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我拄著骨刃,胸膛劇烈起伏,刻意讓“喘息”聲在短暫的寂靜中格外清晰。凶戾的氣息如潮水般緩緩收斂,但眼神中的“余怒”未消,死死盯著骨刺飛來的方向。粘稠的黑氣在地上滋滋作響,腐蝕出縷縷青煙,又被戰場殘留的殺意和陰風卷散。
    “老...老大!”張散第一個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沖到近前,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顫抖和後怕,“您沒事吧?那鬼東西…”
    “死不了!”我低吼一聲,聲音沙啞,帶著刻意壓制的“虛弱”和“疲憊”,踉蹌著站穩。目光掃過那幾個面露驚駭的正規陰兵什長,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夠了,這“趙瘋子”凶名之下又添一筆“能劈碎怨念骨刺”的詭異實力,足以成為最好的掩護。
    “老大威武!”李迷、王綸、仇大眼等死忠親兵也紛紛聚攏過來,聲音激動。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魂體有些黯淡,但看向我的眼神更加狂熱。剛才那一刀的威勢,讓他們堅信跟著這個“瘋子”老大,炮灰營也能殺出生天!
    “威武個屁!”我“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聲音卻透著力竭後的嘶啞,“點子扎手!弟兄們都掛彩了,這鬼地方煞氣太重,傷好得慢!收攏隊伍,回駐地!立刻!” 我猛地揮手,不容置疑。
    “是!”張散等人立刻執行,迅速收攏在剛才襲擊中幸存下來的炮灰兵——人數又少了近兩成,殘魂斷魄在陰風中哀嚎消散。
    回到東北角那座散發著不祥極寒的黑塔旁,簡陋的獸骨圍欄圈出的“駐地”顯得格外陰森。冰冷的寒氣無孔不入,讓本就受傷的炮灰兵魂體更加不穩。
    “張散!”我靠在冰冷的塔基上,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凝重”。
    “老大!”張散立刻躬身。
    “這次遇襲,不對勁!”我壓低了聲音,目光掃過駐地里那些驚魂未定的炮灰兵,“叛軍怎麼知道我們換防路線?又怎麼恰好有那種專門破魂甲的鬼骨刺?我懷疑…有眼楮混進來了!”
    張散瞳孔一縮︰“您是說…奸細?”
    “未必是奸細,也可能是某些‘有心人’刻意泄露的消息。”我意有所指,目光仿佛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遠處燈火通明、防御森嚴的陰兵主營方向,“黑塔是關鍵,不能有失!從今日起,駐地戒嚴!”
    我挺直腰背,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百夫長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殺伐氣,傳遍整個駐地︰
    “所有人听著!大戰剛過,叛軍狡詐,難保沒有漏網之魚或探子混入!為防不測,黑塔方圓五十步,劃為禁區!非我親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視同叛軍細作,格殺勿論!張散、李迷、王綸、仇大眼,你們四人輪班,帶十名老兄弟親自值守!擅闖者,先斬後奏!”
    “遵命!”張散四人轟然應諾,眼中凶光畢露。他們是我一手“馴化”出來的死忠,命令就是鐵律。
    其他人噤若寒蟬,無人敢有異議。“趙瘋子”剛剛劈碎了連正規陰兵都畏懼的骨刺,此刻殺氣未散,誰敢觸霉頭?更何況,靠近那凍死鬼的黑塔,本來也沒人願意。
    戒嚴令一下,黑塔周圍瞬間清淨下來,只有徹骨的極寒和塔身散發出的、仿佛能凍結靈魂本源的幽光。這正是我想要的——一個相對封閉、無人打擾的“修煉場”。
    接下來的日子,黑風谷前線依舊戰火紛飛,炮灰營被不斷抽調填線。我以“黑塔乃重地,需精銳留守”為由,加上之前“遇襲受損需休養”的借口,巧妙地將自己的百人隊主力釘在了黑塔駐地,只象征性地派出少量傷兵應付上面的征調。軍需官老鼴得了好處,自然在軍功簿上“靈活”記錄。
    白天,我處理軍務,听取老鼴帶來的情報,哪個堡主又克扣了物資,哪個軍官和叛軍眉來眼去,通過這些零零散散的碎片消息,進一步梳理叛軍與堡主勾結的鏈條。張散等人則忠實地執行著戒嚴令,將黑塔隔絕成一個孤島。
    夜晚,才是我真正的戰場。
    我盤膝坐在距離黑塔最近、寒氣最盛的地方。額間,那被淵海境人皇氣強行封印的共工血晶,在地府濃郁的陰煞之氣刺激下,如同活物般不安地搏動。
    冰冷的邪異能量絲絲縷縷地試圖侵蝕封印,帶來針扎般的刺痛和嗜血的躁動。而周身無處不在的黑塔寒氣,則像億萬根冰針,不斷刺入魂體,試圖凍結我的神識和魂源。
    “哼…” 我悶哼一聲,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這正是我需要的壓力!巨大的壓力!
    我小心翼翼地運轉淵海境的修為。丹田內,那片由人皇氣凝聚的“淵海”緩緩旋轉,散發出溫潤而浩瀚的金色輝光,抵抗著血晶的邪力與黑塔的極寒。同時,我分出一縷極其精純、堅韌的神識,並非直接沖擊黑塔,而是像最耐心的工匠,開始“打磨”那無處不在的寒氣。
    過程凶險萬分,如同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跳舞。
    每當人皇氣被調動去抵御寒氣,血晶的封印就松動一分,邪念與暴戾如同毒蛇般噬咬心神,稍有不慎就可能失控暴露。
    黑塔的寒氣不僅凍結魂體,更帶著一種湮滅神識的特性。我的神識探出,如同赤腳踏上燒紅的刀山,又像墜入萬載玄冰,劇痛與麻木交替襲來,每一次觸踫都讓神識本源微微顫抖、損耗。
    我必須在三者間找到微妙的平衡︰用人皇氣鎮壓血晶、抵御寒氣;用血晶的凶戾邪氣去“感染”並削弱寒氣的純粹湮滅特性;再用自身堅韌的神識作為探針和磨石,一點點地“磨損”寒氣屏障,尋找其與塔內特使可能存在的、哪怕最細微的“縫隙”或“共鳴點”。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我如同一個最專注的苦修士,忍受著非人的折磨。魂體在極寒與邪念的夾擊下反復受創,又被人皇氣緩慢修復,變得對這兩種極端力量都產生了一絲微弱的抗性。神識在一次次的“打磨”中被寒氣淬煉得更加凝練、堅韌,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
    我能感覺到,那層隔絕內外的寒氣屏障,在我持之以恆、水滴石穿般的“打磨”下,其“厚度”和“密度”在以極其緩慢、但確實存在的速度發生著變化。雖然距離穿透屏障與特使建立聯系還差得遠,但我已經能隱約捕捉到塔內那股枯槁、悲憤卻又頑強抵抗的靈魂波動——如同寒夜中一點將熄未熄的殘燭。
    “快了…” 我心中默念,擦去嘴角因神識受創而溢出的一縷魂力,眼中閃爍著比黑塔幽光更冷、更堅定的光芒。酆都特使,你掌握的秘密,還有你眼中的怒火,就是我掀翻這地府棋盤,撬動天庭西天陰謀的一塊關鍵基石!
    證據已見端倪,力量正在艱難增長,目標就在眼前。這地府炮灰營的“枷鎖”,正被我一點點鍛造成掀天的“鑰匙”。
    黑風谷前線的潰敗來得比預想的更快、更慘烈。短短數日,叛軍連下三座前哨堡壘,地府官軍丟盔棄甲,尸骸幾乎堵塞了通往主營的狹窄谷道。煞氣沖天,潰兵的哀嚎和叛軍震天的戰鼓聲日夜不息,連黑塔那凍結魂源的極寒似乎都被這兵敗如山倒的絕望氣息沖淡了幾分。
    我站在獸骨圍欄旁,眯眼看著遠處主營方向升騰的混亂煙塵。張散和李迷一左一右立在我身後,臉色都很難看。
    “老大,剛從前線退下來的兄弟說…簡直是一觸即潰!黑岩堡的兵像是沒吃飯,象征性地擋了一下就放叛軍主力沖過去了!蒼林堡那邊更邪門,督戰隊自己先跑了!”張散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李迷啐了一口︰“呸!什麼狗屁堡主!我看他們早就跟叛軍穿一條褲子了!這是要把咱們整個黑風谷都賣個好價錢!”
    我的心沉了下去。局勢的突變印證了最壞的猜想。蒼林堡、黑岩堡那幾個蛀蟲,和叛軍的交易恐怕已經到了最後交割的階段。他們需要徹底打垮官軍的士氣,掃清障礙,才能帶著“投名狀”風風光光地改換門庭。
    而我這個在炮灰營里“異軍突起”、甚至能劈碎怨念骨刺的“趙瘋子”,在那些即將成為叛徒的堡主眼中,無疑是一根礙眼的釘子,一個可以用來殺雞儆猴、打擊殘余官軍抵抗意志的絕佳祭品。一個炮灰百夫長的死活,在他們龐大的交易里連個添頭都算不上。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這鬼地方,想弄死一個人,辦法太多了。一劑混在補給里的、無色無味的劇毒魂散,足以讓我在睡夢中魂體潰散;一場精心安排的“意外”遭遇戰,背後射來的冷箭就能要了我的命;甚至,他們只需要在下次調令里,把我的百人隊填進一個必死的絕地…淵海境?離神仙只差半步?笑話!這里是地府最混亂的前線,陰氣煞氣扭曲一切,誰知道那些叛軍或者叛徒手里,有沒有藏著什麼上古流傳下來、專克生魂的陰毒玩意兒?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
    更關鍵的是,那個被囚禁在冰冷黑塔里的酆都特使!如果堡主們投靠叛軍已成定局,這個特使作為“誠意”的一部分,必然會被移交給叛軍,甚至可能被直接滅口!特使腦子里裝著的地府亂象,是我撬動整個棋盤的關鍵,絕不能讓他落入敵手或者就此消失!
    時間,像指縫里漏下的沙,突然變得無比緊迫。原本按部就班、如履薄冰般用神識打磨寒氣屏障的計劃,必須提前,必須冒險!
    深夜,黑風谷的寒風刮過獸骨圍欄,發出嗚嗚的鬼嘯,比往日更添幾分肅殺。黑塔散發的寒氣似乎也帶上了一種沉甸甸的、山雨欲來的壓迫感。駐地一片死寂,只有輪值的王綸和仇大眼帶著幾個心腹,在陰影里警惕地巡邏,隔絕著一切窺探。
    我盤膝坐在距離黑塔最近的那塊冰冷岩石上。這一次,我撤去了大部分護體的人皇氣。刺骨的極寒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穿透魂體,直刺本源。額間的共工血晶失去了強力壓制,頓時瘋狂搏動起來,猩紅的邪光在皮膚下明滅不定,暴戾、嗜血的念頭如同狂潮般沖擊著我的識海,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層粘稠的血色。劇痛和靈魂撕裂般的冰寒同時襲來,讓我幾乎窒息。
    “呃…” 喉嚨里壓抑著一聲悶哼,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但我眼神卻前所未有的銳利和瘋狂。
    就是現在!趁著血晶邪力被寒氣短暫吸引、人皇氣封印相對松動的瞬間,我將積攢多日、被反復淬煉得更加堅韌凝練的神識,如同燒紅的鐵錐,悍然刺向那厚重如萬年玄冰的寒氣屏障!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打磨”,而是孤注一擲的“鑿擊”!
    轟!
    神識撞上屏障的剎那,一股足以凍結思維、湮滅靈魂的恐怖寒意反噬而來!仿佛整個識海都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獄!同時,血晶的邪念趁機反撲,幻化出無數厲鬼冤魂的尖嘯,撕扯著我的意志。人皇氣在體內劇烈震蕩,金色的輝光在體表明滅不定,努力維系著岌岌可危的平衡。
    痛!難以言喻的劇痛!比肉身千刀萬剮更甚百倍!魂體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解!
    但我咬碎了牙關,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一點神識之上!給我——破!
    嗡…!
    一聲極其細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震顫響起。那堅不可摧的屏障,在我這凝聚了血晶邪力、人皇氣底蘊以及自身全部意志的亡命一刺下,終于被強行撕開了一道比發絲還要縴細的縫隙!
    縫隙只存在了不到萬分之一剎那!但這足夠了!
    “酆都特使!!” 我用盡全部心神,將一道凝聚了“堡主叛變”、“合作求生”等關鍵信息的意念,如同壓縮到極點的光梭,順著那道轉瞬即逝的縫隙,狠狠地投射了進去!
    意念發出的瞬間,屏障的反噬之力轟然爆發!我如遭重錘猛擊,“噗”地噴出一大口金色的魂血,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獸骨圍欄上,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魂體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老大!” 王綸和仇大眼驚駭欲絕地撲了過來。
    我眼前陣陣發黑,識海劇痛欲裂,幾乎無法思考。但就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一股微弱、枯槁、卻帶著刻骨銘心悲憤與一絲難以置信驚愕的靈魂波動,極其艱難地、斷斷續續地,從黑塔那冰冷的塔壁深處,反饋了回來︰
    “…是…誰?…速…救…吾...”
    聲音戛然而止,反饋的通道被更加狂暴的寒氣徹底封死。
    但我躺在地上,嘴角卻勾起一絲微弱卻無比冰冷的弧度。成了!雖然代價慘重,但這第一步險棋,終究是踏出去了!特使,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黑風谷的決戰,終于在一聲撕裂天穹的號角聲中降臨。
    叛軍的攻勢如同決堤的冥河,裹挾著滔天煞氣與絕望的嘶吼,狠狠撞向地府官軍搖搖欲墜的最後防線。
    天空被法術的流光和燃燒的魂火染成一片詭異的紫紅。喊殺聲、爆炸聲、瀕死的哀嚎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毀滅的交響。官軍的抵抗在幾個關鍵節點迅速瓦解——蒼林堡方向率先崩潰,士兵如無頭蒼蠅般潰逃;緊接著,黑岩堡的防線如同被蛀空的堤壩,在叛軍一波並不算特別猛烈的沖擊下,竟也瞬間土崩瓦解!督戰的軍官跑得比士兵還快!
    “敗了!徹底敗了!”
    “堡主都跑了!快逃命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主營蔓延。原本還在奮力抵抗的陰兵瞬間失去了斗志,建制被打亂,軍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長官,整個黑風谷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混亂的絞肉場。潰兵像黑色的潮水,瘋狂涌向唯一的谷口逃生通道,互相踐踏,將官軍的最後一點秩序徹底淹沒。
    混亂,如期而至。正是渾水摸魚的最好時機!
    我隱在獸骨圍欄的陰影里,冰冷的目光掃過這片末日景象。遠處主營方向燃起的沖天大火和震天的叛軍歡呼,清晰地表明堡主們的交易完成了。他們用整個黑風谷官軍的潰敗和無數士兵的性命,為自己鋪好了通往新主子的路。
    “老大,都準備好了!”張散和李迷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我身後,兩人臉上都涂著混雜了泥土和魂血的偽裝,眼神里是壓抑不住的緊張和一絲嗜血的興奮。他們身後,是二十幾個同樣偽裝、氣息沉凝的老兄弟,每一個都是當初跟我從黑石堡魂獄里爬出來的心腹死忠,手里緊緊攥著特制的、包裹著厚厚陰獸皮的骨刀。
    而更遠處,那些後續補充進來的、近百名惶惶不安的普通炮灰兵,正被王綸和仇大眼帶著幾個凶悍的老兵“約束”著,聚攏在圍欄一角。
    我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記住,我們不是去拼命,是去‘接應’!目標是黑塔里的‘重要人物’。王綸,仇大眼!”
    “在!”兩人立刻上前。
    “帶你們的人,給我沖出去!目標——谷口!”我指著那擠滿了潰兵、正被叛軍精銳瘋狂絞殺的狹窄通道,“不用管傷亡,給我喊,喊得越大聲越好!就說奉指揮使密令,保護‘特使’突圍!把水攪得越渾越好!吸引住所有叛軍和潰兵的注意!”
    王綸和仇大眼瞬間明白了我的意圖。他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但更多的是冷酷的服從。那些後續補充的炮灰兵,本就是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用他們的命,去吸引叛軍主力的目光,為真正的營救創造機會,這是最冷酷也最有效的代價。
    “明白!老大!”兩人重重點頭,轉身對著那群驚恐的炮灰兵吼道︰“弟兄們!跟老子沖!殺出一條血路!保護特使大人突圍!沖出去就有活路!沖啊!” 他們率先揮舞著武器,裹挾著那近百名不明真相的炮灰兵,如同決堤的洪流,帶著絕望的吶喊,瘋狂地涌向那片死亡谷口!
    瞬間,那片區域本就混亂的戰況被徹底點燃!潰兵、叛軍、以及這支突然冒出來喊著“保護特使”的隊伍狠狠撞在一起,廝殺聲震耳欲聾,吸引了戰場上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就是現在!” 我眼中寒芒爆射,再無絲毫猶豫,“跟我上!”
    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張散、李迷和那二十多名最精銳的死忠,沒有沖向混亂的谷口,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悄無聲息地撕裂混亂的邊緣,直撲戰場後方那座孤零零矗立、散發著不祥極寒的——黑塔!
    越靠近黑塔,混亂反而越少。這里似乎是戰場的一個真空地帶,連瘋狂的潰兵都下意識地遠離這片凍結靈魂的死亡區域。只有零星的叛軍小隊在附近游弋,清理著落單的官軍殘兵。
    “散開!清除障礙!速戰速決!” 我低喝一聲。
    二十多名死忠如同鬼影般四散開來,動作迅捷狠辣,配合默契。他們不追求正面硬撼,而是利用混亂的地形和陰影,如同最高明的刺客。一名正在彎腰搜刮戰利品的叛軍士兵,被從背後捂嘴割喉;另一名舉著骨矛警戒的叛軍,被絆倒後數把骨刀瞬間沒入要害;一支三人巡邏小隊,被誘入一處倒塌的營帳廢墟,幾聲悶響後再無動靜。整個過程干淨利落,幾乎沒有發出大的聲響,只有濃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
    我們如同滴入油鍋的冷水,在混亂戰場的邊緣悄無聲息地開闢出一條通往黑塔的死亡通道。
    終于,冰冷的塔基近在眼前!那刺骨的寒氣幾乎要將靈魂凍結。塔下,果然還有最後一道防線——十余名身披厚重骨甲、氣息明顯比普通叛軍強悍得多的精銳守衛!他們顯然得到了死命令,即使外面殺得天昏地暗,依舊死死盯在黑塔周圍,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
    強攻,必然會驚動附近可能存在的叛軍高手,時間拖不起!
    “老大,硬骨頭!”張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凶光。
    “不硬攻。” 我冷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由某種陰獸頭骨制成的哨子。這是從軍需官老鼴那里“買”來的好東西,能模擬幾種特定陰獸臨死前的淒厲悲鳴。我深吸一口氣,將一絲人皇氣混合著血晶的邪力灌注其中,用力吹響!
    “嗚——嗷——!!!”
    一種極其尖銳、扭曲、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嘶鳴聲瞬間撕裂空氣,遠遠地傳了出去!這聲音,赫然是叛軍用于傳遞最高級別警報的信號——代表“特使有變,速來救援”!
    塔下的精銳守衛臉色劇變!領頭的隊長猛地抬頭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那是我故意引導的遠處),厲聲吼道︰“不好!是求援信號!那邊出事了!留下三個守塔!其他人跟我走!” 他毫不猶豫地帶走了大半守衛,朝著虛假的警報方向狂奔而去。
    計劃成功!利用叛軍對特使的極度重視和心理慣性,調虎離山!
    “動手!解決剩下的!” 我低吼一聲,身形已如炮彈般射出,目標直指塔下僅剩的三名守衛!
    那三名守衛反應也是極快,瞬間結陣,厚重的骨盾架起,鋒利的骨矛從縫隙中刺出,動作整齊劃一,顯示出精銳的素養。
    “滾開!” 我眼中凶光畢露,體內淵海境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不再是之前的五成,而是瞬間提升到七成!一股混合著凶戾邪氣和實質殺意的狂暴氣場轟然炸開,將周圍的寒氣都逼退數尺!我沒有使用骨刃,而是直接一拳轟出!拳頭上包裹著濃郁的金色人皇氣和一絲被強行壓制的血晶邪力,如同燃燒的隕石!
    轟 !
    堅硬的骨盾如同紙糊般碎裂!持盾的守衛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魂體被狂暴的力量轟得倒飛出去,撞在黑塔冰冷的塔壁上,瞬間凍結,然後碎裂成無數冰渣!
    另外兩名守衛被這恐怖的一拳震懾,動作慢了半拍。就是這半拍,決定了生死!
    張散和李迷如同附骨之疽般從兩側撲上,淬毒的骨刀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他們骨甲的薄弱連接處!劇毒瞬間麻痹魂體,緊隨其後的其他死忠一擁而上,數把骨刀帶著復仇的寒光,將剩下的守衛徹底淹沒。
    “快!開塔門!” 我一步沖到那扇由不知名黑色金屬鑄造、布滿詭異符文的厚重塔門前。門鎖是一個復雜的、不斷旋轉的幽藍色符文陣盤,散發著比塔身更甚的凍結之力。
    “老大,這陣…” 李迷臉色發白,僅僅是靠近,他的魂體就開始結出冰霜。
    “讓開!” 我低喝一聲,雙手猛地按在冰冷的符文陣盤上!額間,那被壓制的共工血晶瘋狂搏動起來,猩紅的光芒透體而出!這一次,我沒有再強行壓制它,而是引導著它那狂暴、污穢、凍結萬物的邪異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沖擊向那幽藍色的符文陣盤!
    滋滋滋——!
    血晶的猩紅邪力與陣盤的幽藍寒光猛烈踫撞、侵蝕!刺耳的腐蝕聲響起,陣盤的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黑塔似乎都因為這力量的沖擊而微微震顫!
    “給我——破!” 我怒吼一聲,識海中人皇氣凝聚的淵海瘋狂旋轉,提供著源源不絕的力量支撐,同時將血晶的邪力催發到極致!
     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那堅不可摧的符文陣盤中央,終于出現了一道細密的裂紋!緊接著,裂紋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
    轟!
    整個陣盤徹底爆碎!化作漫天冰藍色的光點消散!沉重的黑鐵塔門,在失去陣盤鎖閉後,被我和張散合力,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猛地推開!
    一股比外面強烈百倍、足以瞬間凍結靈魂本源的恐怖寒氣,如同白色的冰風暴,從洞開的塔門內狂涌而出!首當其沖的幾名死忠魂體表面瞬間凝結出厚厚的冰層,動作變得僵硬遲緩,臉上滿是痛苦!
    塔內,一片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只有中央,懸浮著一團微弱得幾乎要熄滅的黯淡魂光。魂光之中,隱約可見一個枯槁到極點的身影,四肢被四條散發著濃郁枯寂與衰敗氣息的暗金色鎖鏈穿透,牢牢釘在虛空。正是酆都特使!他那雙空洞死寂的眼楮,此刻正透過無盡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寒,死死地、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希冀,看向洞開的塔門——看向站在門口,周身邪氣與人皇氣交織,如同從地獄歸來的我!
    “走!” 我頂著足以凍裂靈魂的恐怖寒流,一步踏入這死亡囚籠,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