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承天門外十里,臨時平整出的巨大空地,如同幽冥大地上的一塊瘡疤。鉛灰色的低垂雲層下,數萬鎮淵軍精銳列成森嚴的黑色軍陣,旌旗在帶著硝煙味的寒風中獵獵作響,肅殺之氣凝結如鐵。
    玄玉輦車碾過最後的土坡,停在預設的受降高台之下。九條陰蛟龍魂無聲匍匐。墨鴉上前,恭敬地掀起玄玉車簾。
    我身著十二章紋玄黑帝袍,頭戴十二旒玉藻冕冠,腰懸鎮魂劍,在墨鴉及金甲禁衛的簇擁下,緩步踏上高台。身後,文武百官按品階肅立,鴉雀無聲,只有風卷袍袖的獵獵聲。
    高台之上,視野開闊。遠處的地平線上,煙塵再起,一支規模稍小、卻同樣透著精悍之氣的軍隊正押解著幾個同樣背負荊條的身影,快速向這邊靠攏。為首將領,甲冑染塵,正是李迷。
    時間在凝重的死寂中流逝。終于,李迷所部抵達軍陣側翼。他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副將,獨自一人,大步流星穿過森嚴的軍陣,甲冑鏗鏘,直抵高台之下。
    “末將李迷!”他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帶著長途奔襲的疲憊,更帶著一股完成任務後的鐵血銳氣,“奉陛下旨意,押解叛逆宋帝王、仵官王、卞城王、楚江王、都市王、閻羅王等六名罪首以及殘部將領,已至受降之地!請陛下示下!”
    他的聲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那道玄黑的身影。
    “平身。”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帝王的威嚴,听不出喜怒。
    “謝陛下!”李迷起身,退至一旁,按劍肅立,目光冰冷地掃過空地中央那幾個跪伏的身影。
    我沒有立刻下令。目光越過李迷,落在那片空地上。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卞城王、楚江王、都市王殘部首領,還有一個據說是轉輪王死後其派系推出來的替罪羊。六七)個身影,代表著十殿閻羅中除秦廣、泰山、平等、轉輪之外的所有殘余。
    泰山王那狂暴不屈、最終梟首的巨眼;轉輪王自刎于我前時那絕望又帶著一絲解脫的眼神;平等王在終魂山巔陽光下消散時那冰冷的安詳;還有秦廣王那瘋狂殉道、獻祭自身力量時最後的質問…這些身影,帶著他們各自的偏執、理想、瘋狂與毀滅,如同走馬燈般在我腦海中閃過。
    而眼前這六個七個…他們跪在那里,背負著象征“請罪”的帶刺荊條,白麻囚衣沾滿塵土,披頭散發,頭顱深埋,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微微顫抖。他們身上,只有衰敗,只有乞憐,只有對死亡的無限恐懼。
    一股難以言喻的、從心底深處翻涌而上的厭惡感,瞬間攫住了我!比面對秦廣王的瘋狂、泰山王的暴虐、平等王的陰鷙時,更加強烈!更加的…惡心!
    這些牆頭草!這些在神佛夾縫中左右逢源、在叛亂風暴中首鼠兩端、在屠刀落下時毫不猶豫跪地乞降的蛀蟲!他們不配與泰山王的剛烈、平等王的深沉、轉輪王的純粹,甚至秦廣王的瘋狂相提並論!他們是理想破滅後剩下的、最卑劣的殘渣!
    平等王在山巔那帶著無盡懷念與悲愴的話語,再次回響耳邊︰
    “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那時…我們幾個…泰山…卞城…楚江…都市…還有…轉輪…在森羅殿後的…小院里…溫酒…談閑…從地府永夜的開始…一直聊到…幽冥的盡頭…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都以為…自己…能改變一切…意氣風發…指點江山…談笑間…仿佛…整個幽冥的未來…都在掌中…”
    意氣風發?指點江山?
    看看現在!
    理想堅定者,如轉輪王,殉于自己的理想。
    剛烈不屈者,如泰山王,死于帝劍之下。
    深沉偏執者,如平等王,消散于朝陽之中。
    甚至極端瘋狂者,如秦廣王,也選擇了獻祭與湮滅,以殉他那扭曲的“自由”之道。
    而眼前這些…這些當年也曾在那小院里“揮斥方遒”的“同伴”…卻像蛆蟲一樣,跪在這里,搖尾乞憐!
    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緩緩走下高台。沉重的帝袍下擺拂過冰冷的泥土。墨鴉與禁衛緊隨其後,文武百官屏息凝神。
    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跪伏之地。腳步落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回響,如同敲打在每一個跪伏者瀕臨崩潰的心弦上。
    最終,我停在了仵官王面前。他是幾人中跪得最低、抖得最厲害的一個。
    沒有言語。我緩緩伸出戴著玄玉扳指的右手。
    那只手,在仵官王低垂的、沾滿泥土和淚水的視野中不斷放大,如同來自九幽的審判之爪!他嚇得魂體幾乎要逸散,喉間發出“  ”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
    我的手指,沒有溫度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扣住了他枯瘦冰冷的下巴。觸感油膩而令人作嘔。
    然後,用力,緩緩抬起。
    一張寫滿了極致恐懼、衰敗、絕望和卑微乞求的臉,被迫仰起,暴露在陰沉的天空下,暴露在數萬道冰冷目光的注視下。涕淚橫流,皺紋如同龜裂的旱地,渾濁的眼中只剩下對生存最本能的渴望,再無半分昔日的陰鷙或威嚴。
    看著這張臉,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因極度恐懼而無法控制的顫抖。平等王那帶著回光返照般向往的話語,再次在腦海中炸響︰
    “光…看到…就感覺…有希望…我…我好像…現在…都能…重新站起來了…繼續…我的…未竟之業…”
    希望?
    未竟之業?
    再看看眼前這張只求苟活的臉!
    強烈的反差如同最辛辣的諷刺,瞬間點燃了我心中積壓的、對眼前這些卑劣殘渣的滔天怒火!那怒火混雜著對泰山、平等、轉輪這些“失敗者”的復雜情緒,以及對自身道路的冰冷審視,最終化作一股足以焚毀一切的幽冥業火!
    扣著仵官王下巴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幾乎要捏碎他那脆弱的魂骨!
    “呃…陛…陛下…饒命…饒命啊…”仵官王發出痛苦的哀鳴,魂體劇烈波動,眼中只剩下純粹的、動物般的恐懼。
    我猛地松開手,仿佛甩掉什麼極其骯髒的東西。仵官王如同爛泥般癱軟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只剩下篩糠般的顫抖。
    我緩緩直起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的寒刀,緩緩掃過他們…每一個被這目光觸及的身影,都如同被凍僵的蛇,抖得更加厲害,頭埋得更低,恨不得鑽進泥土里。
    “理想殉道者,魂飛魄散。”
    “剛烈不屈者,身首異處。”
    “瘋狂殉道者,灰飛煙滅。”
    “深沉偏執者,消散于朝陽。”
    我的聲音不高,卻如同萬載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一個跪伏者的心頭,也回蕩在死寂的受降場上空。
    “而你們…”
    我的目光最終落回腳下那灘爛泥般的仵官王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充滿無盡厭惡與鄙夷的弧度。
    “苟且貪生者…”
    “跪在這里…”
    “乞活?”
    冰冷的話語如同最後的喪鐘,敲碎了仵官王等人最後一絲僥幸。死寂的受降場上,唯有寒風嗚咽,卷起塵土,掠過那幾具因恐懼而篩糠般抖動的身軀。
    “不——!!”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後,癱在地上的仵官王猛地爆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他抬起那張涕淚橫流、寫滿絕望的臉,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瘋狂︰
    “陛下!陛下饒命啊!臣等知錯了!真的知錯了!都是被秦廣王、被泰山王逼迫的啊!陛下!臣等願為陛下效死!做牛做馬!只求陛下饒我們一命!饒命啊——!!!”
    他的哭嚎如同點燃了引信。
    “陛下開恩!”
    “我等願獻出所有!只求苟活!”
    “秦廣王才是主謀!我們只是從犯啊陛下!”
    宋帝王、閻羅王等人也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紛紛抬起頭,發出淒厲的哀嚎和辯解,涕淚橫流,額頭在冰冷的凍土上磕得砰砰作響,留下暗紅的血印。卑微、恐懼、推卸責任…在他們臉上交織,構成一幅令人作嘔的乞憐圖。
    唯有那個自稱是轉輪王殘部推出來的首領,他跪在那里,身體同樣在抖,卻死死咬著牙,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嚎哭求饒,只是低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
    看著他們這副丑態,我心中那股翻涌的厭惡感幾乎要沖破喉嚨!平等王山巔那帶著懷念的“意氣風發”與眼前這卑劣的“搖尾乞憐”,形成了最尖銳、最惡毒的諷刺!
    “聒噪。”
    我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錐刺穿了所有哀嚎。鎮魂劍甚至未曾出鞘,只是左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點極其凝練、帶著純粹帝氣本源與枯寂凋零之意的灰芒,對著哭嚎得最大聲的仵官王,隔空一點!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朽木的聲音。
    仵官王所有的哭嚎和動作瞬間僵住!他臉上那極度恐懼和求饒的表情凝固了。一股肉眼可見的、象征著生機徹底枯竭的灰敗之色,如同瘟疫般從他被點中的眉心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魂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瞬間干癟、龜裂,化作無數細小的、隨風飄散的灰色塵埃!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徹底湮滅無蹤!
    枯寂本源——寂滅指!
    剝奪一切生機,歸于徹底的死寂與塵埃!
    這無聲無息、卻又恐怖到極點的湮滅,瞬間讓宋帝王等人的哭嚎卡在了喉嚨里!他們驚恐地看著仵官王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點灰燼被風卷走,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們的咽喉,只剩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輪到你們了。”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剩下的幾人。
    “李安如!你這暴君!你不得好死!!”卞城王眼見求生無望,絕望瞬間轉化為瘋狂的怨毒,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周身爆發出混亂的怨氣,竟想自爆魂體拉人墊背!
    “哼。”一聲冰冷的鼻音。
    鎮魂劍依舊未動。右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下,對著卞城王所在之處,虛空一按!
    “轟——!”
    一股無形的、帶著磅礡人道願力與帝氣鎮壓的恐怖力量轟然降臨!如同無形的山岳碾壓!
    卞城王周身爆發的混亂怨氣如同被掐滅的火星,瞬間潰散!他連自爆都未能完成,整個魂體被這股巨力硬生生壓得趴伏在地,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然後,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塊,在那煌煌正大的願力與帝氣的雙重碾壓下,魂體發出滋滋的消融聲,迅速變得透明、淡化,最終如同被陽光蒸發的露水,無聲無息地徹底消散!
    帝氣願力——鎮魂!
    以堂皇大勢,碾壓一切邪祟與叛逆,魂飛魄散!
    “啊——!”楚江王目睹卞城王的下場,徹底崩潰,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轉身就想化作一道陰風遁逃!
    我眼神冰冷,甚至懶得抬手。心念微動,一道來自共工血晶深處的、冰冷刺骨、凍結靈魂的玄冥寒氣瞬間鎖定了他!
    “ … 嚓嚓…”
    楚江王遁逃的陰風瞬間被凍結在半空!他保持著前沖的姿態,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臉上還凝固著極致的恐懼。隨即,冰雕內部發出細微的碎裂聲,蛛網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全身!
    “砰!”
    一聲輕響,冰雕徹底爆碎!化作漫天晶瑩的冰晶粉末,在寒風中飄散,再無半點痕跡。
    玄冥真水——冰魄永寂!
    宋帝王和閻羅王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魂體特有的污穢之氣逸散,癱在地上如同兩灘爛泥,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那個“轉輪王殘部首領”身上。他依舊跪著,低著頭,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抬起頭來。”我的聲音听不出情緒。
    他身體猛地一顫,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甚至有些懦弱的臉,眼中充滿了恐懼,但深處似乎還藏著一絲…不甘?或者說,是頂著別人名號行事的卑劣與心虛?
    看到他這張臉,想到轉輪王自刎前那絕望又帶著一絲解脫的眼神,想到他口中那想要“刮骨療毒”的天真理想…一股比之前更甚的、如同吞了蒼蠅般的惡心感瞬間涌上心頭!
    “你…也配?”我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冰冷刺骨,“玷污理想,褻瀆高潔,頂著他人之名,行苟且之事…連名字,都讓朕覺得污穢!”
    話音落下的瞬間,鎮魂劍終于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劍身自行離鞘半寸!
    一道凝練到極致、蘊含著純粹靈魂撕裂與湮滅之力的烏光,並非斬出,而是如同無形的毒蛇,瞬間鑽入那首領的眉心!
    “呃…啊…!!!”
    他猛地發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沒有魂飛魄散的光影,沒有爆裂的聲響。但他的七竅之中,卻瘋狂地噴涌出濃郁到化不開的、灰黑色的魂霧!他的眼楮、鼻子、嘴巴、耳朵…所有孔竅都在噴射著代表著魂體本源被強行撕裂、被最惡毒力量侵蝕湮滅的魂霧!
    他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倒在地,劇烈地翻滾、抽搐,喉嚨里發出“  ”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絕望嘶鳴。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干癟、布滿裂紋!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也極其痛苦!他承受著魂體被寸寸撕裂、本源被一點點湮滅的無邊痛苦,卻連自爆都無法做到!
    鎮魂劍——裂魂蝕魄!
    最殘忍、最緩慢、也最徹底的魂體湮滅之刑!
    足足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那絕望的嘶鳴才徹底停止。地上只剩下一具徹底干枯、布滿裂痕、如同被風干了千百年的朽木般的軀殼,再無半點生機與魂魄的波動。風一吹,便化作一蓬灰白的粉末,徹底消散。
    整個受降場,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寒風卷過空地的呼嘯聲,以及數萬鎮淵軍士兵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文武百官中,不少人臉色發白,低下頭不敢再看。
    六個昔日閻羅,連同那個玷污轉輪王的冒牌貨,以各自不同的、卻都彰顯著帝王厭惡與懲戒的方式,徹底消散于天地間。
    我緩緩將鎮魂劍歸入鞘中,發出“鏘”的一聲輕響,打破了死寂。
    玄陰與夜梟對視一眼,聯袂上前。玄陰躬身,聲音帶著敬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陛下神威!叛逆伏誅!此等亂臣賊子,形神俱滅亦是咎由自取!然…其一身修為本源,雖駁雜,卻依舊蘊含磅礡力量,棄之可惜。陛下新承大統,連番征戰,元氣亦有損耗。若陛下不棄,可運轉玄功,將其逸散之殘力吸納煉化,必能…”
    “夠了。”我打斷了他們,聲音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朕嫌髒。”
    玄陰和夜梟皆是一愣,隨即立刻低頭︰“臣…臣失言!”
    我的目光掃過那片空無一物的空地,仿佛還能看到那些跪伏乞憐的卑劣殘渣。
    “夜梟。”
    “臣在!”夜梟立刻躬身應道。
    “收集他們逸散殘留的所有力量本源,無論精純與否。”我的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連同之前繳獲的叛軍庫藏。論功行賞!此次平叛,前線將士、後方調度、乃至終魂殿率先倒戈護民之軍卒,凡有功者,依功勛大小,盡數分賞下去!朕,分文不取!”
    此言一出,夜梟眼中精光一閃,玄陰也露出敬佩之色。後方肅立的文武百官更是微微騷動,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復雜與敬畏。數萬鎮淵軍將士雖依舊肅立,但那股壓抑的氣氛瞬間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狂熱所取代!分賞叛逆本源!這是何等的恩典!何等的激勵!
    “臣!遵旨!必當公允處置,不負聖恩!”夜梟聲音洪亮,帶著鐵血之誓。
    “嗯。”我微微頷首,不再看那片空地,目光掃過肅立的文武百官和森嚴的軍陣。
    “都散了吧。”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疲憊。
    “文武各歸其位,處理積壓政務軍務。”
    “將士們…回營休整,等候封賞。”
    “朕…”我頓了頓,目光投向酆都城那巍峨的輪廓,“想一個人…走走。”
    沒有理會群臣可能有的反應,沒有再看那數萬道熾熱的目光。我轉身,獨自一人,踏上了那條通往酆都城的、漫長而空曠的官道。
    玄黑的帝袍在寒風中拂動,冕旒垂下的玉藻在眼前微微晃動。胸口的傷處隱隱作痛,神魂深處被戮魂匕撕裂的空洞感並未因願力滋養而完全消失,反而在目睹了剛才那場審判與湮滅後,變得更加清晰。
    身後,是肅立的群臣,是狂熱的軍隊,是開始忙碌著收集力量本源的夜梟。
    身前,是通往那座象征至高權柄的冰冷宮殿的漫長道路。
    我一步一步,走得緩慢而沉重。
    帝袍的陰影拖得很長,融入這片剛剛被血與火浸染、又被萬民歡呼覆蓋的幽冥大地。
    孤獨的帝王,踏上了歸途。
    走向那注定無法逃離的…漩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