬間,一個冰冷、古老、帶著濃濃怨毒和一絲疲憊的聲音,如同被驚醒的毒龍,在我識海深處炸響!

    “無支祁?!是你這老猴子?!”共工殘元凝聚的幽藍身影在識海波濤中顯現,看著那通過我神識“看”到的無支祁虛影,語氣帶著一絲驚訝和…久別重逢的復雜?

    “神君!”無支祁的神識虛影在識海中對著那道幽藍身影抱拳,聲音帶著舊部的恭敬,卻異常干脆,“敘舊容後!此刻忘川之力已至!機不可失!末將助您,徹底壓制那孽障!”

    “好!”共工的聲音帶著一絲決絕和期待,“那就…開始吧!讓這忘川之水,滌蕩污穢!”

    話音一落,無支祁的神識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引導器,操控著那洶涌涌入的、蘊含著恐怖消融之力的忘川本源,化作無數道灰色的、帶著蝕魂符文的鎖鏈,狠狠刺向血晶烙印深處那團瘋狂蠕動、散發著凶戾邪氣的暗紅色意識體!

    “吼——!!!”血晶邪念似乎感受到了滅頂之災,發出無聲的、卻震得我識海幾乎崩裂的瘋狂咆哮!它瘋狂地掙扎、反撲,暗紅色的邪氣如同沸騰的岩漿,試圖腐蝕、吞噬那些灰色的忘川鎖鏈!

    共工的主意識也爆發出全部力量,幽藍的光芒大盛,化作冰冷的巨浪,配合著忘川鎖鏈,死死壓制著那團邪念!三方力量在我識海深處展開了一場無聲卻凶險到極致的角力!每一次踫撞,都如同在我的神魂上狠狠剜了一刀!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幾乎要將我的意志徹底淹沒!

    我咬緊牙關,牙齦都滲出血絲,身體表面的灰色冰晶不斷增厚又碎裂,承受著兩股恐怖力量在體內的拉鋸。時間仿佛凝固,每一息都如同萬年般漫長。

    就在那團暗紅色的邪念在忘川鎖鏈的侵蝕和共工主意識的壓制下,發出不甘的哀鳴,光芒急劇黯淡,眼看就要被徹底壓制、甚至被共工意識強行吞噬融合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嗡——!!!

    毫無征兆地,我的身體內部,猛地爆發出萬丈金光!那金光並非堂皇正大的佛光,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污穢的暗金色澤!金光之中,無數扭曲的、仿佛由怨魂哀嚎凝聚而成的細小梵文瘋狂流轉,散發出一種褻瀆神聖、陰鷙怨毒的恐怖氣息!

    “地藏——!!!”我瞬間目眥欲裂,神魂劇震!冰原之戰!地藏王重傷遁逃時留下的那怨毒詛咒!他竟然將一絲蘊含著污穢佛力與惡毒詛咒的本源,如同附骨之蛆般,深埋在了我的傷口與神魂之中!就在這決定性的關頭,爆發了!

    這污穢的暗金佛光如同最惡毒的病毒,瞬間污染了正在我體內奔涌的忘川之力!原本精純的灰色水靈本源,被染上了一層污穢的金色,變得狂暴而混亂!更可怕的是,它如同毒蛇般,順著忘川之力的通道,狠狠噬咬向識海深處,那正在全力壓制邪念、毫無防備的共工主意識!

    “啊——!!!”共工的主意識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叫!那幽藍的身影如同被潑了濃硫酸,瞬間變得黯淡無光,無數暗金色的詛咒梵文如同蛆蟲般在他意識體上蔓延、啃噬!“卑鄙…禿驢…!!!”

    他拼盡最後力氣發出一聲怨毒的咒罵,幽藍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徹底熄滅,再無聲息!我能感覺到他的力量依舊存在于血晶烙印中,但那股屬于他主意識的、冰冷古老的意志波動…徹底沉寂了!如同被強行打入最深沉的冰封深淵!

    而失去了共工主意識的壓制,那本已奄奄一息的血晶邪念,在污穢佛光侵入的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竟發出一聲凶戾的咆哮,暗紅色的邪氣猛地反撲!雖然依舊被混亂的忘川之力壓制,但已然掙脫了被吞噬的命運!

    “該死!!”無支祁在現實中也發出驚怒交加的咆哮!他猛地切斷了對忘川之力的引導,雙掌閃電般拍在我的後心!

    一股精純浩瀚的玄冥真水本源強行注入我的體內,如同冰冷的洪流,瞬間沖刷、鎮壓、驅散了那狂暴失控的忘川之力和污穢佛光!

    “噗——!”我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帶著金灰色光點的逆血!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礁石上,眼前陣陣發黑。神魂如同被撕裂了千萬遍,劇痛和一種深沉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

    “小子!小子!你怎麼樣?!”無支祁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艱難地睜開眼,看到無支祁那張粗獷的臉上寫滿了憤怒、懊惱和擔憂。岸邊淺水區,那些正在熟悉環境的水族精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紛紛浮出水面,緊張地望過來。

    “沒…沒事…”我聲音嘶啞微弱,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渾身劇痛無力。

    “媽的!地藏!好陰毒的手段!好深的算計!”無支祁咬牙切齒,一拳砸在旁邊的礁石上,堅硬的幽冥黑石被砸出一個深坑!“他早就算準了這一刻!在你最虛弱、最關鍵的時候引爆這暗手!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

    他扶住我,探查著我的狀況,臉色極其難看︰“共工主意識被那污穢佛咒重創,陷入深度沉眠…那血晶邪念雖然也被忘川之力和佛光沖擊得夠嗆,暫時蟄伏,但…隱患更大!而且你神魂受創不輕…”

    我閉上眼楮,感受著識海深處的死寂和那蟄伏的凶戾,以及神魂撕裂般的劇痛。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和冰冷的憤怒在心底蔓延。

    地藏…好一個地藏!

    “現在…怎麼辦?”無支祁的聲音帶著沉重。

    我喘息著,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等…只能等…等共工…自己醒來…或者…那邪念…再次異動…”

    無支祁沉默片刻,重重地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小子,你…保重!此地不宜久留,你神魂受創,忘川氣息對你恢復不利。本座送你回酆都!”

    我無力地點點頭。

    無支祁不再多言,一把將我背起。他魁梧的身軀如同山岳般穩固。他對著岸邊那些緊張的水族精銳低吼一聲︰“繼續淬煉!加強警戒!本座送大帝回宮!”

    說罷,他周身涌起磅礡的水靈之力,化作一道幽藍的遁光,沖天而起,朝著酆都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伏在他寬闊冰冷的背上,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依舊籠罩在忘川濃霧中的荒涼河岸,感受著體內神魂的劇痛和那蟄伏的凶險。

    功敗垂成。

    前路…更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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